3.003、祭品
從醫院走大路回去得要十分鐘,穿小巷走只需五分鐘。一般楚楦都是抄的小巷,好處是近,壞處是晚上沒燈,巷子裏邊伸手不見五指,容易摔跤。
所幸這邊治安良好,從未發生過什麼聳人聽聞的事件。楚楦拿出手機當手電筒,從巷口走了進去。
風吹得他眯起眼睛,只覺得今天晚上的風有點刺骨,很像初冬時候的溫度,讓人瘮得慌。
楚楦決定走快幾步,最後甚至小跑起來……這樣做的時候心跳得很快,也不知道為什麼有種逃命的感覺。
楚楦突然被一塊石頭給絆倒了,陶瓷質地的飯盒頓時摔在地上,在環保袋裏發出一陣清脆的聲音,似乎是碎了。
手機倒是還在手裏握着,光線照在地上,能看到摔在光線範圍內的飯盒,楚楦伸手去撿。
上半身剛撐起來一點點,一隻手摁在楚楦背上,把他想起身的動作制止住。
“……”透過自己身上薄薄的夏衫,楚楦能感覺到那隻手的異樣,很有力度,很冰冷,就好像戴上了膠質的手套。他下意識地回頭,卻又被另一隻手摁住頭部。
動彈不得的楚楦冷靜下來,小聲道:“你想幹什麼?”他以為自己遇到了搶劫犯,以為歹徒戴了手套,心想這一定是個慣犯。
如果是劫財也還罷了,若是遇上心理變態者,自己恐怕凶多吉少。
等了半晌,楚楦也沒聽到回答,在他以為自己即將遇害的時候,按在背上的手掌動了兩下。彷彿在檢查什麼東西,隨着時間的推移,楚楦的整個背部全被摸遍了,摸得楚楦渾身起雞皮疙瘩。
他緊緊咬着牙關,忍得很辛苦:“錢包都褲兜里,請你別傷害我……”
想自己動手去掏錢包出來,那隻手重重地擰了一下楚楦腰側的肌肉,然後沿着腰線,伸向楚楦的下|身,並沒有往他褲兜,好像目的不是為錢。
這是個壞消息,讓楚楦更加慌張。
他感覺對方摸得很零散,好像漫無目的似的,一會兒停下來,一會兒又繼續。
這是個心理變態的人,如果不是的話,又怎麼會這樣做。
楚楦心跳如雷,額頭急出了一層汗珠,他真的害怕背後的變態,突然給自己下殺手,那就什麼都完了。
“求你,放過我吧……”他平生第一次開口求人,說得異常艱難,如同牙縫裏擠出來一樣。
也不知道是不是楚楦的求饒真的有效,摁在楚楦頭上的手掌突然放開了。
楚楦思考了三四秒鐘才敢回頭,用手裏的手機一照,巷子裏面什麼都沒有。他滿心都是劫後餘生的慶幸,倒也沒去在乎太多細節,爬起來撿到飯盒就跑回家。
出了電梯馬上衝進自己家,迅速把門鎖上,楚楦坐在沙發上喘大氣。
冷靜了五分鐘左右,楚楦決定以後再也不走那條小巷子了。雖然這樣表現有點慫,但是安全第一,自己既不是散打冠軍也不是空手道八段,只是個長期缺乏運動的醫生而已。
作為一枚醫生,楚楦跟大部分醫生一樣比較愛乾淨,回了家打算再去洗一次澡。
他的睡衣還是沒找到,從衣櫃中拿出一套昨天剛洗好的,神色蔫蔫地進了浴室。
今天晚上比較冷,水溫調得高了一點,很快就熱氣騰騰,把楚楦的身體籠罩住。
霧裏看花,更顯得氤氳水汽中的男性身體,充滿誘惑之感。抬手彎腰間,只看到線條流暢舒展,卻含而不露。
那天成師傅回去后和霍老爺子說,這孩子童身還在,最適合……
做大公子的祭品。
元年元月一日零時零分出生的男丁太難找,講究天時地利人和。出生的方位不對,效果大打折扣;出生的時間差幾分鐘,下面的陰人不會收用。
三年前找到一個青年,方位倒是對得上,可惜時間上差了十多分鐘。
霍老爺子本着僥倖的心理叫成師傅試了下,三天後成師傅搖頭說不行,等了這麼多天,大公子始終沒碰他,可見是不想收用。
霧氣繚繞的浴室中,楚楦通過洗澡恢復了一點精神。剛才因虛驚一場引起的精神緊張,現在已經慢慢撫平,神情變得慵懶放鬆。
他抹了一把臉,轉身看着一面鏡子,上面滿是水汽。
伸手抹掉那些水氣之後,鏡子裏露出一張五官周至的年輕臉龐,長眉杏目,薄唇,不笑的時候滿臉冷漠,一笑起來整個人都柔和了。
“果然青了……”楚楦喃喃道,從鏡子中看着自己腰側的指痕,青黑了一塊。
那應該是男人的指印,女人沒有這麼大的力氣,也不敢在小巷對男人下手。
穿好衣服出來,楚楦渾身輕鬆地倒在床上,長舒了一口氣。
他拉起薄薄的被子把自己蓋住,準備睡覺。
睡到兩三點鐘的時候,楚楦感覺周身有點涼意,他伸手摸到遙控板關了空調。同時心裏再一次懷疑,天有這麼冷嗎?
現在是八月份的天氣,一年裏頭最熱的天。
可是短時內楚楦已經被涼了好幾次,他迷迷糊糊地想,也好,省電費……
“唔……”楚楦翻了個身,姿勢平躺,半夢半醒之間感到有人壓着自己,壓得他喘不過氣來,不由地張開嘴唇呼氣。
鼻間的空氣沁涼沁涼地,連同身上也覺得很涼。
“啊……”楚楦皺緊眉頭,想醒來卻醒不來,想動也動不了。
到天亮的時候,窗外的陽光照進來,躺在床上的人鬆了一口氣。身上那塊冰好像消失了一樣,終於能讓人睡個好覺。
陷入深眠的楚楦,差點就錯過上班時間。
他手忙腳亂地爬起來,刷牙洗臉,喝了一碗燕麥片,吃了幾片麵包就去上班。
今天早上沒敢抄小巷走路去上班,楚楦是打車過去的。來到辦公室被同事林醫生一說,才知道自己精神很差。
林醫生是新來的實習醫生,男孩子,全名叫林樊。
楚楦和他偶爾聊天,得知他的名字是父母的姓氏結合在一起,爸爸姓林,媽媽姓樊。
一看就是家庭幸福的孩子,楚楦挺羨慕人家的。
“楚醫生,聽說你昨天晚上還來做了一台手術,怪不得今天精神這麼差。我看你還是休息一下吧,我去幫你查房。”林樊不是楚楦帶的,不過他對楚楦很好,一到醫院就總是幫楚楦忙這忙那的。
說實話,楚楦剛開始感到很彆扭,他自己是前輩,比林樊大兩歲呢,不是很好意思讓別人幫忙。
後來實在拗不過林樊執意要幫忙,就沒再拒絕。
“那謝謝你,中午我請你吃飯。”說到吃飯這件事,楚楦就不由想起昨晚在小巷裏面的遭遇,他瓷飯盒確實是碎掉了,還要重新買一個。
“那當然好,不過,你不需要陪女朋友嗎?”林樊沖他眨眨眼,滿臉都是調笑的意味。
“我哪有女朋友。”楚楦不好意地否認,和陸曉婷的事情到現在還是曖昧呢,還沒表白。他就是沒經驗,臉皮薄,性格彆扭,才拖到現在:“你快去吧,你不去我自己去了。”
林樊趕緊說:“不用不用,你坐着,我去就行了。”
剛到辦公室的白醫生走進來,和林樊擦肩而過,她是個女醫生,還未婚的。比楚楦早入職一年,歲數卻是和楚楦一樣大,模樣長得很漂亮。
見狀笑道:“林醫生對你真好,不知道還以為你們早就認識的呢,不會真的是校友吧?”
楚楦搖搖頭,跟白醫生不太說話。
這位白醫生在楚楦剛入職的時候,對他不太友好。說楚楦記仇也好,野獸的直覺也罷,總之他不喜歡跟這位白醫生打交道。
可是今天很奇怪,明明楚楦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白醫生卻接二連三跟他說話。
平時只不過是點頭之交,突然之間熱情起來,叫人難以理解。
而且白醫生還來了一句:“哎呀,楚醫生,我今天看你順眼多了。”
楚楦扯扯嘴角,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老爺子。”遠在城北霍家,一家大小正在霍老爺子的書房裏邊商量事情,那成師傅突然閉目掐掐算算,然後猛地睜開眼睛說:“大公子去找他了。”
霍老爺子忙問:“什麼時候?現在嗎?”
成師傅臉色古怪地說:“昨晚。”
“昨晚,昨晚?”上首的霍老爺子呆住,霍雲龍接上:“可是昨晚還沒作法。”
“是啊。”排行最末的霍雲剛點頭,他們準備今天晚上回一趟西橋霍家老宅,那個人短暫的二十幾年生命都在活在那,死也是死在那。
成師傅的臉色繼續古古怪怪道:“也許是聽我們念叨了,人是給他的。”要不剛才發現,楚楦的氣運變了。
“那倒是好,本來就是給他的。”霍老爺子笑得一臉複雜,既悲傷又內疚,不稍片刻便老淚縱橫:“是我欠了他,我不該這樣對他的……”
提起陳年舊事,豪門秘辛,書房內的眾人自垂目不語,一時無從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