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22

22.22

宿寧止說不出話來。

等到宿寧止恢復一些力氣,她去看望花伶時。南雁時正守在她的床邊。

南雁時看到宿寧止,神色稍稍放鬆,眸中略帶了歉意:“方才是我心急了,錯怪了你,你……”

“無事。”宿寧止避開他的目光。

南雁時一愣,旋即也沉默下來。

宿寧止見花伶時並無大礙,就與南雁時告辭離開了。謝雲隱帶着她去了城南陳家,即王家姑娘的夫家。

陳家王家皆是城裏有頭有臉的人物,喜宴的排場不小,幾乎城裏能說得上話的人都應邀到場。謝雲隱拈了隱身訣,與宿寧止偷偷潛入府邸,繞繞彎彎,在後宅的一處院落中找到了新夫人。

虛境是過去記憶的重複,所以他們並不能直接出現在新娘子面前,如果擾亂了事情的發展,虛境不穩,其間的人也會全部葬身於此。

若想離開這裏,除了找到虛境主人外,旁的,別無他法。

正中的屋子裏,新夫人坐在床榻上,門口守着兩個丫鬟兩個婆子。久居后宅的女人臉上大多有一種隱忍的表情,若說沒有,那是極少的。

“就像是在關押犯人。”宿寧止悄聲說。

謝雲隱點頭。

這也就是他何以不喜歡凡世婚俗的緣故。場內人做戲,場外人也跟着做戲。

“他會來嗎?”宿寧止指的是虛境主人。

“會不會,如今也只能在這裏等着了。”謝雲隱也不確定。

不知等了多久,周遭的景緻絲毫未變,守在屋子外的下人們也都紋絲不動,這場面真真詭異。

宿寧止等得險些睡着。

終於,有人偷偷來傳話,從後窗遞了條子,不知上面寫了些什麼,只是屋內新夫人看到后,一把掀了珠冠,露出稚氣未脫的臉頰。她臉上的精緻到不真實的妝容直到這時才泛起幾分生氣。

“小姐……夫人。”丫鬟們看到她出來,紛紛改了口。

新夫人攥緊了手裏的字條,詢問站在門口的下人們:“夫子她……真的來了嗎?”

“姑爺還沒到,您怎麼就自己卸了鳳冠。”其中一個婆子皺起了眉頭,一邊使着眼色,一邊將新夫人往屋裏帶去。

“我要見她。”新夫人喃喃自語,“我要見她……”

“還愣着做什麼?沒見小姐又犯病了?快去拿葯,再帶幾個人來看着小姐!”那婆子發了狠,朝着呆愣愣的丫鬟們命令道。

亂了方寸的丫鬟們此時才清醒過來,慌慌張張忙亂起來。

那新夫人被她們重新關進了屋子裏,不知這些人給她服下什麼,原本還大哭大鬧,轉瞬就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虛境主人是她的夫子?”宿寧止猜測道。

謝雲隱不作聲。他帶着宿寧止離開這裏,循着之前送信人的氣息走去,來到離陳府不遠的一處院子,果不其然,與上任一致,又是一起兇殘的滅門案。

“天快要黑了。我們先去你的師兄會合。”謝雲隱檢查完地上的屍體后,面色略有些凝重。他抬眼看了看天色,如是說道。

宿寧止自然無意義。

等他們回到旅舍時,花伶時已經醒了過來。她看到宿寧止,下意識地往後一縮,躲在了南雁時身後。

宿寧止無言。

“阿寧,我們去休息。”謝雲隱說道。

宿寧止看向南雁時。

南雁時張了張嘴,半晌,卻還是什麼都沒有說。

自己的未婚妻與別的男人獨處一室當然不合常理,可是眼下形勢危急,花伶時離不了他,若讓宿寧止就此落單,反而更加危險。

宿寧止灰了心,理也沒理會南雁時一聲,負氣跟着謝雲隱離開了。

“那女子一出現,你就像變了個人一樣。”謝雲隱笑她,“我原以為你對你師兄並不怎麼上心,看來不過是沒人與你爭,所以你並未發覺而已。”

宿寧止一凜。

“阿寧。嫁與他,庸碌一生,值得嗎?”謝雲隱忽然正經起來。

“有何不好。正常人不都是這樣過的嗎?”凡人結婚生子延續後代,修仙之人結婚求得固侶,兩者之間並無不同。不都是循着正常的路子,好讓自己的孤單看起來不那麼可悲一點。

“不如嫁與我。”謝雲隱說道。

宿寧止低頭玩自己的劍穗:“不都一樣嗎?”

與她來說,沒有什麼不同。

謝雲隱不說話了。

這天夜裏過得格外平靜,沒有不斷侵襲的殭屍,四個人都休息得安穩。

第二天一早醒來,整座城鎮氣氛大變。昨日還是十里紅妝,今日已成縞素長街。

原來時間已經被拉到了三個月之後。王家小姐病死於夫家,夫家卻以七出休了她,讓她死後孤身無依,既入不了陳家祖墳,也回不了故里,只能葬身郊外。

真正孤魂野鬼。

花伶時對宿寧止還是有些懼怕,一見到她就往南雁時身後藏。

南雁時對宿寧止露出了歉意的表情。

宿寧止難得動了氣,一早晨都無精打采,無論謝雲隱去哪她都跟在他身邊。

謝雲隱笑她:“怎麼和個孩子一樣。”

宿寧止一愣。他這麼說她才反應過來自己的失態行為。若是以往,即便再委屈也一個人熬着,鮮少有這樣粘人的時刻。

她在謝雲隱面前真的是太過於放鬆。

王家小姐下葬之後,謝雲隱和宿寧止去了她的墓前,躲在暗處守株待兔。

“他的真身一定會出現的。”謝雲隱說道。

真身是與虛境裏那人的虛像所對而言。

宿寧止立於遠處,靜靜看着埋在樹下的小小墳冢。昨日還那般鮮活的生命,轉瞬已成一抔黃土。凡人當真脆弱不堪。

他們等了一會兒,那王家夫人哭得泣不成聲,最終也還是被下人們攙扶着離去了,一步三回頭,卻再看不到女兒活着對她講話的模樣。

所有人都離去后,整座墳場安靜得肅殺而詭異。

宿寧止緊了緊衣衫。

謝雲隱看了她一眼,眸中帶笑:“怕了?”

宿寧止不承認:“只是有些冷。”

謝雲隱稍稍收斂笑意,不去揭穿她。

不多時,忽有簫聲傳來,清越動聽,潺潺流水若清泉。

這一次宿寧止終於聽到了。

“他來了。”謝雲隱也嚴肅起來。

有一位穿着黑色長裙的女子吹着簫從夕陽下走來。她帶着面紗,渾身除了碧色的簫再無雜色。

皓腕凝霜雪,儘管掩着面,但是卻難掩她奪目的姿色。

竟然是個女人,還是個極其美艷的女人。

宿寧止錯愕,半晌才訥訥說道:“會不會……搞錯了?”

“這是虛像。”謝雲隱一眼看穿,“不過她應當就是虛境主人。”

宿寧止有些回不過神來。

那邊,簫聲驟停,黑衣女子放下了手邊的長簫,順着墓碑緩緩坐在了地上。她纖長的手指劃過冰冷的碑壁,儘管看不到她的表情,卻能體會到她的眷戀與不舍。

“阿寧。”謝雲隱忽然喊了她一聲,還不等宿寧止反應,他就攬着宿寧止的腰,藏在了柏樹之後。

距離他們方才位置不遠的地方,有人影顯出。漸漸的,那人越走越近,模樣變得真切起來。

看到那人,宿寧止險些失態叫出聲來,幸而謝雲隱及時捂住了她的嘴。

那人白髮蒼蒼,體態豐腴,只是面上神情蕭瑟,不見往日裏的落拓不羈。

南陵桃花。

南陵姬將手上的簫藏在衣袖間,伸手摘掉了臉上一層假面,蒼老的面容瞬時不見,身體也變得清瘦纖長,細細看去,眉眼之間還殘留着往日的風情,是個風韻猶存的大美人,只是到底與此時墓地中默然流淚的她已有所不同。

她獨活世間多年,除了變得滄桑,一無所獲。

“出來吧,我知道你們在這裏。”她說道。

謝雲隱也不再躲下去,帶着宿寧止從樹身後走出來。

“多日不見,可還好?”南陵姬笑吟吟的問候他們,彷彿只是許久未見的朋友一般。

宿寧止卻難以回答。她想像不出來,震驚修真界的幾起慘案,竟然都出自南陵姬之手,這位曾經多次幫助過他們的人。

“我早知有一日要死在你們手裏。”南陵姬淡淡說道,不見悲喜。

謝雲隱冷眼看她:“你千方百計將我們引入你的虛境來,就是為了殺掉你自己?”

“殺不殺有什麼區別。”南陵姬笑道,“反正我早就死了。”

宿寧止已經聽不懂兩人似是而非的對話。

“你投靠了魔界?”謝雲隱安靜地問道。

“不算。”南陵姬眯起了眼睛,“他們給了我我想要的,我幫他們辦成這件事,只能算作交易,互不虧欠罷了。”

“他們答應了你什麼?”

南陵姬沉默半晌,還是沒有回答,只道:“你們已經找到了罪魁禍首,還不動手嗎?”

謝雲隱卻不接她的話茬,“他們答應你會救活那個人吧?”

南陵姬一怔。

謝雲隱冷冷地看着她,“救活她,讓她不人不鬼漂泊於世,百年壽命卻無依無怙。你是何其殘忍,才肯獨留她一人於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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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犬每天都在崩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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