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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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雲隱下意識護在宿寧止身前。

老婦人則拍手稱額,笑道:“今天就算死在這裏也值了。”

三冀獸不是一般的妖物,它周身靈氣濃郁,卻備足煞氣,不愧為上古遺存下來的凶獸。可不知為何,它偏偏只挑宿寧止下手,隔着謝雲隱就朝她撲來。

謝雲隱攬住宿寧止的腰,將她帶離。

那凶獸眯了眯眼睛,看向謝雲隱,目中帶着兇狠之光。

它對謝雲隱和宿寧止都分外在意,奇怪的是,卻對一旁的老婦人置之不理。

“難不成這怪物也隨了我,眼光比較高?”老夫人自語道,“呸呸呸,我在說些什麼?這不是貶低我自己嗎?”

那凶獸再次朝着宿寧止襲來,謝雲隱推開宿寧止,自己卻來不及閃躲,硬生生被那怪物一掌,拍到了石壁上,岩壁上裂開了一條道子。

謝雲隱吐出血來,沿着石壁摔下,半跪在地上。若不是他手裏撐着一把劍,早已倒下了。

“雲隱!”宿寧止喊道。

“別過來。”他的聲音已有些氣力不足,顯然是受了嚴重的內傷。

老婦人倒是個極夠義氣的,誰都能看出來,那怪物對她並不怎麼抱有敵意,她明明是能夠全身而退的,卻還是平地躍起,祭出法器,嘴裏振振有詞:“若要以貌取人,當殺的美人難道我不應該是第一個?”

那怪物反身擊破了法器,便再度朝着謝雲隱撲過去。宿寧止心急,顧不上許多,竟生生地擋在了謝雲隱面前。

三冀獸的爪牙在距離宿寧止極為接近的片刻忽然收住了。

他目眥盡裂,發出一種似人似獸的叫聲,那叫聲嘈雜,如雷鳴,震得人雙耳隱隱作痛。

這聲音極具殺傷力,在場的人用內力屏氣,才沒有被震的七竅流血。

末了,那呼嘯聲漸漸低下去,變成了某種嗚咽,這嗚咽伴着幾分隱痛,似乎要痛得人肝膽俱裂方可罷休。任憑是誰也能感受到他內心的哀傷。

頃刻如潮水。

忽的,三冀獸縱身一變,龐大的身軀變成了一團黑氣,瞬時籠罩了整個洞穴,遮蔽了所有人的視線,徑直繞開宿寧止,從謝雲隱的眉心直直灌入。

謝雲隱雙眸稍稍變色,血光一現,終是昏倒過去。

*

謝雲隱來到一片虛無之境。

沒有來路,沒有去路,他站着的地方像是中心,像是開端,又像是盡頭。

他素來是個謹慎的,被突然丟到這樣的地方也沒有聲張,而是細細打量着周圍,想要看出個究竟。可是這地方,儼然像一座玻璃城,沒有可供他瞻仰的細節。

忽然,遠處傳來一陣又一陣的笑聲。那聲音耳熟的很,正是他不久前對戰過的、實力懸殊的敵人三冀獸。

他屏氣凝神,握緊了手中的劍。那笑聲越來越近,他一回頭,猝不及防的,那怪物就站在了他的身後。

三冀獸雖然是上古神獸,卻並不會說人的語言,他望着謝雲隱,眸中竟似嘲弄,不過更多的竟然是一股悲戚。

很難想像到,他這樣兇殘而毫無人性的怪物,竟然會有這麼細膩的感情。

謝雲隱暗中運了氣,只待他一過來,就準備提劍迎站。

可那怪物卻絲毫沒有再次襲擊他的意思。

一人一獸彼此對峙着。

三冀獸忽然笑起來,一開始還只是似是而非的嘲弄。漸漸地,那笑聲越來越大。不知為何,謝雲隱竟覺得他是在自嘲,因為他的眼中寫滿了厭惡與疲倦,這分明不是對謝雲隱而產生的情緒。

笑着笑着,那怪物突然停下來,漆黑的眼眸緊緊盯着謝雲隱,片刻之後,即轉身離開,竟未留下些什麼。

他越走越遠,身形逐漸模糊,也逐漸散化為黑氣,充斥了整個空間,似乎也充斥了謝雲隱的整個身體。

謝雲隱倏地睜開眼睛。

“雲隱,好些了嗎?”宿寧止守在他的身邊,驚喜地看着他。

謝雲隱打量了四周,發現已經不在山洞裏,也不在那片虛無之境。

“這裏是?”

“從山洞走出來后,就到了這兒。”

這片荒郊野嶺與任何一片荒郊野嶺並無不同,是以她們並不知道自己現在身在何處。

不過總歸是出來了。

“你的傷可還好?”宿寧止擔心他。

“並無大礙。”

說來也是好運氣,若不是那怪物,不知為何憑空消失,他們三個就算聯手也不抵她分毫,結局想來必死無疑。

“那位先一步前輩離開了,她走之前把這個交給了我。”宿寧止朝着他露出掌間的盒子。

謝雲隱看着她手上的錦盒,輕蹙了眉頭,“她可有交代一些什麼?”

“她提了一句什麼南陵桃花,又說這錦盒裝的是她的獨門秘訣,要我在必要時用它保命。”

謝雲隱的臉色微變,只道,“好好保管它,若非必要,不要輕易打開它。”

宿寧止點頭應下來。

謝雲隱卻還是有些不放心,他在盒子上下了幾道禁制,才讓宿寧止收起。

等謝雲隱稍微恢復了些力氣,宿寧止扶着他,朝前慢慢走去。往前走了一段,場景稍稍有些不同,荊棘遍佈,藤蔓重生,高大的樹枝遮天蔽日,周圍形成了一個相對於比較密閉的場地。

宿寧止在一片叢林間發現了一塊木牌。

上面寫着煉岩峰。

這裏是試煉大會的主試場之一。

試煉大會原是分不同階層的人到各自的試煉場。每一場地都設有重重阻礙,過關斬將先通過者,即為勝。

五十年一次的盛事,每次都耗時月余,吃穿用住全權由長老會的人負擔,也是奢侈。

宿寧止將謝雲隱扶到安全的地方,四下打量,想要找到傳信的青鳥,卻一無所獲。

“阿寧。”謝雲隱忽然喊她。

他許久未曾這樣叫過她,那名字念出來,不知怎的,像是跨越了八年的時長,不見生疏。

宿寧止看他。

謝雲隱搖頭:“這裏感知不到靈氣,沒用的。”

宿寧止泄了氣:“我們該怎麼出去?”

謝雲隱身負重傷,毫無辦法,

眼見着又到了傍晚。山上的風喧囂,透着初秋的寒意。

他們已失蹤了一天一夜,也不知道有沒有人發現。

最後他們棲息在半山腰的一座隱蔽洞穴中。

謝雲隱雖然推說並無大礙,實際卻傷的不輕,宿寧止守在一旁,他便安心睡去了。

幾年來,他並未真正睡過一天好覺。防着天災,亦防着人心難測。可在宿寧止身邊,他卻提不起半分的戒備。

到底是積習難改。

臨近深夜,謝雲隱忽的睜開了眼睛,正在打坐冥想的宿寧止抬眼看他:“怎麼了?”

謝雲隱朝她做了噤聲的手勢。

洞穴深處,有靈力的氣息若隱若現。再往後,宿寧止就感覺不到了。

說時也快,謝雲隱剛扶着劍站起來,身後的岩壁就不知被什麼異物狠狠撞擊,悶聲響起,整個山洞搖晃得厲害。

宿寧止還來不及說什麼,再一聲,岩壁破了一個大口子,一頭像是巨蛇的異物鑽了出來。

來者不善。

接連遇到難以應對的妖物,不要說宿寧止,即便是修為遠在她之上的謝雲隱都有些吃不消。

“竟有人闖進了這裏來?”有聲音仿若自空谷傳來,音色模糊,雌雄難辨。

下一秒,那巨蛇直起了身子,山洞終是被它徹底摧毀。

謝雲隱帶着宿寧止剛在安全處站定,便有人自巨蛇身上下來。

宿寧止一看,那人火紅衣衫,明眸皓齒,有風扶過,吹起她肆意披下得長發。

——竟是那位美艷到人神共憤的女掌柜艷三方。

“是你啊,小美人。”艷三方也認出了宿寧止。

見到的明明是熟人,宿寧止的心卻越發沉重起來。

果然,艷三方身後的巨蛇騰空飛起,盤旋幾圈后,嘶吼着朝向他們襲來。

謝雲隱祭出法器,卻還是硬生生被逼的退後幾步,甚至吐了血。

宿寧止也好不到哪裏,單是巨蛇的威壓就讓她捂着心口站不起來。

“事關我族存亡,我雖可惜你那副皮囊,卻也是不能讓你活着離開這裏。”艷三方看着謝雲隱說道,語氣間似有惋惜。緊接着,她略一抬手,那巨蛇似乎興奮起來,眼睛變得血紅,這在夜中詭譎艷麗到極致。

像極了他的主人。

艷三方笑了起來,綺麗異常。

巨蛇這一次繞開了謝雲隱,張開血盆大口,向著倒地不起的宿寧止飛去。

謝雲隱原已撐到了極限,見宿寧止危急,顧不得許多,甚至連真氣都沒運氣,就徒手擋下了這一擊。

他整個手臂鮮血淋漓。

那巨蛇鬆開了他。

謝雲隱的身子微晃一下,還是半跪着摔在地上。

奇怪的是巨蛇沒有再乘勝追擊。他飄忽在原地,看着謝雲隱,略有些遲疑,似乎在迷茫着什麼,如果仔細看去,甚至能在他眼中看到幾分恐懼。

一種出自本能的恐懼。

艷三方斂了笑容,眯了眯眼睛。

“阿長?”她喊了一聲。

那巨蛇聽到主人的聲音,眼眸的血紅加深,猙獰了面容,周身釋放的靈力瞬時大了不知原先幾何。

周圍狂風漸起,整座山崖岌岌可危。

謝雲隱不怕死。他無根無依,就算死了也無人可憐。

可他不想讓宿寧止死。

謝雲隱撐着劍,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他劍上的靈力已經黯淡下去,所剩無幾。

簡直窮途末路。

“倒是有骨氣。”艷三方笑他,“就這樣要了你的命還真有些惋惜。”

她嘴上這樣說著,眸中卻無半分動容。

艷三方自掌心用靈力燃起了幽藍色的火焰,那火苗跳動,妖艷癲狂。

她將火焰向巨蛇送去。

巨蛇嘶吼一聲,體積生生大了一倍,山崖崩塌,不斷有碎石滑落而下,砸落在地面,千瘡百孔。

謝雲隱護住宿寧止。

那巨蛇的威壓,連他也有些受不住。有溫熱的血液自他的額角落下,模糊了視線,一片腥紅。

他從未有一刻像現在這樣痛恨自己的弱小。

他想要保護她。

體內似有暖流升騰而起,一下又一下,席捲着他身體的四面八方。

隱約中,他又看到了虛無之境中的三冀獸,那怪物朝着他笑,嘲弄又諷刺。

心裏有一個沉悶卻無情的聲音響起,熟悉得竟像是相識了千百年。

他說,你永遠護不了自己所愛。

謝雲隱呼吸一窒。

他的眼中似有血光閃過。

剎那間,萬丈光芒平地起。

是以,一將功成萬骨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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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犬每天都在崩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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