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真結局之【夢想】
“但也，到此為止了。”
奧古斯丁的話語依舊很淡，可卻帶着難以抗拒的意味。
猶如神諭。
“你真的不願意幫我嗎？”
他沒有立刻動手，而是又問。
像是做着最終的訓誡。
“我說過了，你憑什麼決定別人的人生？”蘇君炎沒有激動，也沒有憤怒，只是平靜地握着手裏的刀，等待着，結局的到來。
“可惜。”奧古斯丁嘆息，又不像是嘆息，似乎他已經看到了河流的盡頭，又或者，他就是河流的盡頭？
他抬起了手。
沒有雨落下。
沒有雪落下。
只有四個字從他的背後浮起。
天地玄黃。
它們不再依附於神的背，而是來到了世間，卻並沒有爆發出任何奪目的光彩。
居然就那麼緩緩地消散在了空氣里，猶如輕輕晃過的水波。
然後，四周圍的一切都改變了。
不再是火山熔岩的核心了。
沒有熾熱，也沒有沉積上萬年的灰燼。
只有光，溫暖的光。
這光甚至讓蘇君炎想起了海因里希。
可又完全不同，海因里希的光，是略顯孤獨的，是世界初開時那抹照亮一切的救世之光。
而奧古斯丁的光，是博大的，寬廣的，猶如海洋，又彷彿人尚在母體時，包裹着全身的羊水。
那麼厚重，那麼溫柔，叫人只想沉睡進去。
“來吧，來殺死我吧，你不是想要殺我嗎？”奧古斯丁忽然張開了雙臂，笑着，完全不設防地迎向了蘇君炎。
他的刀。
“殺死我。”
蘇君炎沒有退後，他的心，也堅硬到了難以撼動的程度。
哪怕是，這樣溫暖的光。
所以他出刀了。
毫無保留。
必中一刀。
真實一刀。
線條世界。
這一刀里，蘇君炎拿出了自己的所有，他看到了光里的奧古斯丁，他滿是破綻，只要蘇君炎隨便一刀，他似乎就會死去。
然而等到蘇君炎真的一刀斬去，他發現並沒有那麼簡單。
奧古斯丁的確滿身破綻，可那些破綻都是光，光充塞了整個世界，連暗都沒有了。
蘇君炎的刀斬進光里，看到了一張張的臉孔，他們都興奮而滿足，彷彿已經到達了宿命的盡頭，完成了偉大的人生。
那偉大無可阻擋。
哪怕蘇君炎的刀足夠鋒利，斬碎了一張臉孔，又進入了另一張臉孔。
那張臉孔里，是一個世界。
是一個阿斯加德人，他渡盡滄海，來到了中央大陸，踏上了他的祖輩夢寐以求的故鄉之地。
他看到了無盡的平原，豐收的麥子，蒼鬱的森林，高聳的雪山。
在這裏沒有貧瘠，沒有變異的怪物，沙塵，風暴，只有富足，平靜，祥和。
這就是理想鄉。
於是他醉去了。
蘇君炎沒有醉去，他斬碎了這一切的幻象，卻進入了另一個世界。
那是一個阿斯加德男人，在新世界的土地上建立了自己的屋子，屋子裏有自己的孩子和妻子，屋子外是自己的農田。
沒有紛爭和死亡了。
蘇君炎一刀斬碎。
第三個世界，是一個女孩，她在水邊寫生，自由地繪畫著沒有隻在祖輩嘴裏聽過的動植物。
風從遠處吹來，是春天了啊。
第四個世界……
無盡的光籠罩着蘇君炎。
奧古斯丁就站在光的中央，張開的手臂，像是在等死，又像是在等待着接納一切。
他輕輕說：“看到了嗎，這都是他們的夢想啊，他們將這一切都交付給了我，他們願意讓我帶領他們去實現。”
“你不願意嗎？”
“你有沒有夢想？”
隨着他的輕語，光在無限擴張。
那光直接從最終教條深處爆發出來，籠罩住了還在戰鬥的奧莉薇亞他們，每一個人。
每一個人，都沉浸入了這最終的美夢裏。
沒有人，會沒有夢想。
蘇君炎的夢想是什麼？
他在光里流轉着，回到了最初在桐木城的家裏。
他身上的裝束，他的面容甚至都回到了正常的年輕人的狀態。
手裏的刀也不見了。
外面陽光正好。
清晨。
屋子的門被推開，已經很久沒有在夢裏出現的母親走了進來，她的容顏蒼老了一些，卻用從未有過的溫柔語氣對蘇君炎說：“怎麼才起來，快出去吃飯吧，你父親在等你了。”說完開始整理房間裏的東西。
透過門，蘇君炎看到了自己的父親，蘇慕白，恢復了當初那斯文的模樣，正拿起一杯牛奶在向他邀約。
一切都美好的像是夢境。
也就是夢境。
所以蘇君炎毫不猶豫地一刀斬出。
他手裏沒有刀，但當他斬出的時候，刀就在手了。
一切瞬間破碎，光卻依然熾烈。
“你的夢想如此不值一提？”奧古斯丁的聲音緩緩響起。
“都是假的。”蘇君炎無比平靜。
“都是假的嗎？”奧古斯丁的聲音落下。
一瞬間，蘇君炎來到了新的世界，他看到了奧莉薇亞，也看到了自己。
他們在冰原上築起了小屋，相擁着看着落日。
世界靜止。
這是奧莉薇亞的夢想嗎？
蘇君炎想要一刀斬去，卻在出刀的瞬間收手了。
因為他感覺到，如果自己斬碎了奧莉薇亞的夢想。
奧莉薇亞，也會死去。
他當然不想奧莉薇亞死去。
他的刀，停住了。
四周圍的一切也再次改變。
這次，是阿爾托莉雅的夢想。
在無盡的東南草原上，她和蘇君炎共騎着一匹馬在向前奔馳着，沒有其他人，沒有世俗，沒有國家，只有一眼望不到盡頭的遠方。
阿爾托莉雅從來沒有笑得這麼歡暢。
他又陸續見到了鐵浮屠的夢想，李拔魔的夢想，西門聽雨的夢想。
所有人的夢想。
“現在，你還覺得這一切都是假的嗎？”奧古斯丁沒有任何的得意，或者放肆的情緒，他很平靜，溫和，猶如一個最普通的傳教者，像是在勸誡蘇君炎，加入光的懷抱里。
“蘇君炎，這是命運的河流啊，你阻擋不了，加入我吧。”奧古斯丁的聲音，暖的像是太陽。
加入我吧。
加入我吧。
這個聲音，不止奧古斯丁一個人在說。
無數的人，都在訴說著。
蘇君炎感覺自己在慢慢被同化。
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