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周漾
周漾感冒了,不敢讓家裏人知道,她給媽媽發了一個短訊說要做一個實驗,一周后才能回家。孟簡自己也夠忙的,她之前是中國駐西班牙的參贊,最近有一個西班牙的團隊來訪,她負責接待工作。打電話問了一下保鏢知道她沒有安全問題后就放心了,忙自己的去了。
周漾想着自己一周后感冒肯定好了,那個時候再回家去蹭吃蹭喝。但她沒有料到的是,家裏人不擔心她固然是一件好事,但自己一個人坐在診所輸液,旁邊都是病人的親屬噓寒問暖的,只有她
一個人像個異類在中間坐着也挺奇怪的。
手機一響,她歪着的腦袋一下子精神了起來,看了一下來電才發現是大哥哥周昭。
周昭跟周漾的關係有點搞笑,周昭是她媽媽孟簡的好朋友,但周昭是她爸爸的親侄子,也就是周昭得喊孟簡嬸娘,但其實周昭比孟簡還大一點兒呢。
周昭年輕的是時候放蕩不羈,跟家裏安排好的姑娘吹了之後就單身一個人,直到前幾年才突然遇上真命天女,迅速結婚領證,把周漾的大伯殺得措手不及。周昭從小偏愛周漾,從她生下來他就稀奇周漾,即使她跟周沅當時長得一模一樣。
“大哥哥,你從歐洲回來啦?”周漾臉上帶着笑。
周昭聽了聽,問:“丫頭,你這是感冒了?”
周漾皺了皺鼻子,說:“前幾天降溫踢被子了,不過沒關係,我正在輸液呢。”
“你嫂子做了牛肉鍋,可香了,你想不想吃?我過來接你。”周昭帶着從未有過的耐心,而這麼耐心只限於他老婆和周漾,連孟簡都不行。
周漾吸了一下鼻子,說:“嫂嫂也回來啦?牛肉鍋,聽着就很好吃......”
“你等着,我來接你。”周昭站起來,踢開旁邊撅着屁股寫作業的兒子。
“大哥哥不用了,過一會兒阿姨就給我送吃的來了,我現在嗓子疼,不能吃辣的。”
“你還是一個人住?”
“這裏離學校近嘛。”
“你爸媽真是的,你一個女孩子也放心?”
周漾笑着說:“有什麼不放心的呀,我都是成年人了。”
“也是,你媽像你這個歲數都生了你哥了。”周昭笑着點頭,又問,“真不過來吃?你不是挺饞這些嗎?”
“我想回去睡會兒,感冒有點兒困......”
“那你乖乖休息啊,過幾天等你感冒好了我讓你嫂子親自上門給你做。”
“那多麻煩呀。”周漾的眼睛笑得亮亮的。
“不麻煩,她樂意着呢。”周昭掃了一眼旁邊的妻子,她正瞪着他呢。
兩人閑話了幾句掛斷,周漾抱着手機仰頭看了一下輸液瓶,還有一半,牛肉鍋......好想吃,聽着就好有胃口。
“周昭,我是你家傭人啊!”周太太叉腰豎眉,因為是外籍人士所以中國話還有點兒不順溜。
小兒子被踢到一旁做作業,哀怨的盯着爸爸,“你對小姑姑比對我好,爸爸......”
周昭摸了摸下巴,“哎,好像有份兒文件還沒簽呢。”
他起身往樓上走去,逃離現場。
周太太哼了一聲,拍了一下兒子的肩膀,說:“下次見到你二奶奶記得告狀,她吵架比我厲
害。”
“嗯!”小兒子重重的點頭,完全沒有意識到這個“二奶奶”是周漾她媽媽,立場是否會跟他們
一致呢。
周漾輸完液回家,順便在小區門口的粥店買了一碗粥和幾碟小菜。只是這喝了幾口粥後周漾就不行了,這生病嘴裏本來就寡淡,這樣淡的粥喝下去那真是跟喝白開水沒什麼區別。
拿起鑰匙重新出門,她準備去另覓食物。
電梯從負一層上來,叮一聲響,門內走出了熟人。
出於禮貌,靳棠對着她點頭示意,準備側身讓過。但沒想到周漾的目光鎖定在了他手上的兩大口袋的食物上,好像特別......渴望?
“你沒吃晚餐?”靳棠停下了腳步。
周漾點頭,又搖了搖頭,“吃不下......你買這麼多東西是準備燙火鍋?”
靳棠點頭,“你要一起來嗎?”
周漾平時也不會這麼不客氣的,但因為剛才被牛肉鍋誘惑了一下,現在對火鍋的堅守底線也就急
速下降,點了點頭,還記得問:“可以嗎?”
倒是靳棠愣了一下,他隨口一問,沒想到這丫頭還真不客氣。
已經邀請了人家,再收回話也就不是他的風格了,掏出鑰匙開門,他說:“等會兒有一個朋友要來,你隨意吃就是。”
“嗯嗯。”周漾跟在他後面,一直在打量他袋子裏的火鍋底料是不是自己喜歡的那一款。
靳棠一聲輕笑,開門進屋。
周漾帶着毛茸茸的帽子,左右環顧了一下,往自己家裏去了。
半分鐘后,她踩着自己的拖鞋進屋,幫靳棠處理食材。
一雙細白的手略過毛肚,又略過蝦,再略過黃喉......
“去客廳看電視吧。”靳棠嘆了一口氣,說道。
周漾臉紅,“我廚藝不行,要不我幫你剝蒜?”
靳棠說:“你想做什麼就做吧。”完全是因為期望值太低所以無所謂的態度。
周漾搬了個小凳子坐在旁邊剝蒜,在她小的時候,孟簡在廚房裏做飯她也是這樣在旁邊剝蒜,周
沅跳脫,知道自己不擅廚房這門工藝就根本不來轉悠,只有她,每次窩在沙發的一角看書都會被媽媽捉到當幫工。
靳棠轉身,無意中掃到她。她像個小學生一樣坐在凳子上乖乖剝蒜,嚴肅認真的表情像是面對的
不是一顆蒜,而是在做一個精密的實驗。
“感冒吃藥了嗎?”他突然這樣問。
周漾愣了一下,說:“......在診所輸過液了。”
靳棠點頭,沒有再問。
“啊......”她輕聲低呼。
靳棠停下動作,偏頭看她,“怎麼了?”
“眼睛......”
估計是辣到了眼睛,靳棠洗了手將她拉起來帶到衛生間,扯下一塊帕子用溫水沾濕,“你別動
啊。”
“嗯。”她閉着眼,對着他仰着頭。
有那麼幾秒鐘的時候,靳棠心跳節奏被打亂。這樣虔誠的姿勢像是男女間接吻一樣,他比她高不少,按着她的肩膀,只要稍微一低頭就能觸碰到她的唇。
“好了嗎?”她低聲催促。
靳棠拿着帕子手顫了一下,收斂了神情,輕輕擦拭她的眼角,“多流點兒眼淚逼出來就行了。”
“嗯。”她擠了擠眼睛,一隻眼閉着一隻眼睜着,“好像哭不出來。”
“需要幫忙嗎?”
周漾點頭,靳棠伸手,屈指在她腦門兒彈了一下。
淚水嘩嘩地往下流,連沒有被蒜攻擊到的眼睛都“感同身受”,流淚了。
“你剛才是不是拿手揉眼睛來着?”
“頭髮掉眼睛裏了,撥了一下。”她眨巴了眼,適應了一下發現不疼了,“謝謝你啊。”
靳棠放下帕子,“你還是去看電視,或者上網。”
周漾點頭,這次聽話的坐在他家的沙發上。
門鈴一響,周漾放下手機去開門。
霍禮拎着啤酒站在門外,見到開門的是一清秀佳人,退了一步看了一下門牌,又轉頭看了一下電
梯的處的標示,確認自己沒走錯啊。
“這是靳棠家,沒錯。”周漾主動為他解惑,“我是對面的鄰居,我叫周漾。”
霍禮牽動了一下嘴角,傻乎乎的揮了揮手,“很高興認識你......”
周漾側身讓開,又回到了沙發處坐着。
霍禮拎着東西進了廚房,差點撞上拿着菜刀的靳棠。
“你.....這是......”霍禮伸出指頭,來來回回的晃悠。為什麼一方面折磨他們讓她們找人,
一方面和這小美女暗度陳倉啊。
“她住在對面,在B大工作。”
“哦~所以你是準備從內部下手,打聽羅賓的下落?”霍禮自以為猜中了真相。
靳棠沒有解釋,與其讓霍禮咋咋呼呼的大驚小怪,還不如讓他誤會好了。
“這美女有幾分姿色呀......”霍禮賤賤的一笑,摸了摸下巴,說,“不過看着年齡有些小,你
說她在上班?我怎麼看着她像是未成年啊。”未成年不行啊,他有心理障礙啊。
靳棠扔下處理到一半的鴨腸,說:“你來。”
霍禮慌忙退開,“哎我肚子痛,我先去廁所蹲會兒。”
等到火鍋上桌了,周漾擺好餐具了,霍禮也從廁所出來了。
“不好意思,見笑了。”霍禮笑着對周漾說。
周漾低頭擺筷子,“沒事,人吃五穀雜糧,便秘很正常。”
霍禮:“......”他剛才說什麼了?
靳棠身心舒暢,坐在主位,他說:“等會兒你洗碗。”
霍禮咬牙,“憑什麼?”
“按勞分配。”
“她又做什麼了?”霍禮指着一旁聞着火鍋香味,準備動手的周漾。
“我剝蒜了。”周漾抬頭看着他。
那種誠懇的眼神兒,讓霍禮覺得自己就像是在欺壓祖國的花朵一樣。牙齒有些酸,他扯開易拉罐,喝了一口啤酒壓壓驚。
“可以吃了嗎?”周漾看着靳棠。
“嗯,注意燙。”
“嘶......”
“怎麼了?”靳棠“笑眯眯”的看向霍禮。
“我牙齒有點兒冰,可能是喝得太急了。”他指了指啤酒罐,捂着被酸倒的牙。
“那就別喝了,這天氣喝冰啤酒會進醫院的。”周漾吃了一塊兒毛肚之後心情舒暢,友情提示道。
“我喜歡喝酒,你不懂男人的執着。”霍禮歪着頭咧出一口白牙。
周漾提起旁邊的小白瓶,“喝這個吧,這個喝了暖和。”
靳棠側頭,用拳頭擋住自己嘴角的笑意。
霍禮臉部變形,咬牙,“這是白的......”
“白酒喝了暖和呀,況且度數看着不高。”周漾拎着瓶子看了一眼,“才四十五度。”
靳棠接過白酒瓶子,幫霍禮打開,“人家讓你喝,你多少意思意思一下。”
騎虎難下,進退維谷......在美女的注視眼前,霍禮狠狠地灌了一大口。
“要慢慢喝,不然會上頭的。”周漾加了一根鴨腸放在碗裏,“貼心”的說。
霍禮差點掀桌,四十五度的白酒,你現在說會上頭會不會太遲了啊!
一頓火鍋,周漾吃得很爽,額頭微微沁出汗珠,她覺得好像連感冒鼻塞都減輕了不少。
靳棠看她人小,但胃着實不小。吃相優雅端正,但絲毫不影響她下筷的速度,以至於一頓吃下來她倒是最後停筷的。
霍禮“含恨”醉倒在沙發上,躺着跟挺屍一樣一動不動,更別說讓他洗碗了。
周漾幫靳棠收拾了碗筷,主動要求洗碗。
“會嗎?”鑒於她剛才的表現,靳棠提出了合理的質疑。
周漾看了她一眼,“我不會做飯,但洗碗我還是很擅長的。”物理實驗室經常要洗儀器,這些都是她自己動手的。
靳棠把掛在冰箱後面的圍裙遞給她,“小心把油濺衣服上。”
周漾接過圍裙,“唐老鴨?”
“跟那隻花哨的貓相比,我別無選擇。”
“花哨的貓......hellokitty?”周漾大膽猜測。
靳棠點頭,“我去洗澡,你慢慢洗。”
周漾繫上圍裙,第一次被別人差使得這麼心甘情願,沒辦法,他的廚藝好像比潘清還好一些,
嗯,跟媽媽有得一比。
低頭看小肚子好像凸出來了一塊兒,周漾悄悄打了個嗝,好像有點兒吃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