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梨花瓣里的春水
第7章梨花瓣里的春水
黎珞沒想到幽靜的百子路還有一家拉卡OK，RTV霓虹招牌閃爍在梧桐樹里，看不出是一個唱歌的地方。
“想說什麼？”一道涼涼的聲音刮過她的耳邊。
“教授，我只是想……”黎珞轉過頭和謝蘊寧說話，“你說我們一起進入聲色場所，是不是有些不好？”
“對，不好。”謝蘊寧回她，目光停留在她臉上數秒，似乎在研究着什麼。突然感覺腦袋被人往上一揪，謝蘊寧已經扯下了她的假髮。“這樣就好了……不然真有點像帶不良少女進入娛樂場所。”
黎珞：“……”
“放心吧，這裏絕對不是什麼聲色場所。”謝蘊寧解釋說，察覺到自己剛剛的玩笑有些過了，收了收語氣道，“這是一家小朋友都可以來的休—閑—場—所。”
黎珞：“哦。”
謝蘊寧沒有騙人，這裏是一家小朋友都可以來的休閑場所。家庭主題RTV，除了有童話主題的K歌包廂，還有小孩遊戲樂園和自助聚會餐廳。黎珞東張西望地跟着謝蘊寧進來，有一種被帶入新世界的感覺。
謝蘊寧扭過頭，見黎珞一臉新奇，也有些好笑。
黎珞好奇地問了問：“教授，你怎麼會知道這個地方啊？”搞生化細胞研究的謝蘊寧啊！研發最新藥品的謝蘊寧啊！棟樑之才又輕世傲物的謝蘊寧啊……怎麼會知道這個幼稚的遊樂場所？
“我為什麼不能知道這個地方？”謝蘊寧站在自助買票機，反問她。
黎珞笑了兩下，繼續打量起這種新興的休閑場所。旁邊謝蘊寧插入信用卡，買票機屏幕里跳出了購買唱歌時間段的頁面，顯示可以挑選的五種時間段。
如果她肯定會點“瘋狂通宵”這個時間段，不過購票的人是謝蘊寧。
謝蘊寧買了兩小時的歡唱時間。兩小時的這個時間段還有個小清新的名字，叫做美好時光。黎珞嫌棄地撇了下頭。
兩人兩小時，包廂自動分配小包廂。黎珞來到這個小包廂，放下帶過來的小蛋糕，準備開唱了；開唱之前猶豫要不要尊老愛幼。尊老，她要讓謝蘊寧先唱；愛幼，她也要讓謝蘊寧先唱。結果謝蘊寧直接沙發坐下來，對她說：“你唱吧，我今天不唱。”
不唱？那過來幹嘛？黎珞自作多情地問一句：“謝教授，難道你是特意過來聽我唱歌？”
謝蘊寧只是懶懶地坐着，沒有回答黎珞。他不想解釋。他是看她大晚上瞎晃蕩，然後又要一個人去唱歌，才一塊過來。不然他會無聊到同她一塊出來唱歌？黎珞摸了摸鼻子，感覺包廂氣壓突然增強。
謝蘊寧已經發號施令：“趕緊唱，唱完兩小時送你回去。”
哦，黎珞開始點歌了。她本來從艾里酒店出來只是想散散心，然後找個地方消磨時間，結果倒霉地遇上了謝蘊寧。倒霉地，還被逼着唱歌！既然這樣，她就不客氣了，歌單一首首出現在大屏幕里，打算唱足兩個小時。
謝蘊寧不可思議地扯了下嘴：“黎珞，你是五十年代人嗎？”
呃，有那麼誇張么。黎珞同樣看了看屏幕里顯示的歌單，笑嘻嘻地對謝蘊寧說：“因為教授您在我才點這種歌，不然怕我們有代溝。”
“呵。”謝蘊寧嗤笑一聲。
黎珞繼續點歌，莫名很好笑為什麼。算一算她和謝蘊寧是兩個年代的人啊。
兩個小時，完全夠黎珞一個人唱了。謝蘊寧想不到黎珞真能唱，一首首唱下來不帶重複的，就是唱得不怎麼樣。十幾首歌里，沒有一首調是唱準的。
欺負他沒有聽過這些老歌嗎？黎珞唱歌是不太行，她醒來之後嗓音有些變化，不知道是不是聲帶受損的關係，聲音比原來要沉一些，帶了點沙質的感覺。她今天點的都是年代老歌，全需要渾圓唱腔……總之全都跟不上。一個小時結束，黎珞唱得差不多了，放下了麥克風。
謝蘊寧站起來準備要走。黎珞看着蛋糕說：“教授，我們再一起吃個蛋糕吧？”
謝蘊寧本要拒絕，回頭看了看黎珞和蛋糕，問了一句：“生日嗎？”他看過她資料上的出生年月，記得好像不是今天。
“不是啊。”黎珞回謝蘊寧，找了一個理由說，“今天好像特別想吃蛋糕。”
“那點什麼蠟燭？”謝蘊寧又問。
“教授，你不覺得蠟燭和蛋糕很搭嗎？”黎珞已經點上了蠟燭，笑嘻嘻抬頭說，“這些蠟燭是蛋糕店免費送給我，不點掉多可惜。”
謝蘊寧無法理解，還是坐回了原位。
有人陪她慶生了。黎珞心滿意足，她用蛋糕店卡通火柴點上蠟燭，蠟燭嗖的亮了起來。更沒想到的，蛋糕上的芭比娃娃還會唱歌跳舞，隨着《生日快樂》樂曲，一圈圈地旋轉起來。
黎珞一臉驚喜，告訴謝蘊寧說，“教授，我打算把生日提前過了。”
謝蘊寧受不了，搖了下頭。
然後，黎珞還許起了願。莫名的，謝蘊寧有些走神，不知道是不是燭光晃了他的眼，還是剛剛黎珞抬頭看他那雙亮晶晶的眼眸里，他看到了一份濕潤的鬆軟。
像是一滴春水從梨花瓣里滑落入靜水湖面里，無聲無息地，帶來了一場淅淅瀝瀝的春雨。
外頭真下雨了。
謝蘊寧和黎珞一塊冒雨出來，頭髮西裝都有些打濕了。他開車送她回了公寓，一路黎珞都安靜地坐在他旁邊，謝蘊寧不習慣地問了問：“怎麼沒有話了。”
黎珞搖搖頭，她哪有那麼多話。這一路她都在回味剛剛慶祝的生日，距離明天她真正的生日還有幾個小時，她幸運地提前過了，誤打誤撞還有人陪她一塊慶生。
“謝蘊寧……”黎珞轉過頭，道謝一聲，“謝謝你。”
“你剛剛叫我什麼？”謝蘊寧問。
“對對……對不起，口誤。”黎珞道歉，忍不住粲然一笑，繼續沒大沒小地說起來，“其實，教授你也只比我大9歲啊，我們之間算平輩。”
“9歲還不夠么？”謝蘊寧質問。不過這話只是嚇唬嚇唬黎珞，他要說的話還在後面。擋風玻璃的雨刷輕輕地刮著，謝蘊寧對黎珞警告道：“以後大晚上不要到處轉悠了。”
“現在是法制社會很安全，瀾市治安也不錯，但危險幾率小不代表沒有壞人。如果真遇到壞人怎麼辦？你覺得你一個女孩子可以對抗那些流氓嗎？”
副駕駛，黎珞低下頭。
“還有你開的那輛跑車……黎珞，你是有能耐，性格我也了解幾分。不過你一個年級輕輕的女孩開那麼招搖的車合適么……雖然這也沒什麼。”謝蘊寧組織了下語言，他真是頭第一次對外人說那麼多話，其實黎珞也不算外人，她不是漂洋過海地只為追隨他么？謝蘊寧嘆了一口氣：“我知道你是一個聰明的女孩，你應該明白我的話。你是一個女孩子，更要學會保護自己……總之，別讓你身在海外的家人擔心。”
“我知道了，教授。”黎珞打斷了謝蘊寧的話。
公寓到了，黎珞再次感謝謝蘊寧送她回來，然後一臉沉默地解開了安全帶。謝蘊寧撫了撫面頰，琢磨自己剛剛的話是不是有些重了。
“教授，再見。”黎珞站在了外頭，笑吟吟。
“等下。”謝蘊寧拿起帶回來的回禮，遞了出去，“這個給你，裏面是巧克力和護膚品。”
“……謝謝，教授。”
第二天，是清懷生化組織的野外素質拓展活動。地點是白山市一個偏遠的山區，為期三天。她和商言各帶了兩個大包，一塊前往。瀾市到白山市六小時車程，清懷生化所統一大巴車出發。不過謝蘊寧開自己的車，她和商言自然坐謝蘊寧的車。
加油站，謝蘊寧下來，換商言開車。黎珞對謝蘊寧商量說：“教授，等會換我來開吧。”
“以後吧。”謝蘊寧毫不留情地拒絕她說，“我對你車技不了解，需要慎重一點。”
黎珞默默轉過頭，她以前玩真車賽跑的時候，謝蘊寧估計只會騎腳踏車吧。
早上出發，中午在鄰市吃飯，抵達白山市最偏遠鐵嶺山區，已經傍晚五點了。晚飯和住宿都定在這裏唯一的農家樂，也有像謝蘊寧這樣自帶帳篷。
飯後，山裏的天已經黑了。
黎珞和商言一塊到外頭洗手。洗手液空了，黎珞詢問不遠處洗盤子的女孩說：“嗨，小樹，還有沒有洗手液？”
小樹是女孩的名字，是今天農家飯店幫忙女孩；也是飯店裏唯一沒有口音的服務生，普通話標準好聽。剛剛飯店一個老阿姨用遺憾的語氣告訴他們，小樹本來考上了很好的大學，莫名其妙不能上了……
對面周小樹甩了甩手，朝黎珞說：“有的，我給你拿過來。”然後站了起來，很快拿過來一瓶新的洗手液，拆了封遞過來。
黎珞和商言一塊道謝。
大概是老阿姨的一席話，商言頗可惜地問小樹：“你原本考上哪所學校了？”
“瀾大。”小樹回答說。
瀾大？商言一臉震驚，不只是瀾大是他在讀的學校，更重要是瀾大是全國數一數二的重點大學。商言又問小樹：“你沒有找有關部門了解情況嗎？”
小樹沒有多說，直接走了；商言口袋裏手機正好響了。黎珞身後多了兩個人，是一塊出來洗手的謝蘊寧和周北。謝蘊寧一身黑色的防風長衣長褲，晦暗光線里不影響他挺拔的英姿。山裏的酒不錯，謝蘊寧和周北都喝了酒，酒的勁兒還挺大，謝蘊寧清俊的面頰微微泛紅。
旁邊，商言接聽了手機，不可思議地問：“什麼……你也過來了？”
“女朋友追來了？”周北問商言，笑眯眯地。
商言點了下頭。
周北對謝蘊寧說：“組長，不是我說你，這就是有女朋友的好處啊。”
謝蘊寧洗好了手，轉過身，乾乾脆脆回周北道：“這也是我為什麼不找女朋友的原因。”頓了下，問旁邊的黎珞：“有紙巾嗎？”
黎珞連忙遞上了一張紙巾，孝敬謝蘊寧。
謝蘊寧擦乾了手，把車鑰匙放到了商言的手裏：“開車小心點。”
商言下山，謝蘊寧挑了一個風水寶帳篷。黎珞無聊地過去搭把手，發現謝蘊寧一定是戶外行家，搭帳篷又快又牢固。
“哎。”黎珞拿着手電筒，有些犯愁地蹲在一旁。自從上次謝蘊寧對她說了那麼多話，她對謝蘊寧打心底里親近了不少，毫不掩飾地說出了心裏話：“這裏已經沒有多餘房間了，等會佳綺過來肯定要跟我睡，對吧？”
謝蘊寧不想管這種事：“……應該吧。”
“我不習慣和別人一起睡覺。”黎珞實話實說。不管是以前她，還是現在，她都不習慣和人一塊睡覺。剛剛農家樂的房間她已經看了，她的床小得要命。
所以呢，她要怎麼樣？謝蘊寧立在帳篷前轉過頭，見黎珞一直打量着自己的搭好的帳篷，不可置信地問出來：“……你想讓我把帳篷讓給你睡？！”
呃，黎珞慢慢抬起頭，可以么……緊接着搖搖頭，她哪敢肖想這個帳篷。她只是提前同謝蘊寧打個招呼，等會不要將林佳綺塞到她那個房間裏。
謝蘊寧輕哼了下，他不管這種婆婆媽媽的事情。
黎珞從謝蘊寧的帳篷往下走，商言已經接到林佳綺回來了，車停在了謝蘊寧原來的停車位。她經過，林佳綺從車裏下來，往她這邊瞧了一眼。
山裡氣溫低，林佳綺套着商言的運動外套。商言的外套穿在林佳綺嬌小的身材，衣袖多出了一大截。林佳綺小聲地問商言：“還有吃的嗎？
林佳綺一路追過來，真沒有吃過晚飯。同樣感受到也有些尷尬，林佳綺尷尬地解釋說：“我真以為你們只是出來玩，所以……”她就請假追過來了，不然誰要來這個鬼地方。
商言問黎珞：“黎珞，今晚做飯的阿姨還在嗎？”
黎珞回答商言說：“這些阿姨都是附近過來幫忙的人，都回去了。”
“算了，我不吃了。”林佳綺說。
黎珞看向林佳綺：“我那裏還有幾包餅乾和泡麵，需要嗎？”
林佳綺垂了下頭，很後悔跑到這個地方來。她是看到黎珞發的朋友圈才衝動之下過來的。
外頭有了動靜，小樹出來問情況，看了看多出來的林佳綺，走到了後院廚房。不到五六分鐘，小樹端了一份炒粉放在了林佳綺面前。
林佳綺感謝極了，望着小樹說：“謝謝你啊。”
小樹走到了外面，黎珞坐在石頭看星星，山裏的星光真的特別亮，一閃閃得調皮又可愛；山裏的夜空也比城市更加浩瀚以及深沉。只是山裏的世界又太小了，一座座大山擋住了多少人的夢想和腳步。黎珞轉過頭，對小樹笑了下。
小樹張張嘴，正要同她說話，抿住了唇。商言出來表達謝意說：“小樹，謝謝你。”
“不用客氣。”小樹回商言，“你們是客人，應該的。”
晚上，林佳綺和周小樹一塊睡。
山區房間緊張，商言也不是單獨房間，和周北一個房間，只有黎珞女孩單獨一個小單間，如果要擠一擠，林佳綺肯定同黎珞擠在一起。小樹主動攬了林佳綺這個麻煩，她對林佳綺說：“我的床更大一些，你跟我睡吧。”
林佳綺心裏不樂意，也只能同意。她來到小樹的房間看了看，雖然簡陋，不過很乾凈，床鋪上的被子疊得方方正正。入睡之前，林佳綺和商言發完了短訊，放下手機對小樹說：“小樹，能不能幫我燒一點熱水呀？”沒有等周小樹拒絕，林佳綺揚先說了一句：“謝謝。”
小樹沉默地立在林佳綺前面，頓了下，還是給林佳綺燒了一壺熱水。
第二天，小樹四點起來做事；起床的時候，看了一眼還在熟睡的林佳綺，心底泛起了一絲苦澀的羨慕。林佳綺翻了個身，小樹帶上了壞掉的門。
明明兩人年歲相仿，面對的人和生活是這樣的大相庭徑。
這個世界公平嗎？小樹不知道，她哪有時間同這個世界計較公不公平。但黎珞告訴她，人不能太委屈求全，這世上醜陋和卑鄙不會消失，每個人都要學會捍衛自己的利益。講理的人你可以同他講理，不講理的人你只能讓他忌憚你。
周小樹走出來曬米，遙遙地看到前方，站着一道俏麗明亮的身影。
大清早，黎珞起得很早，一夜沒睡不影響她心情舒暢地呼吸着山裡新鮮的空氣。突然，身後傳來一道偏冷的男聲：“杵着幹嘛，還不去搶點早飯。”
“哦。”黎珞走在了謝蘊寧前面，搶早飯去了。
謝蘊寧提醒得沒錯，山裡飯店不僅房間緊張，早飯份額也很緊湊。黎珞打了一碗粥來到商言和林佳綺坐着的小桌子。小樹端來了一碟腌制的黃瓜，黎珞夾了一塊嘗了嘗，只覺得口感清爽香脆，十分美味。黎珞對小樹說：“小樹，你也坐下來吃啊。”
“好。”周小樹點了下頭，盛了一碗粥過來。
商言禮貌地地挪了下位子，旁邊林佳綺撓了撓手臂的一塊紅包，可憐兮兮地起來：“不知道昨晚被什麼東西咬了。”
商言轉了轉話題，與林佳綺說了起來：“佳綺，小樹和你同齡，也是今年高考的考生。”
林佳綺：“不會吧。我以為小樹比我大一些。”
黎珞掰開了一個饅頭。不遠處老闆端了一份土雞蛋到謝蘊寧那桌子。黎珞張望了下，撞上了謝蘊寧順過來的視線，耳邊是林佳綺追問小樹說：“小樹，那你考上大學嗎？怎麼沒有去讀啊。”
像昨晚一樣，小樹沒有過多的回答，簡簡單單說一句：“沒什麼，入學名額被人拿走了。”
林佳綺輕輕地哦了一聲，沒繼續追問了。
“你知道哪個人嗎？”商言問道。
小樹看着商言說：“壞人作惡，你覺得會讓人知道嗎？”
“我吃飽了，出去玩下。”林佳綺站了起來，離開了。
林佳綺走出外頭，心情已經不是複雜可以形容的。她覺得不可能那麼巧，那個頂替小樹的人會是自己。可是，心虛就像一張密密麻麻的網，一下子捆住了她。
林佳綺從小讀得外國語學校，一直以來，她對自己成績好壞並不在意，反正她媽媽會幫她解決好一切。好比今年她還是成為了一名瀾大新生。
原本瀾大入學之前，林佳綺即使聽到爸媽交談得知自己頂替了別人，也沒有什麼良心不安，她又不認識那個人。這個世上倒霉的人那麼多，大學也那麼多，那人不上瀾大也可以去別的學校……只是當那個人出現在她面前，林佳綺心慌了。這是一種來自心底的畏懼和害怕，尤其是在小樹輕輕說出“有人頂着我名額上了瀾大”的時候，她承認自己很羞愧。
林佳綺坐在外面的石頭圓凳，腦子亂七八糟地想着，平復着心緒。她覺得自己沒有錯，這個世界本來就是不公平的，她也只是接受父母的安排上瀾大，是不是？黎珞也吃好了，望了眼外面坐着的林佳綺。這個世界的確很不公平，但有一樣利益是任何人都沒辦法染指，那就是每個人靠自己努力獲得的東西。
等會就要出發，黎珞心不在焉地靠着牆，突然手裏多了一個微熱的……雞蛋。黎珞看向站在她旁邊的謝蘊寧，謝蘊寧將手插回口袋，交代說：“下次想吃什麼，自己過來拿，沒有人會說你。”
“我……”她哪有？
黎珞捏着雞蛋，她剛剛是張望了幾眼，沒想讓謝蘊寧拿雞蛋給她吃啊！心窩莫名一熱，黎珞對謝蘊寧說：“教授，你對我真好。”
“咳……”謝蘊寧扯了下嘴巴，走了。一個雞蛋就好了？真容易知足。
謝蘊寧給的雞蛋，黎珞留到了中午加餐。今天一整天都是野外拉練活動，中午飯點一到，黎珞盤坐在山裏溪水的石塊，等周北開火煮麵。
溪里有魚，溪邊有伸展的枝葉落下來。謝蘊寧和商言一塊捲起褲腿下河摸魚，黎珞趴在石面，時不時給他們指指方向，“商言，你左邊有一條大的……教授，你快看你後面……”
魚跑了，謝蘊寧抬起頭，黎珞安靜地閉嘴了。
一天的野外活動，晚飯結束大家陸陸續續回房間休息。黎珞是第一個回房，謝蘊寧看不到人，也回到了自己的帳篷。山裡夜黑得很快，謝蘊寧打開了照明燈，突然帳篷外多了一道人影，鬼鬼祟祟地立在他的帳篷外；過了會，傳來一道糾結的叫喚聲：“教授，你睡了嗎？”
謝寧閉了閉眼睛：“……什麼事！”
大晚上的，外頭的黎珞真的很抱歉，摸了摸鼻子，商量地說出來：“教授，我想下山一趟，可以借個車嗎？”
夜裏的山間，黑壓壓一片。
黎珞跟着謝蘊寧來到他的車旁。今天大夥都休息的很早，黑燈瞎火里，她瞄了瞄打開駕駛座車門的謝蘊寧。“磨蹭什麼，上車。”謝蘊寧對她說，聲音略沉，還有一些啞。
黎珞麻溜地上車了。
剛剛謝蘊寧問她下山做什麼，她撒謊說：“晚飯沒吃飽，下山吃宵夜。”
謝蘊寧從帳篷里出來，一臉不相信她的話，她只好實話實說：“……買女性用品。”
當她說出自己來例假，謝蘊寧看她的眼神更那啥了，一副她怎麼連自己的生理假期都記不住。黎珞也委屈啊。她蘇醒之後，身體狀況做過最精密的檢測，生理年齡就是二十來歲，包括皮膚和各種器官都是二十歲女孩的狀態；然一直沒有來例假這件事，黎珞差點都懷疑自己是不是絕經了。結果今天回到房間，見紅了。
傍晚的時候周北一路都在稱讚這座山頭風水極好。果不其然，這裏的山頭風水很好，硬生生將她二十五年沒來的大姨媽招來了。
山路崎嶇，謝蘊寧一路開着遠光燈，穩穩地握着方向盤環繞而下。從鐵嶺到白山市陶縣，三十公里，謝蘊寧開了40分鐘。
陶縣是一個旅遊小城，小而熱鬧，夜市文化更是繁華。黎珞下車之後，走在謝蘊寧旁邊，目光打轉着街頭的小攤小販，得寸進尺地問謝蘊寧：“教授，我們好不容易下來一趟，要不逛一會，怎麼樣？”
“不可以。”謝蘊寧一口拒絕，提醒她，“快去買你需要的。”
“哦。”
附近便有一家24小時藥店，黎珞進去買了一大堆，付了錢的時候視線往外一飄。謝蘊寧等在玻璃門外頭，身形頎長地站着。
黎珞朝藥房姑娘要了一份熱水，拆開一塊付錢買來的感冒沖劑，背對着謝蘊寧泡好了一杯熱乎乎的感冒靈。投桃報李，她將這杯泡好的感冒沖劑送到謝蘊寧面前。
玻璃門被推開，謝蘊寧微微凝眉，望着眼前這杯感冒沖劑，淺棕色，正冒着熱氣。
“教授，你感冒了。”黎珞開口說，“多喝熱水，明天應該就沒事了。”
“……謝謝。”謝蘊寧拿過黎珞手裏的沖劑；握在手裏，有些溫燙。謝蘊寧今天是有些感冒，沒什麼癥狀，唯有聲音變沉變啞了。
像是做了什麼了不起的好事。黎珞轉過臉，面色愉快地站在謝蘊寧旁邊，時不時瞅瞅喝感冒靈的謝蘊寧。謝蘊寧喝着感冒沖劑，莫名想起王教授的話，自己帶過的孩子就是不一樣。對上黎珞投來的視線，謝蘊寧偏了偏目光，語氣淡淡道：“走吧。既然來了，我們逛一會。”
逛一會，便是從街頭逛到了街尾；遠離鬧區之後，整條街顯得特別夜深人靜。
前方就是停車的地方，黎珞走在謝蘊寧旁邊。不知道為什麼，今晚她特別開心。坐在回去的車裏，她歪着腦袋看一路夜色山脈，時不時看一眼開車的謝蘊寧。謝蘊寧依然默着一張臉，話不多，偶爾與她說兩句。黎珞轉眸想了想，覺得謝蘊寧就是花花公子的外表，老幹部的靈魂。回到山區飯店，黎珞走下車，亮着的車頭大燈前方，有一個人影。
商言朝他們走了過來。“小舅舅，你和黎珞下山了？”商言問，嘴角扯着。
“還沒睡？”謝蘊寧不答反問。
商言笑了下：“睡不着，出來走走。”
“晚飯沒吃飽，和教授一塊出去吃宵夜了。”黎珞回答了商言，然後從包里拿出一袋吃食，“別吃醋，給你的，教授請客。”
別吃醋，黎珞的意思別吃舅舅偏心帶她下山的醋。只是經黎珞那麼一說，商言發現自己剛剛話里有幾分醋味。
“舅舅還真偏心黎珞了。”商言順勢而下，開了玩笑話。
“沒錯。”謝蘊寧承認了下來，拍了下商言的肩膀說，“怕打擾你談戀愛，只帶了黎珞。”
商言：“……”
商言和林佳綺提前一天走了，因為林佳綺身體臨時不舒服，水土不服發起了高燒。不過第三天活動，黎珞同樣呆在山莊裏休息，沒有參加，久別重逢地感受大姨媽的威力。
等所有人回到瀾市，已經是周五深夜。周六不用去生化所學習，黎珞呆在瀾大圖書館整理報告。對面坐着幾位同學，朝她笑了笑。那天她在圖書館報告廳澄清效果不錯，不僅黑她的帖子得到了封殺，不少瀾大校友還聯合抵制這種損害校友校譽的造謠行為。
黎珞收了收神色，打開郵箱，裏面躺着一封上個星期發來的郵件。她高價聘請的黑客效率不錯，第二天便將論壇發帖那人的電腦IP、資料，包括個人信息全部整理好，都以郵件形式發到了她的私人郵箱裏。
出於謹慎，黎珞查看郵件完畢，將所有資料拷貝入U盤裏的加密文件后，刪除了郵件。放在網上的東西，總歸不夠安全。
中午，黎珞出校門；走在瀾大北門的商業街，差點撞上一個頭髮灰白的男人。男人剛從一輛黑色轎車下來，一動不動地盯着她看，黎珞不得不停下腳步。男人察覺自己的失態，補救地說：“你好同學，我想問一下這附近有沒有……打印店？”
黎珞看着眼前的馮司機，多年不見，沒想到頭髮都白了那麼多。如果馮司機不是從商禹的車下來，她可能真沒認出來他來。“前方直走50米就有一個，不用謝。”黎珞以陌生人的口吻，簡單回答；然後，直接走了。
留在原地的老馮，還處於震驚中；感慨實在太像了，連神韻都那樣相似。黎珞走在前面，同樣想到一件事，老馮出現在瀾大，商禹人自然也在附近。
商禹來瀾大找兒子吃飯，坐在前面餐廳二樓靠窗的位置。一頓父子飯，商言一直低着頭。
“爸爸，我請求你，不要讓媽媽傷心。”商言開口說。
商禹也說起一件事：“你下個月抽個時間出來，你媽想出門玩幾天，我們一起去。”
“好，我一起去。”商言答應下來。
商禹靠向椅背，又說：“這家餐廳不錯，有機會爸爸再過來吃幾次。”
商言扯了下嘴巴，沒有多說。
商禹站起來：“下午還有會，我先回去了。”
“嗯。”商言應答，視線還是沒有看自己父親，轉頭望向窗外，湊巧地看到對面街頭的黎珞，走過了行人路。
身後，商禹順着商言的視線望了望，滿眼震驚。
下午會議結束，商禹脫掉了外套，坐位了大班椅。吳秘書進來跟他彙報工作，呈上一份美國威爾思回執函。
商禹沒心情翻。
吳秘書口述要點：“關於我們AC想同威爾思合作開發Revive產品，威爾思目前的回複比較模稜兩可。但他們給了我們一個提議，Revive產品研發合作人目前正在瀾市求學，我們可以跟她先進一步接觸。”
“求學？”商禹問出了奇怪的地方。
“對，這位研發合作人非常年輕，是一個女孩。”吳秘書微微一笑，把拿到的第一手資料繼續呈給老闆過目，“商總，這是資料。”
商禹接過數頁的資料表，只翻了一頁，便看到了最右上方的個人照片。他幾乎發怔地看着這張照片，照片下方，是這位年輕研發者的個人信息：
中文名字：黎珞。
英文名字：Lorna秘書繼續說：“商總，我已經同黎小姐聯繫好了，如果您沒問題，可以約時間見面了。”
商禹揉了下眼，像是眼睛進沙子；雙手撐辦公桌，他對秘書說：“見面安排，越快越好。”
“地點安排呢？”秘書問，出主意說，“這位黎小姐一直呆在美國，要不就一家訂中式餐廳，說不準比較合她的心意。”
“西餐吧，說不準人家吃不慣中餐。”商禹拿着資料表沒有放手，抬了抬頭，吩咐道，“訂最好的米其林西餐廳。”
瀾市最好的米其林西餐廳，位於瀾市第一摩天高樓，幾乎落於雲層之間。往下是一地城市輝光，往上一片璀璨星光。在這樣的餐廳吃飯，不僅僅是享受美食了。
“好的，商總。沒問題。”吳秘書答應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