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教授,我可以追你嗎?”

第4章 “教授,我可以追你嗎?”

第4章“教授,我可以追你嗎?”

“謝蘊寧,請問你……”黎珞按照紙條里的稱呼念出來。

“請問我什麼?”謝蘊寧換了一條腿交疊,認真地恭候她的提問。只是眼底那一點點笑意之下,是暗光閃過的威脅訊號。

黎珞捏着紙條,有些慫了。她居然會慫!事實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謝蘊寧目光又是在她臉上一轉,似乎在問她:自己寫的問題都念不出嗎?“教授,請問你是……純潔人士?”黎珞問了出來。顯然,紙條里的問題換了換。

“當然——不。我不僅不純潔,我還非常邪惡。”謝蘊寧回答只花了一秒時間,比搶答還快。乾乾脆脆。

咦,難道就這樣嗎?一桌的群眾有些懵,隨即明白地笑起來,不得不羨慕謝蘊寧收了一位聰明又善解人意的好徒弟。不過桌上的人比如周北這些老油條,照樣猜出黎珞紙條里寫的是什麼,他換個方式說笑起來:“不過這問題,誰問的啊?這不厚道啊,居然敢懷疑我們組長的男人魅力。”

謝蘊寧抿了一個笑,一副久經世故的模樣。他攔了攔周北說:“今天那麼多小朋友,把握下尺度。”然後,他看了看黎珞這邊。

黎珞真只是一時好奇寫下這個問題,好奇謝蘊寧那麼龜毛的男人有沒有交過女朋友,同時想借他人之口奚落一下謝蘊寧——回報這段時間她呆在細胞生化所被謝蘊寧奚落的數十次。

結果按不住壓力,她還是變換了紙條內容。所幸的師叔們都誇她是一個好徒弟,知道給師父排憂解圍。黎珞回應大家一個謙虛又羞澀的笑容,抬了抬右手,將耳邊的短髮別在耳後。

突然,她放在下方的左手被人握住。

一隻有力的男手擒住了她的左手,一點點撥開了她緊握成拳的手心,然後毫不留情地從她的手心將小紙條取走。簡直是一場不動聲色的掠奪。

前面的大家繼續玩着遊戲,絲毫沒有發現她的小紙條已經被取走。

黎珞鬆了鬆手指。小紙條沒了,手心卻多了一份溫熱,是謝蘊寧留下的手掌熱氣。拿紙條就拿紙條,使那麼大的力做什麼!反正紙條上的字,她模仿了商言。黎珞呼出一口氣,雙手相握在一起,然後坦坦蕩蕩地站起來說:“我去一趟洗手間。”

黎珞離開了遊戲廳,外頭璀璨耀眼的六盞大吊燈齊齊照射下來,有些令人暈眼。她從走廊走過,迎面端來食物的服務員對她道了一聲您好。

“您好。”黎珞回了一句。

這裏曾經是她的家,現在她是這裏的客。黎珞不得不無奈地想着,世事變化總之這樣滑稽。她雙手插袋,從二樓逛到了三樓。這棟老別墅不知道裝修了多少次,已經改得面目全非找不到曾經的任何記憶。

也是,二十五年了,林希音的女兒和商禹的兒子都在一起了,不是么?

原本,她還以為商禹會娶林希音,畢竟當初林希音為了商禹連養育她的父母都出賣。那樣的情生意重,商禹居然還是辜負了,想想都替林希音可惜。

不過,林希音的女兒林佳綺不是追上了商言了么?這對林希音來說應該是另一種意義上的圓滿吧。她嫁不成的男人,也要自己的女兒嫁給心愛男人的兒子。

這份費盡心機的執着,黎珞都想鼓掌讚歎了。只是,林希音真的沒有一點點愧疚嗎?黎珞突然很難過,那是一種壓制已久的情緒,像是來勢洶洶的纏藤將她一顆心狠狠捆綁。最心疼的,莫過於她的父母。二十多年的撫養之親換不來一絲恩情,反而換來林希音諸多的指責和怨恨,像是命中逃不脫的一場宿怨。

回國之前,她在教堂坐了一天。教堂的鐘聲好聽,空靈悠遠。她旁邊坐着一位溫柔的外國老太太,她說自己回國找仇人算賬,臨走前跟神明先打聲招呼。

老太太勸說她:“孩子,放下仇恨你才會快樂。有時候你要選擇遺忘。”

抱歉,恕她不能認同這樣的話。仇恨不是用來放下的,恨比愛更難遺忘。這是她“沉睡”二十年明白的一個道理。放下,是弱者最無奈的妥協。

只是這個世界有時候是不公平的,壞人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好人偏偏要歷經九九八十一難才能修成正果。她為什麼還要做那個好人?

那麼,她會報應嗎?黎珞自問。

沒關係,只要最後把她送回父母的身邊就可以了。這也是她對神明最後的一個請求。

三樓屋頂是一片式的玻璃蓋頂,抬頭可以看到整個夜空。黎珞拿出手機,打算拍照留念一張。這彎曲的玻璃罩頂是唯一和記憶存在相似的地方,不過記憶里玻璃沒有那麼大片,只有正正方方的一扇窗。

“黎珞,原來你在這。”林佳綺扶着欄杆走上來,“害我找了你好久。”

“找我?”黎珞放下手機,身子靠向有風吹拂過的方向,歪了下頭問,“……什麼事?”

“他們越來越無聊,很沒意思。”林佳綺攤攤手,轉着一雙可愛的大眼睛;視線落在她握在手裏的手機問:“黎珞,你是要拍照么,需要我幫忙嗎?”

“謝謝。”黎珞愣了愣,將手機遞給了林佳綺。

女孩子出來玩哪有不拍照的,黎珞和林佳綺一塊拍了幾張合照。

照片里的女孩,一個清新可愛,一個淡然大氣。合照是林佳綺挑選着上傳朋友圈,連續發了自己和黎珞兩次合照,毫無置疑地表明了她和黎珞交往親切。林佳綺從小讀的是外國語學校,朋友圈不缺有錢的同學,好幾位男同學都是瀾市有名有錢的小公子哥。

這邊林佳綺剛上傳了照片,一個公子哥男同學立馬狗腿地在合照下發留言求介紹了。緊接着,又來了一個公子哥。兩人玩笑般地開始競爭介紹條件。

林佳綺低頭回復:“滾遠點,本小姐才不缺你們這點錢。”

“那麼,我們最可愛漂亮霸氣的綺綺,能不能成全小的一番愛慕之情呢?”

真是文縐縐又令人作嘔的話,不過林佳綺打算做個好人,她假裝無意地問了問黎珞:“黎珞,你有沒有男朋友啊?”

“男朋友?”黎珞遲疑了一會,也假裝不明白地問了出來,“沒有啊,怎麼了?”

“沒什麼……”林佳綺挽上黎珞的胳膊,話音一轉,問了出來,“需不需要我幫你介紹一個?”

黎珞靠着窗戶旁,揚了揚唇角。外面徐徐的夜風吹得她短髮往後飄,她沒有拒絕林佳綺,甚至以相當驚喜地口吻說:“可以啊,你有合適的嗎?”

林佳綺保證地點頭:“我同學有錢的很多,長得帥的也不少,看你喜歡什麼類型?”

黎珞想了想,慢慢悠悠地表明條件說:“我要帥的,有錢的,還要聰明的,怎麼也要和你家商言差不多吧。”

黎珞這樣的要求,林佳綺一時失聲,反應過來拍了下黎珞的胳膊:“黎珞,你笑話我。”

“我們先下樓吧,說不準現在又有好玩的。”黎珞說。

沒想到,一下樓便有一張小紙條等着她。因為她剛剛人不在,小紙條的問題周北老師保留到她回來作答。黎珞回到謝蘊寧旁邊坐下來,位子放着一件西裝外套,她自然地拿開。謝蘊寧掃了她一眼,黎珞把西裝外套還給了謝蘊寧,等待周北的問題。

周北清清嗓子問出來:“黎珞,說說你的初戀。”

這是誰問的?黎珞拿起自己的水杯,想了想,回答了四個字:“無疾而終。”

謝靜怡最近有些無聊。

尤其近些年兒子商言上了大學之後,這種無聊情緒越來越強烈,彷彿生活一下子失去了依託。真奇怪,人越活越失去重心。謝靜怡回想自己和商禹剛結婚那幾年,只覺得人生就像一場夢,夢過了一個個四季流轉的春夏秋天。

昨天謝靜怡想同丈夫討論一下這個問題,商禹脫掉外套遞給她,不在意地對她說:“如果實在無聊的話,可以找點事情做。”

確實啊,但是找什麼事情做呢?謝靜怡想不出有什麼事情可以做。商禹洗好澡,穿着一件深藍色的浴袍走出來,身上的浴袍腰帶隨意繫着,露出了一片結實的胸膛。

她丈夫常年健身,今年四十九依舊高大偉岸不輸年輕男子。謝靜怡拿起毛巾替商禹擦拭頭髮,萌生了一個想法說:“商禹,要不我們再生個孩子吧。”

商禹似乎覺得她說笑。晚上兩人一塊躺在卧室的實木大床,商禹見她不高興,放下手裏的報表說:“靜怡,商言好不容易長大了,為什麼你不好好休息一下,嗯?”

第二天,謝靜怡和林希音一塊做SPA,嘗試了美容小姐推薦的海洋療法;效果不錯,便重新刷卡辦了新套餐。一起買了兩份,一份送給了林希音。

“這個月就是你生日,還要你破費。”林希音包着淋濕的頭髮從淋浴間出來,白凈細緻的身子同樣用浴巾包裹着;收下謝靜怡的好意,親昵又客氣地說,“說好了,下次我來請你。”

“不都一樣嗎?”謝靜怡笑着說,“都是刷卡。”

“哪能一樣。”林希音今年四十七,不影響她依舊能做出嬌俏的表情。她瞅着謝靜怡手裏的卡,笑咧咧道,“你刷的這張副卡,和我們的卡額度就一樣。”

“行了,難道你家子文賺少了。”謝靜怡打趣說。

林希音回:“比起你和商禹,還不是小打小鬧。”

專用的VIP間休息,謝靜怡和林希音繼續享受海礦泥敷面療程。謝靜怡想到自己昨晚萌生的想法,問了問林希音:“希音,你和子文要不要考慮再生個孩子?”

林希音閉着眼睛回答:“生什麼呀,兩個孩子都大了,輪到我們好好享受了。”

林希音的話和商禹幾乎如出一轍。謝靜怡想起自己的煩悶說:“我就是覺得現在有些無聊……以前商言還小的時候盼望着他長大的樣子,現在他真長大了,又希望回到他小時候。”

無聊?這邊林希音因為美容小姐手法重了,皺了皺眉頭說:“輕點,額頭不用碰。”

謝靜怡嘆了一口氣。

林希音有些不走心,思緒飄得有些遠,反應半會之後又想起剛剛謝靜怡跟自己說話,隨手拿了一句雞湯灌溉謝靜怡說:“沒有無聊的人生,只有無聊的人生態度。”

“……是嗎?”林希音話說得有道理,謝靜怡卻聽得不怎麼舒服。作為女人,她和林希音年歲相仿,林希音不管身材和樣貌都保持得比她好一些。連日子,也過得比她有滋有味。

又是戶外俱樂部,又是慈善活動,一把年紀還是一個網絡紅人;出了名的不老女神。

“音子,有時候我真羨慕你。”謝靜怡說。

“羨慕我什麼?”林希音安慰謝靜怡說,“按說我說你就是命太好,沒有追求的東西了,如果我像你這樣嫁給商禹,一樣只想着做個全職太太。”

這番話,林希音說的實心實意。謝靜怡說人生無聊,還不是命太好,從小到大隻要她想要什麼別人都搶先送到她面前……林希音想了想自己的煩惱,今年方子文的外貿公司效益並不好,她還往裏貼了不少私房錢,當初賣掉林氏股份的錢已經快見底了。雖然她還挂名林氏副總裁一職,不過林氏賣掉“花顏”牌子之後,逐漸變成了一家化妝品代工廠,每年的分紅就那麼多。現在生活開銷那麼大,她和方子文那些收入比起家大業大的謝家還不是混個溫飽。

即使這樣,林希音依舊覺得自己的人生很有激情和盼頭,就像他丈夫方子文說的那樣,只要等佳綺嫁給了商言,一切都會變得好。

只不過這兩天,身負重任的林佳綺卻和商言鬧了脾氣。原因很簡單,林佳綺介紹了一個公子哥給黎珞認識,剛好商言也認識這位公子哥,非常了解公子哥換女友就屬於月拋類型,不免說了林佳綺兩句,試圖阻止將那樣的人介紹給黎珞。

林佳綺剛開始還賣乖地說:“可是他們今晚已經見面了啊,都約好黎珞吃飯。”

“佳綺,你……”

林佳綺看着商言的表情,直接問出來:“商言,你是不是對黎珞有意思?”

商言沒有回答林佳綺這個問題,反問道:“佳綺,黎珞是你朋友,不是嗎?”

林佳綺咬唇,一下子被商言問得理虧,嘟囔起來:“商言,你幹嘛這樣懷疑我,你什麼都不了解!”

“好。”商言沉心靜氣下來地說,“那你先說說。”

林佳綺只覺得委屈異常,一雙大眼睛很快蓄滿了淚水,她哽咽了兩下說:“我有問黎珞要什麼條件啊……她自己說要帥的,要有錢的,我當然只能給她介紹又帥又有錢的男人啊!”

商言無法認同。

林佳綺生氣了。

“佳綺,你根本沒有明白我的意思。”商言一張臉憋得通紅,盡量讓自己冷靜下來,只是說出來的話依舊硬邦邦地帶着責備,“如果你沒有合適的介紹對象,你可以不用介紹,但是你沒必要以次充好!”

林佳綺看着莫名其妙生氣的商言,突然覺得憤怒無比,吸了吸鼻子說:“商言,我實話跟你說了吧。黎珞告訴我她想要你這樣的,難道我還要把你讓給她嗎!?”

最後一句,林佳綺是吼出來的,然後她走在了前面,小高跟踩得蹬蹬響。

“佳綺……”商言一臉訥訥然,被吼愣了。

這個星期,黎珞很忙。

小組聚會結束之後,除了林佳綺,聚會的家屬們都紛紛要幫她介紹男朋友。介紹很多,導致一個星期,她要見五位優秀男士。周一,黎珞將見面的男士和時間地點製作了一張表格,打印了出來,貼在了自己的便利貼旁,當做任務來完成。

打算見一個,打勾一個。以免遺漏,造成她和介紹人之間的不良影響。

第二天,黎珞在一個名字後面打了一個勾,回頭看到商言站在她後面。

“黎珞,對不起……”商言對她道歉。

黎珞抬了抬眼睛,有些不明白。

商言:“如果我知道佳綺給你介紹的人是陳荊南,我一定會攔着她……”

商言說得很明白,黎珞自然聽明白了,她笑着問:“為什麼?陳荊南很好,他非常可愛。”

商言一臉不相信。

黎珞確定地點點頭,說了起來:“昨天我們吃了飯,一起看了電影,沒想到陳荊南遊戲玩得也好。我和他玩得非常開心。”

“是嗎……”

“當然。”黎珞后換了語氣說,“不過我和他真的不適合,就拒絕了陳荊南的交往請求。總之我還挺抱歉的,感覺浪費了佳綺的一番心意。”

“……”商言一時沒辦法描述自己的心情,過了會,扯動嘴巴笑起來。

黎珞也笑了笑,看着面前這張表格,遙遙頭說:“現在找個男朋友,真不容易。”

條件定那麼高,當然不容易。

這個星期黎珞一直在找男朋友,作為黎珞在清懷生化所的負責人,謝蘊寧自然有所耳聞,連同黎珞那一連串的條件他都清清楚楚:要帥要有錢要聰明,還要溫柔善良的……她這是小女生找白馬王子嗎?謝蘊寧坐在三樓辦公室等下班,左手肘撐在座椅扶手,半支着自己的頭。不知道自己頭疼什麼。那天他從黎珞手裏拿過了紙條,上面的寫的問題簡直幼稚得令人可笑。

即使有人故意模仿他人字跡,但那天她寫小紙條的筆是他遞給他……他自己用的墨水難道還能認不出?周北問他對黎珞是什麼評價,簡直是幼稚!無聊!目無尊長!

第二天,謝蘊寧剛從車裏下來,遙遙地又看到黎珞朝他走來。一身寬鬆粉色襯衫搭配着藍白條紋背帶牛仔褲,像是一個刷牆女工。

謝蘊寧靠了靠在車旁,等着她過來道早。

“早上好,謝教授。”黎珞笑呵呵地道早。

“早。”謝蘊寧回,還多了一句關心的問候,“男朋友找到了嗎?”

咳!話剛落下,謝蘊寧察覺到自己這話太過八卦,完全超出了老師的身份,所以他補充了一下剛剛的問話:“聽說這個星期所里老師們都在給你介紹男朋友,怎麼樣啊?”

謝蘊寧前後兩句話,黎珞自然能聽出這份謝蘊寧式的奚落。無所謂,她坦誠地說:“不怎麼樣,他們都沒有達到我的要求。”

謝蘊寧失笑了一下,心情倒是愉悅了幾分:“……說說,你的要求有多高。”他當然知道黎珞的條件,不影響他想再聽本人說一遍。

“……其實,就像謝教授您這樣的就可以了。”黎珞說,一臉的輕鬆自在,還有一份少女般的仰慕。

他這是搬石頭砸了自己腳嗎?謝蘊寧停下腳步,看了眼黎珞。黎珞低下了頭。

“謝教授,其實我已經仰慕你很久了。”黎珞突然出聲道,抬起頭來。

什麼?謝蘊寧震驚地轉過身:“……”

黎珞眸光閃閃,對視着他,一派的坦然和大方。“你可能不知道,我早在國外看過你所有的研究論文,全都非常喜歡。然後我深入了解你,越了解越喜歡,才特意回國申請加入你的組。”

謝蘊寧微微蹙起了眉頭。

黎珞不怕死,繼續告白說:“總之我不僅仰慕你的才華、還喜歡你的品格,尤其最近我發現……我對您的感情已經從仰慕變成了喜歡,男女之情的那種喜歡。”

呵,男女之情的喜歡?他真的好意外。謝蘊寧問:“你確定是男女之情的那種喜歡?最近?”

黎珞點着頭:“確定。”

“……最近又是什麼時候?”謝蘊寧繼續問,像是拷問。

“嗯?”黎珞反應了半秒,想了想,想了又想,然後舉起起了左手。

謝蘊寧看着黎珞舉起的左手,綳了綳面色。

黎珞真的有些緊張了,導致臉也紅了起來,忐忑地舉着左手說:“好像就是在那晚你拉了下我的手之後開始的。”

什麼?謝蘊寧眯眼,她敢再說一遍!黎珞眸光水亮,一臉確定地點頭說:“對,就是那晚你拉我手之後,喜歡上了。”

所以……謝蘊寧已經說不出一個字來,望了望旁邊停着的車,他好像可能也許大概應該是……被碰瓷了。

什麼是碰瓷?一切投機取巧、敲詐勒索的行為。

的的確確,那晚他為了從她這裏拿過紙條看一看,掰了下她的手指。謝蘊寧承認這一“掰”,不過從黎珞話里“掰手指”已經變成了“拉小手”。

謝蘊寧想自己是不是還要感謝黎珞,沒有用“摸”字形容,稍稍挽救了下他的名節。

嘿嘿。黎珞自然能聽出謝蘊寧話里的意思,以及警告。她也想見好就收,只是剛剛她表白得那麼直抒胸臆,立馬收場未免顯得不夠真誠,好像她在同謝蘊寧開玩笑一樣。不好不好。

“所以?”謝蘊寧出聲問,像是問她有什麼要求。

黎珞轉了轉眼睛,抬起頭,慢慢地將要求說出來:“教授,我可以追求你嗎?”

謝蘊寧:“不可以。”

所以,問個頭啊!黎珞低下了頭,樣子很遺憾。

謝蘊寧看了一眼,倒覺得像是一副小孩要不到糖的樣子。“當然,你也可以追我。”謝蘊寧更改語氣,更改了想法。

呃?怎麼變得那麼快?黎珞瞬間抬起頭,這一次眼裏的驚訝不是裝的。

“如果你要追我,前提你要離開我的組,離開生化細胞所。”謝蘊寧將自己的條件說出來。如果黎珞離開了生化細胞所,她對他就是一個外人,他自然沒辦法干涉一個外人任何行為。所以,要麼追他,要麼留下。

黎珞咬了下唇:“……”她要怎麼把放棄說得好聽一點呢?

謝蘊寧瞧着黎珞,也想聽聽這個飄洋過海只為他的女孩,到底有多——喜——歡——他!

“……如果我努力追你,能追到嗎?”黎珞問,問得認真又有遠見,“大概多久能追到?”

大概多久能追到?這是在考慮機會成本么?謝蘊寧真是服了,心裏多了兩分好笑。他以為人師表的身份,告訴黎珞說:“我從不會考慮我學生的追求,當過我學生的人也一樣。”

“哦。”黎珞松已經做出決定說,“謝教授,我不追求你了……我要留在你的組。”

“決定好了?”

黎珞重重地點頭:“嗯。”

這個決定做得夠快,跟她的表白一樣快。謝蘊寧將手放在褲袋裏,頷首同意:“可以。”

黎珞把話說完:“我想明白了,覺得與其追求你的人,不如追逐你的腳步。只有這樣,有一天我才能真正地成為像謝教授您一樣的人……是不是?”

“是……”謝蘊寧有些無奈,想起他和她第一次在車裏的面試,她也是這樣正正經經地說著一堆大話,不知真假。“那就好好加油,不要想那些有的沒的。”

不再多言,謝蘊寧轉過身,邁步走在了前面。

嘿嘿。黎珞留在原地逗留了一會,然後小跑地追上謝蘊寧,就像她剛剛說的,她要追逐謝蘊寧的腳步。

然後,走到了他前頭。

上午,實驗室只有黎珞一個人。商言不知原因今天沒有來,謝蘊寧大概不想跟她呆在一起,交代了幾句任由她在實驗室操作。

設備先進的實驗操作台前,黎珞對着顯微鏡提取海洋生物精華。今天的實驗操作她只作為基本練習,不做任何實驗記錄。所以謝蘊寧不會知道她提取的生物精華用作護膚品研究。

現在的護膚品技術已經是3.0生物技術時代,這裏面的生物技術運用最多就是活性發酵母發酵和生物活性蛋白萃取。黎珞沉下心,靜心靜氣地投入了實驗過程。以前父親總說她做事靜不下心來,如果他現在看到她的改變,會欣喜嗎?做事專註起來時間總過得特別快。牆上的鐘錶又指向了中午吃飯時間點。

沒想到食堂又遇見了謝蘊寧。黎珞有些奇怪,謝蘊寧不是從來不吃食堂嗎?

黎珞打了一份白切雞,看了看謝蘊寧坐在靠窗的那邊,端着三菜一湯的餐盤走過去。她坐在了謝蘊寧對面,問了問:“教授,我可以坐這嗎?”

不是已經坐下了么?謝蘊寧說:“你坐着就好。”

黎珞笑嘻嘻。

謝蘊寧不想介意黎珞對自己的表白,視線掃了掃黎珞餐盤裏的白切雞,像之前的語氣說話:“胃口不錯啊。”

黎珞掰開筷子,瞅着謝蘊寧說:“不是剛失戀么,要化悲傷為食慾。”

謝蘊寧呵了呵,不想計較黎珞用錯的詞語。

黎珞又問:“商言今天怎麼沒有來?”

謝蘊寧抬眼:“你很關心他?”

這話問的,黎珞嘟囔說:“教授,我心意是什麼,你今天不是剛知道嗎?對商言我只是好奇地關心。”

謝蘊寧回答:“感冒,請假。”

“哦,感冒啊。”黎珞吃着飯,來了一句貼心的,“最近天氣忽冷忽熱,謝教授你也要注意身體,別感冒了。”

謝蘊寧:“多謝,我一定會注意的。”

多謝,見了鬼的多謝。

最近天氣忽冷忽熱,漫長炎熱的夏天已經過去。清懷生化細胞所挺拔勁秀的銀杏樹,不少葉子都泛了黃,在密密匝匝的清朗光線里透着一圈圈淡金色。

清懷生化細胞院建立不過幾個年頭,銀杏大道的銀杏樹都已經是風韻雍容的成年樹木。食堂回來經過這條銀杏大道,周北誇張地說這些銀杏樹都是前兩年實生樹高價移植過來,花了整整三個億!謝蘊寧就走在周北旁邊,沒有參與銀杏樹討論,一副和他關係不大的樣子。

聽到三個億,黎珞還是咋了咋舌。

周北笑說:“一騎紅塵妃子笑,因為你教授喜歡嘛!”

不會吧。黎珞難以想像地眨了下眼睛,難道就是因為謝蘊寧喜歡就種銀杏樹啊。

周北解釋說:“組長參與過建所,樹種是他挑選的。”

噢。黎珞反應很快,撇過頭看向謝蘊寧,總結說:“原來教授喜歡銀杏樹啊。”

黎珞這句話沒有其他意思,只不過剛被表白過謝蘊寧聽出了一份少女的驚喜,嘴角無奈扯動兩下,不同旁邊什麼都不知道的周北只附和說:“是啊。”

黎珞回到學習室,對着電腦敲敲打打。不知道是不是春乏秋困,還是昨晚她又失眠到三點,她第一次出現了白天犯困的情況。

學習辦公室是她和商言共用,兩張辦公桌放在一塊;她和商言的位子剛好兩對面,她坐在靠窗的這一邊。不大不小的空間裏,鍵盤擊打聲的流暢有節奏地迴響着,只不過剛開始還是“咔噠咔噠”,慢慢地就變成了,“咔……噠……咔咔……噠……”

商言是昨天感冒發燒的,發燒原因他沒有同家人提,也不敢同家人提。昨晚颱風下暴雨,佳綺同班級的人一塊出去唱歌,因為突然下雨她打電話過來讓他去接她,他去了。然後不知道為什麼兩人又吵了起來,加上他們班一直喜歡她的班長故意挑刺兩句,佳綺便發脾氣不要跟他一起回去,然後他也來了氣,直接將帶來的雨傘丟給了她,自己淋着雨回來了。

他回來已經晚了,沒有人知道昨晚他回家睡了。渾渾噩噩睡着,第二天保姆阿姨看他面紅眼熱起床,才連忙告訴了他媽。

正巧他父親沒有去公司,帶他去了醫院。

醫院裏輸液室,商言脫掉了他媽硬要他穿上的外套,呼了一口氣;父親正站在輸液室外面接電話,隔着玻璃,樣子高大偉岸。

父親不知道接誰的電話,細聲細語的。商言單手從外套里拿出手機,無聊地玩了玩新下載的遊戲。這個遊戲黎珞一直在玩,他見她玩得相當好。

“手機先不要玩了。”父親進來,對他說。

“好。”商言聽話地將手機放回了脫掉的外套口袋。

脫外套這件事,父親不會像他媽一樣說他。大概就是父親和母親的不同,商言感覺自己在他媽眼裏,永遠是一個不會自我照顧的小孩。

輸液結束,商言想回生化細胞所。商禹同意了,開車載著兒子商言過來。商言下車,外套不小心落在了車裏。商禹下車的時候帶上,遞給了兒子。

商言:“謝謝爸。”

“方便帶爸爸進去參觀下嗎?”商禹突然問。

“可以……好的。”商言回答,咧嘴笑了笑。

只是,生化細胞所沒有什麼可以參觀的,實驗室是完全的謝絕外人。商言唯一能帶商禹看看的地方只有漂亮的銀杏大道以及他和黎珞公用的學習室。

來到了二樓的學習室,門關着。

商言推開白色的門,猛地又收住了門把,以防門面碰到牆發出響聲。因為裏頭很安靜,安靜的空氣,安靜的陽光,連電腦運作的聲音都是安靜的。

放平的白色功能椅,黎珞正閉着眼睛躺在上面睡覺,她睡得很熟很恬靜。旁邊窗戶半開着,帶進了一半的陽光一半的風,太陽的餘光悄悄地從最遠的桌邊移到了桌腳。

商言暗暗地吸了一口氣。

不遠處,商禹看完了二樓實驗室介紹,踱步朝着商言走了過來。

黎珞醒了,聽到外面人說話聲醒了。不知道是不是對記憶深處的聲音特別敏感,商禹開口說第一個字,她便知道是他。緩緩地,黎珞往裏側了下身子,像是被打擾做出的反應。她將臉朝向靠里牆的這一面,剛好背對着他們。

見黎珞轉了個身,商言連忙將門合上,回過身,發現父親已經他立在身後。商言本要帶父親商禹參觀一下裏面,只不過現在黎珞在睡覺,他不好帶父親進去打擾了她。

這個幾個星期的相處里,他還是頭一次看到黎珞這樣白天犯困地睡覺,印象里她好像都是神采奕奕精神旺盛的樣子。

商言對父親說:“……我同學在裏面睡覺。”

商禹點頭,他能聽懂商言話里的潛在意思。作罷,不再進去參觀學習室。其實也沒有什麼好參觀的,裏面空間不大,他剛剛無意識地往裏面看了一眼。

睡覺的是一個女孩,背對着他們,身材修長而纖細。

只不過,兒子一臉緊張是為什麼?商禹知道自己兒子和林希音的女兒談起了戀愛,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林希音和清嘉存在最後一絲血脈相連的關係,他對商言和林佳綺的戀愛沒有反對。

商禹站在外面,問了問兒子說:“聽你媽媽說,你和林佳綺鬧脾氣了?”

“我們沒什麼事啊……”商言轉轉頭,不想同自己父親談論女朋友的事。另外他只要一想到佳綺,就心煩意亂。昨晚佳綺居然借其他男孩和他賭氣。

兒子的感情問題,商禹一向關心不多。他想起一件事,以試探的目的問了問:“前兩天你媽媽跟我提了一件事,想讓你和佳綺先訂個婚,打算把你們兩個人正式確定下來。”

“……訂婚?”商言問,表情有些懵。明顯訂婚這件事,對他來說有些突然。

商禹注意地看着,自己兒子。

商言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如果是之前包括昨天之前,他聽到這個安排一定會高興。他和佳綺多年青梅竹馬,這份獨一無二的感情沒人可以取代;兩人交往的時候他就抱着結婚的想法,他告訴自己要一輩子照顧那個任性又可愛的女孩。

大概是最近吵架多了,商言有些懷疑這份感情:“爸,我和佳綺還小。”

商言的心思基本明明白白地寫在了臉上,商禹選擇不再多說。作為父母說得越多反而適得其反,商禹深知這個道理。

裏面,黎珞睜開了眼睛,其實她也想見見外面這位故人。整整二十五年,都說相由心生,她很好奇像商禹長着那樣一副心思的人,面相會有什麼變化?她回國之前搜索過商禹資料,網上他信息不多,幾乎沒有近年照片。唯一一張商務場合的合照,衣冠楚楚一臉春風。那時候他應該已經有四十了吧。黎珞心裏輕哼,下次如果碰面她應該稱呼他什麼?商叔叔?外面,商禹已經離開。黎珞舒展眉頭,躺在椅子中間伸了一個懶腰,商言再次推開了門。

“嗨。”黎珞打招呼,笑眯眯的。

“嗨……”商言餘光偏了偏,關心地問了一句,“昨晚沒睡好?”

一個晌午,黎珞睡得懶洋洋。現在剛醒過來,一雙眼睛眯眯的,笑容里都帶着一份隨性。她又伸了一個懶腰,回答說:“我每晚都沒睡好。”

功能椅調整回來,她也問商言:“教授說你感冒了,怎樣,好點了嗎?”

商言一臉爽朗,在黎珞對面坐了下來,學着一部老英文電影男主人翁的口吻,開口說:“Nomatter.Justgotacold.”

大男孩偶爾展露的幽默,總令人會心一笑。黎珞笑了笑,也用那部電影女主角的台詞回話商言,然後說:“我出去洗個臉。”

沒想到黎珞也看過那部老電影,像是找到共同語言,商言有些興奮。他收回的視線看了看黎珞書桌,東西很少,收拾得乾淨整齊;不比佳綺,一團亂的桌子還需要別人收拾。

昨晚他和林佳綺吵架,林佳綺立馬在朋友圈發了一排的哭臉,然後憤憤然地罵他:“大混蛋大混蛋大混蛋,商言你這個大混蛋!”

自然有很多共同好友安慰佳綺或者八卦地追問發生什麼事?商言不吭聲地看着這些評論和女友的回復,伸手揉了揉臉。

商禹來到三樓,到謝蘊寧那邊打了招呼。

年齡越大,人越不想破壞生活的平靜。子玥他已經送回了島市,是他對那事作出的讓步。事實他沒必要這樣做,謝蘊寧只不過看到了一面而已。

對於商禹的到來,謝蘊寧懶得招待,只讓助理泡了一杯茶給商禹,就自己處理自己的事。商禹不做打擾了,桌上的茶一口未嘗,站起對謝蘊寧說:“有時間到家裏吃個便飯。”

謝蘊寧連眼睛都不抬一下:“不送。”

商禹點頭。

車裏,商禹坐在駕駛座休息了一會,身體略感乏味。口袋裏手機震動,已經響了好幾下。

商禹看着屏幕閃爍的熟悉長號,接聽了手機,隨便聊了兩句,允諾說:“好,下個月我來看你。”

“……嗯,我都可以,你決定就好。”

“那就買吧,喜歡什麼買什麼。”

男人到了一定年齡,不會再說無聊的甜言蜜語,但知道什麼話女孩會愛聽。商禹掛了手機,刪除了聊天記錄,吐出了一口燥氣。他靠着座椅,車裏音樂輕緩地響起,是一首年代久遠的老歌,商禹將手放在方向盤,戴着婚戒的左手隨着音樂嘚嘚敲着。

“我會送你紅色玫瑰,你別拿一生眼淚相對,未來的日子有你才美夢才會真一點……”

記憶飄到很遙遠的從前。年輕的記憶,現在回憶起來依舊帶有一份熱熱鬧鬧的朝氣,和怦然心動的美麗。

那是美國紐約大學生們組織的一個復活節晚會。晚會活動很多,現場來了很多年輕人。大家盛裝裝扮,有穿長袍手持十字架,也有穿着牛仔扮小丑的……女孩們都化妝戴着面具,穿着各種搞怪的衣服一起載歌載舞,場面歡聲雷動,很是熱鬧。

人群里他第一個看見了她,戴着大魔王的面具,青面獠牙。面具里又是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轉溜溜得很靈動。那晚他同樣戴着面具,是一張帥氣好看的騎士面具。

舞會結束,大家相互聊天交朋友。他和她同樣聊起了天,一聊就是兩個小時。聊到最後仍然餘興未盡。喧嘩又洋溢着宗教色彩的紐約節日街頭,他和她雙雙走出來,她毫不留戀地揮手同他告別,他拉住了她的手,提出了請求:“魔鬼小姐,我可以看看你嗎?”

她頓了下,答應了他的請求:“OK!”然後爽快地摘掉了她的大魔王面具。

前一秒還是面目猙獰的大魔王,這一秒已經是一張俏美靈秀的臉。因為剛摘下面具的關係,她耳邊微微泛紅,細軟的烏髮貼在額頭,一雙眼眸亮得比紐約節日的燈光還要引人注目。

淺淡的眉毛微微上揚,他看愣了好一會。

她輕鬆一笑,對他說:“再見了,騎士大人。”

“等等。”他再次拉住了她,笑着問:“……不想看看我嗎?”

她抬着頭,似乎想了想,直言不諱地說:“不用了,我怕失望。”

他什麼沒有說,直接拿起她的手,他帶着她的手扯掉了自己的面具,然後問:“……失望嗎?”

“wonderful.”她讚美地說了一句,眼裏同樣是不加掩飾的驚喜。

“你好,我叫商禹。中國人。”

她仰着頭,一樣地介紹了自己說:“林清嘉,中國瀾市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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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醒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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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教授,我可以追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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