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嗨,清嘉……”
第19章“嗨,清嘉……”
謝蘊寧有一位朋友,剛剛他在手機已經聯繫好,在島市沿邊地帶勢力不錯。雖然處理事情,謝蘊寧偏向公事公辦,不過有些事真不能找太正道的人;剛好他這位朋友可以替他聯繫一位島市不太正道的人。
今天,謝蘊寧之所以願意以惡制惡,一方面替女友出氣,滿足她砸了章子玥酒吧要求;另一方面完全有必要給他姐夫一個警告。
然後下午,謝蘊寧便帶黎珞去見了一位島市的地頭蛇大哥。三人一塊喝了下午茶,知道了黎珞在藍水那帶的三秋桂子酒吧遭遇欺負,大哥立馬說:“謝公子,這事我一定幫你辦好。”
島市是一個酒吧城市,酒吧街里有着無數家形式各異的酒吧。章子玥的酒吧屬於比較文藝的格調類型;和大多數酒吧一樣,三秋桂子下午開張;不過下午人向來少,沒有什麼客人。
砸場出事的時候,也是酒吧剛開業的時候。
砸酒吧的一群人以張哥小妹被欺負為由開始動手。一共來了十二個人,都是黑吃黑的流氓;沒一會功夫,三秋桂子已經面目全非;滿地的玻璃碎片兒,桌椅歪倒,連駐唱台的LED大屏幕都被砸了。
今天下午,章子玥剛好獃在酒吧。莫名其妙,酒吧來了一幫人,隨便一挑事就開始動手了;全程章子玥根本束手無策。如果是兩三個人,酒吧的保鏢雞仔他們可以頂一頂;十幾人,全是島市混黑的人,只能任由他們砸場子。
張哥是誰,島市一位絕對惹不起的地頭蛇。章子玥不知道自己怎麼惹到張哥小妹,看着他們大肆砸了酒吧,眼睛都要紅了。這個酒吧,是她和商禹初次認識的地方,之後他買下讓她管理,對兩人都有着不一樣的意義。現在她和商禹分手了,但這個酒吧還在啊!最令人不甘,她都不知道張哥的小妹是誰!最近她也是倒霉,被分手、溫泉中心被人甩巴掌,現在酒吧又莫名其妙被砸……所有事情聯繫起來,章子玥不得不想到那個女孩!
終於,噼里啪啦的響聲消停下來;酒吧門口,彩色的琉璃大門被推開。
章子玥看向外頭,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酒吧是關門砸的,黎珞從外往裏推開門,將外頭的夕陽餘光一塊帶了進來。餘光里,她腳下的黃色長筒雨靴有些惹眼。做壞事也有做壞事的道義,既然砸了章子玥的酒吧,她和叫獸自然要露面一番,讓章子玥落個明白不是么?黎珞眸光轉了轉,掃了兩眼慘不忍睹的酒吧,嘴角一彎,還是叫獸考慮周到,這一地碎片渣子是容易劃到腳。
所以臨時買了一雙雨靴。
看着裏面的章子玥,黎珞正要大搖大擺地走進去,手被拉住,謝蘊寧拉住了她。周圍都是他和她的人,他還要走在她前面。
今天,雞仔也在酒吧,站在章子玥前面護着。很好,黎珞直了直後背,踩着靴子走過一地的碎玻璃,看向面色發青章子玥;明明雙方都心知肚明,還是微笑地詢問一句:“章小姐,你這酒吧是怎麼啦?”
章子玥抬起頭,看着黎珞,又看了眼謝蘊寧。黎珞又是一笑,看向雞仔說:“嗨,雞仔先生,還記得我嗎?”
雞仔是酒吧的保鏢,個子瘦小,因為是章子玥表哥的才成了這裏的保鏢。每月拿着上萬的工資,除了喝酒討好附近的警察,根本不會辦事。剛剛酒吧被砸,還沒吼兩句便被制服了。
黎珞當然知道,這個雞仔就是一隻辣雞!不再浪費時間,黎珞指了指謝蘊寧,再次笑眯眯地對章子玥開口說:“忘了自我介紹一下,我叫黎珞;我旁邊這位帥哥你可能還不認識,但我必須對你介紹一下——他是謝靜怡的親弟弟!”
最後兩句,黎珞下巴一抬,咬字格外重。不要以為謝姐姐性格溫柔就好欺負,謝姐姐可是有一位特別不好欺負的親弟弟!對不對,黎珞看了眼謝蘊寧,她這樣說沒問題吧。
謝蘊寧抿了下唇,神色冷漠至極。
謝靜怡的弟弟?這個冷峻的男人是謝靜怡的親弟弟?章子玥對上了謝蘊寧眸子,男人暗沉的目光里藏着最尖銳的譏誚。如果說黎珞對她是語言的奚落,這個男人給她的更多是警告。章子玥憋白了臉,然後,還是相當有骨氣地撇過頭。
黎珞揚了揚唇,看到章子玥這副恨她又干不掉她的樣子已經沒有氣了,完完全全地消氣了!最後再次看了眼雞仔,雞仔嘴臉還腫着。謝蘊寧那晚的一拳,可以抵她十下。
做人也不能欺人太甚,算了,惡人也有尊嚴。臨走前,黎珞最後回過頭,沖章子玥交代一句:“章小姐,如果你算賬隨時找我;不過你要記住——張哥是我大哥。”
三秋桂子被砸,商禹在抵達攬月島的酒店才知道。第一次,體會到了什麼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靜怡讓他給她一個交代,他這邊還沒來得及處理,三秋桂子就被砸了。
那個酒吧,他買下來之後一直是子玥在管理,打算過陣子讓老馮轉手或關閉。兩年時間,多少還有一些情分在,他本想親自跟子玥說一下酒吧的事……沒想到這兩天,子玥將兩人最後的情分,都抹得乾乾淨淨。攬月島的山間酒店,海風和山風一塊吹過來,商禹站在露台,想着“重湖疊巘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心底佈滿了諷刺和無奈。
如果黎珞沒有出現,他應該已經忘了清嘉的模樣,是他連她最好的樣子都不記得了;不然他怎麼會將章子玥寵成那個樣子,完完全全地失了本性。
事實,他又不得不承認,子玥的女人更容易掌握。不像靜怡,好得他不想辜負;也不像清嘉,像是山間清風那樣無拘無束無畏無懼,他渴望又完全抓不住。
如果清嘉是風?黎珞是什麼?簡直是海上的小颶風。
商禹回過身,房間裏謝靜怡已經睡著了,只是連睡着眉頭都是皺着。商禹走過來,伸過手,謝靜怡無聲無息地轉過身。“靜怡,明天給我兩個小時。”商禹說,“我會給你交代。”
丈夫的話,謝靜怡吸了下鼻子,眼淚又流了下來。她還可以相信他嗎?“好……”謝靜怡答應下來,“明天你去跟她好好斷了,我和爸媽商言一塊在機場等你……回來。”
第二天,黎珞和謝父謝母他們吃了晚飯,出發去機場,乘坐夜裏8點的航班回瀾市。如果上次出發是大家等她和謝蘊寧;這一次,好像所有人都來了,除了商禹。謝靜怡替丈夫說:“商禹還要處理島市一些事情,等會就過來。”
女兒的話,謝父謝母沒有絲毫疑心。
黎珞嘴角貼着一張創口貼,機場休息室里,懶懶地坐在沙發椅,琢磨商禹應該處理章子玥的事了。注意到謝父謝母時不時看着自己的嘴角,黎珞稍稍轉了下頭。今天為了遮掩嘴角的烏青,她特意貼了一張創口貼。至於原因,她也解釋了啊。
昨晚她被大蚊子叮了一口,嘴角就腫了,然後又被自己撓破,就貼了創口貼。
這個解釋,真是連商言都不願意相信了,低頭看起了手機里的消息。除了知道真相的謝靜怡,謝父謝母也誤會了,兩人紛紛看了自己兒子一眼——禽獸!謝蘊寧躺在VIP的沙發座椅,平靜地眨了下眼睛,像是默認了禽獸兩字。
距離登機還有二十分鐘,商禹還沒有過來。
黎珞用手機上網,準點更新了一篇護膚品科普文章。不管是帶傷還是度假,每個星期一篇護膚品科普文章她都沒有落下。本來剛開始只是為了經營人氣,時間久了也產生了趣味。現在網絡社交比以前好玩多了,各種有趣的事情都會令她分心。就像昨晚她和謝蘊寧由於不純潔的聊天時間過長,導致文章只寫好一半今天才繼續完成。
黎珞突然琢磨一個問題:她是不是要適度地把握一下她和謝蘊寧的戀愛關係了?身份總有曝光的一天,千萬別等小寧寧發現她是一個怪阿姨要拂袖而去,她卻一頭栽了進去。她和謝蘊寧確定準男女關係,原本也只是順水推舟陪戀一把,別到頭來她先在大海里沉了船。
更重要的,戀愛這事真是浪費時間又分心……她和謝蘊寧還沒有正式戀愛。如果每次相處都像昨晚那樣浪打浪的,真的不小心就容易翻船了。
總之,不好不好。
黎珞思考的時候喜歡抿唇,時不時觸碰一下下巴或額頭。注意到謝蘊寧投來的特別視線,心虛回了他一個粲然的笑容。謝蘊寧真有一雙洞察力極強的眼睛,斜睨了她兩眼,直接問她說:“在想什麼?”
在想……以後怎麼甩了你呀!黎珞嘿了一聲,但笑不語。
另一邊,商禹從攬月島回來就趕去了三秋桂子。三秋桂子酒吧昨天被砸了之後,就關門停業了。他今天過去,整個酒吧依舊狼藉不堪,一地的玻璃碴;像是有意留給他欣賞一樣。
的確,章子玥今天特意在酒吧等商禹,也想讓商禹看看這一地的慘狀;好好看一看她和他的三秋桂子已經被砸得面目全非。
這個酒吧是她和他最初認識的地方,留下了很多難忘的時光;之後他買下酒吧改名三秋桂子,選用了他最愛一首詞裏的話“三秋桂子十里荷花”。那麼美好的三秋桂子,她同樣將它當做了她和商禹的伊甸園,用心地經營着每一處細節。
所以她特意約在酒吧見面,她不相信商禹看到三秋桂子毀成這樣沒有一點觸動。昨天出事到現在,章子玥憤怒而不甘心,她知道自己是一個小三,但哪有怎樣?她是殺人放火了,人活一世最重要不是自己么?面對那些指責和眼光,章子玥都是這樣想:是他們自己做不到恣意和敢愛敢恨才朝她丟石頭,她又何必要在乎他們的眼光?等會商禹過來的時候,章子玥也想藉此機會服個軟。她不相信,那麼愛過她的一個男人,怎麼會輕易地和她撇清關係。兩人分開這段時間,章子玥更加明白自己不是為了商禹的錢,而是他的愛……
商禹來到了酒吧大堂,鋥亮的皮鞋踏在碎玻璃渣,咯吱咯吱作響。章子玥等在二樓,即使想求和,依舊拉不下臉面下樓。一樓招待商禹的人是章子玥的表哥雞仔先生,對商禹講了酒吧砸場的整個過程。
商禹找了一處完好的椅子坐下來,換另一個服務員回答。服務員支支吾吾說不出來,他站起來,去了監控室。
按照島市警方規定酒吧每一處角落都需要有攝像監控錄像;同時錄像一個月以內不可以清除;也沒辦法清除。監控電腦前,商禹看了昨晚的監控錄像,從一群人進場到開始砸東西,直到黎珞和謝蘊寧雙雙進來,黎珞對子玥說話……無聲無息的電腦監控里,他都可以感受到黎珞那股得意洋洋的勁兒。他敢肯定,黎珞知道這個酒吧是他的,所以這樣大張旗鼓地砸了他的酒吧!
商禹準備站起來,見有人神色緊張,想到靜怡說黎珞夜裏被打的事情。這世上任何事情都是有跡可循有因有果,全部事情連接在一起,他能不能猜測黎珞是在這裏被人打了?
“3號晚上的監控在不在?”他有意追問,探究着一切。
一旁的雞仔,面色如土。
3號的電腦監控錄像里,商禹真看到了黎珞被打的畫面。難怪昨天黎珞沒有下來吃早飯,這個巴掌真是一點都不輕……更可以理解謝蘊寧會帶黎珞過來砸場子。
整個監控畫面,商禹沒有看完,他站起來看向雞仔,雞仔往後躲了躲。男人年紀大了會不屑動手,商禹怒視了一眼,上了二樓。
“對,是我讓他們的打的。”
二樓,章子玥沒有等來商禹的愧疚,而是質問,一顆期盼的心立馬涼了半截;吸了吸氣,她理直氣壯地朝着商禹低吼道:“那是你不知道,那天她也甩了我一個巴掌,我只是還給她。”
“那你說說,黎珞為什麼打你?”商禹發問,語氣不重,帶着一股子刺人的寒意。
章子玥沒有回答,因為那天是她先羞辱了謝靜怡。
商禹長話短說,將話說得明白:“子玥,有個事情我一直不忍心提醒你,我以為你會明白。事實是我高估了你的聰明——”
章子玥轉過頭,挑着眼睛。
商禹凝了凝眉,對着這雙像極了清嘉的眼睛說:“如果你再這樣有恃無恐,糾纏不清,你會失去很多。”
什麼!章子玥睜大了眼睛,面色發紅。商禹這兩句不溫不火的話,比昨晚酒吧被砸的羞辱更刺激她的神經;眼前商禹也比那次分手更令她陌生和難堪。
“商禹,你以為我會在乎那些嗎?房子,車子?”章子玥抬起下巴,眼淚委屈地流了下來,她幾乎吼了出來,“你以為我要的是你的錢么!”
呵呵。
時間差不多了,商禹準備走了。很多時候他還想在他和子玥兩人之間留點情分,不過子玥真的沒有體會他的用心良苦,還給他惹了一堆事。情分沒了,心底就多了一份絕然,走在了門旁,商禹再次回過了身,對着裏面的章子玥說:“子玥,你說和我在一起不是為了錢,我很高興。”
“……”章子玥抬起頭,神色里又有了一些期待。總歸,她還只是一個二十五歲的女人,即使活得目空一切也存着一份天真。在商禹回頭的一秒里,她天真地認為商禹會感動會捨不得,然後她看着商禹扯動無情的薄唇繼續說:“既然你不是為了我的錢,那幢別墅和錢我就不讓老馮麻煩了,免得髒了你的對我的感情。”
瞬間,章子玥面色發涼,手腳發冷。
“還有這個酒吧,你也不用再操心,我會最快時間轉手。”商禹繼續補充,溫和的聲音聽來又是極其的淡漠和獨斷,像是交代公事般。
章子玥張着嘴說不出話來,完全沒想到商禹會這樣對她!立馬,她想到如果他不給她別墅和錢,她後面要靠什麼活着?突然之間,憤怒之極,她拿起桌前的一杯水,直直地砸向了商禹:“商禹,我恨你!”
水杯沒有砸中商禹,但濺濕了西裝外套。沒有多餘的停留,商禹轉身下了樓,離開了酒吧。
酒吧到機場,商禹脫掉了西裝外套拿在手裏,從VIP通道趕到了候機室。妻子謝靜怡轉過頭看他。商禹走到了謝靜怡旁邊,握住了妻子的手,對所有人說:“抱歉,因為處理一些事情,來晚了。”
謝父謝母關心地問:“事情處理好了嗎?”
商禹笑着回答:“都處理好了。”
黎珞轉了下頭,心裏呵了一聲;注意到商禹也看向她嘴角的創口貼,轉過了頭。
對面,謝蘊寧站了起來,姿態挺拔走到黎珞面前:“起來吧,登機了。”然後,伸出手,示意將她拉起。黎珞握住謝蘊寧的手,一躍而起。
不遠處,謝靜怡開口說:“這次出行,我們全家還沒有合照,一起拍個照片怎麼樣?”
黎珞回過身,突然有些心疼。謝靜怡這樣說何嘗不是對商禹一種委婉的妥協和原諒。作為他們全家的唯一“外人”,黎珞舉起了手說:“我給你們拍。”
話音剛落,手就被謝蘊寧握住,將她帶到了他身邊。
黎珞QAQ:這就是做事還不討好啊。
照片是空姐幫忙拍的,用的是謝靜怡手機。黎珞並不想拍進去,但她被謝蘊寧攬着肩膀,只好對着鏡頭露齒一笑;商言站在她旁邊,兩人一塊地比劃了一個“Yeah”的手勢;另一邊是商禹和謝靜怡,夫妻兩人都扯唇笑着。整張大合照里,唯一沒有笑的人是謝蘊寧,漠着臉,像是有人欠了他八百萬。
連一直比較嚴肅的謝父謝母都笑得和藹可親。
這就是幸福嗎?
這張整齊的旅行大合照,謝靜怡將它發了朋友圈;藉著照片向商禹表明了她的態度。既然選擇了原諒,她就不會令他難堪。只是她這樣的苦心,商禹能明白多少?謝靜怡的朋友圈,黎珞給點了贊;林佳綺也過來留了言,留下一串委屈的表情:“謝阿姨都不帶我玩了!”謝靜怡尷尬得不知道回,黎珞替謝姐姐回了一個笑臉表情。嘿嘿,她在這裏喲!毫無疑問,這個得意的笑臉,將林佳綺激成了一隻炸毛貓。
林家客廳里,林希音穿着白色絲袍,面容倦倦地靠着沙發,給謝靜怡朋友圈照片點了贊。佳綺和商言的訂婚變成那樣,她還是要努力挽回局面。點贊的時候,林希音目光停留在照片里的商禹和黎珞。兩張不同年齡的出現在同一張照片里,給她的視覺感受無比強烈。就像林清嘉穿越了二十多年時光出現在照片里。
照片里,商禹即使英偉迷人,還是可以看出他的年歲,是一個完全四十多歲的男人的樣子。而黎珞,如果不是知道林清嘉最終染上了A病毒,她都懷疑黎珞是林清嘉的女兒。
因為只有林清嘉會那麼恨她。
自從這個女孩的出現,她的生活就不正常了。山區女孩、佳綺訂婚、網絡攻擊……種種聯繫起來絕對不是巧合;以及她怎麼看黎珞都像是有意靠近謝家和謝蘊寧。
什麼怎麼辦……林希音靠了靠沙發,想起久遠卻不能忘記的往事,林清嘉站在高高的樓梯對她警告說:“林希音,你如果再惹爸媽生氣,你就給我滾出這個家!”
那樣的高高在上,那樣的仗勢欺人!林希音緊緊攥住自己的手機,手指不知不覺中泛白。
度假回來的第一天,黎珞去瀾大圖書館的咖啡廳找小樹。小樹在圖書館的咖啡廳找到一份臨時工。一個小時十塊錢,錢不多但勝在環境好;地點又在學校里,不僅非常方便,還可以學做咖啡。
距離兩人上次在瀾大西門吃晚飯,她和小樹有段時間沒有見面了。今天見面,小樹已有了些不一樣的變化,整個人多了一份朝氣和憧憬。黎珞替小樹開心,將島市帶回來的旅遊紀念品送給小樹。小小的一串碧璽手鏈。
小樹收了下來,抬頭對她說:“黎珞,我請你喝咖啡吧。”
“不用了。”黎珞拒絕,她是過來買咖啡的,等會帶到生化所。還記得她第一次帶咖啡到生細胞所討好眾人,謝蘊寧將他那杯丟進了垃圾桶。
“十杯摩卡。一杯多糖多奶,一杯少奶不加糖……”黎珞對收銀員同學交代說。
十杯咖啡打包完畢,黎珞拎着它們走出了圖書館的咖啡廳,手機響了。
手機里顯示的號碼和國際區域號令她微微驚喜,一邊走下樓梯一邊接聽了手機里的來電,黎珞嘴角輕揚,脫口而出的愉快招呼裏帶着兩分雀躍:“嗨,Benson,我可終於等到你的電話了。”
很快,手機聽筒里,回以爽朗愉快的男中音:“嗨,清嘉……”
黎珞來到生化所,才知道今天上午有個討論會,級別很高端,她和商言都不能旁聽。會議開始之前,黎珞將瀾大帶來的一袋咖啡遞給謝蘊寧,取回了她和商言的兩杯對謝蘊寧說:“最上面那杯是你的,沒有糖,低因低奶。”
謝蘊寧接過了整個咖啡袋,點了下頭:“嗯。”
現在最細微的事情,他都會回她一聲,不管是嗯還是哦;典型的謝蘊寧式溫柔。不遠處,周北笑呵呵地走了過來,語音悠然地說:“一定是黎珞又買咖啡了……有我的嗎?”
黎珞揚着唇:“當然。”
“還是黎珞你對我好。”周北回,有意挨着黎珞。
謝蘊寧掠了周北一眼,懶得搭理;會議還沒有開始,提了提手裏的咖啡,叮囑黎珞一句說:“以後買咖啡這種事,讓商言去做。”
黎珞心裏有些樂:“好。”
生化所外面,正在停自行車的商言,打了一個大噴嚏;伸手摸了下鼻子,心情有些鬱悶。
謝蘊寧這樣大大方方的偏心,周北自然能聽出謝蘊寧有意透露出來的非同一般,裝作一副不明白樣子,附和一句:“是啊,女孩子嘛,買那麼多杯拎着重。”
黎珞笑吟吟,準備走了。
“黎珞,還需要我再幫你介紹男朋友嗎?”周北這個時候問,頗有意圖。
謝蘊寧一臉的從從容容,似乎等着黎珞如何回答。
黎珞客客氣氣地回周北:“謝謝周老師,暫時不用了。”
周北不再操心,不過熱情不變:“有需要隨時說一下,老師給你介紹最好的。”
“謝謝周老師。”黎珞道謝,拿着兩杯咖啡下樓了。
從頭到尾,謝蘊寧沒有說一個字,目光追隨着黎珞離開之後,收了收。
黎珞下樓之後,周北又靠近謝蘊寧,以一種暗搓搓口吻興奮詢問當事人:“浪漫的師徒戀開始了嗎?”
謝蘊寧直接把手裏的咖啡袋遞給了周北,心裏琢磨黎珞剛剛話里的“暫時”是什麼鬼?!算了;見周北目光一直打轉着,謝蘊寧沒有任何遮掩,承認了下來:“對,開始了。”
磊磊落落,完全打臉上個月他對周北說不願意找年齡小的。
學習室外面,黎珞剛好遇到了停好車的商言,將咖啡遞給了他。
商言昨晚沒休息好,黎珞這杯咖啡對他來說真是如渴得漿,立馬道了謝接過來;喝了大半杯,醒了醒腦子,然後去了一趟洗手間。手機里,佳綺發了一條新的語音消息。
盥洗台前,響起林佳綺證據確鑿般的聲音:“商言,有個事情我必須告訴你,黎珞在我媽媽面前親自承認她要搶走你。是我們訂婚了,她才把目標放在了你小舅舅那裏……”
商言按掉了手機,聽不下去了。他可以忍受佳綺嬌氣的公主脾氣,沒辦法接受她接二連三的挑撥和抹黑。黎珞怎麼會想搶走他,明明黎珞還拒絕了他對她的表白……
商言離開洗手間,心情無力又無奈。家人已經不管他和佳綺分不分手,因為他們根本不看好他和佳綺能走下去,沒必要明確地反對他和佳綺,令他抗拒和不開心。
商言能理解家人的用心,因為,他自己也不好看自己和佳綺能走下去。只是,最近發生那麼多事情,佳綺又被撤銷瀾大學籍,他說不出分手兩字;怕佳綺會鬧,也怕佳綺難過。
只是分手的念頭,一旦產生,就像是種子落了心裏。
人都會產生處於陰影地帶的念頭和想法。學習室里,商言想着分手問題;對面黎珞同樣想着分手問題。神奇的默契感,一個揉着額頭,一個支着腦袋。
中午吃飯之前,謝蘊寧將她叫到辦公室,糾正她最新的實驗報告。辦公室門關着,兩人挨着近,見她彎着腰吃力,謝蘊寧將她帶到他的腿上,拿起報告說:“這樣看,是不是方便一點了?”
黎珞亞歷山大地點點頭,因為想到了分手。
“教授……”黎珞抬起頭,謝蘊寧一個吻便啄了下來。“這次報告寫得不錯,獎勵你。”
黎珞:“……”看現在情況,真要順利分手,很難啊。
中午飯點到了,謝蘊寧帶她出去吃飯,黎珞想到要剋制感情拒絕:“教授,我不去。”
“為什麼?”謝蘊寧站起來,穿上了大衣。
黎珞硬着頭皮說:“我想吃食堂。”
謝蘊寧望了望黎珞,頓了頓說:“好吧,那就吃食堂。”
中午食堂里,黎珞和謝蘊寧兩兩相坐着,沒什麼胃口,謝蘊寧給她夾了一次菜。對上謝蘊寧的湛墨如黑眼睛,黎珞腦里只有一個聲音:怎麼分,她能怎麼分!身後商言和周北一塊過來湊人數,怕自己太打擾了,周北立馬找了話題說起來:“今天有個新聞熱點,你們知道嗎?”
商言附和了下周北:“周老師,什麼社會熱點?”
兩人順利坐在了黎珞和謝蘊寧對面,周北繼續扯話:“就是關於收養引起的矛盾,一對夫婦領養了一個小孩,發現養着養着不太好,就不想要了,然後被公諸於眾討伐。”
商言發表想法:“我覺得父母小孩都有問題。”
“是啊。”周北肯定,抬眼詢問謝蘊寧。
謝蘊寧沒有意見。
黎珞突然問謝蘊寧:“教授,如果你有一個領養的小孩和親生的孩子,你會偏心嗎?”
謝蘊寧轉過頭:“我們為什麼要領養?”
我們?她和他?頓時,黎珞一張漲紅了不少;對面,周北擠兌地笑起來,同樣說:“對啊,小珞,你和組長肯定要自己生,別浪費好基因是不是?”
黎珞笑嘿嘿,嘿嘿,嘿嘿。
現在這個網絡時代,只要有出格的新聞任何社交平台都會引發討論。
夜裏鳥巢里,黎珞抱着電腦上網,看了看周北說得新聞熱點。收養事件的確在網絡引起了小小的風波,然後她不知道這個新聞怎麼觸發林希音那顆孔雀水晶心——林希音用微博小號轉發了新聞報道,同時用犀利的語言鞭打了這對夫婦的不負責任。
底下,得到了不少人的附和。
林希音有個小號,比起“林林林林大小姐”這個大號,小號更貼近她的真實人格。大概每個人都需要一定的秘密領地,林希音在小號里除了各種曬貨曬逼格之外,還曬了她很多她對另一個男人的感情。
這個隱秘的小號,黎珞會知道,也是來源一次偶然。只是林希音既然那麼義憤填膺,為什麼不用林大小姐這個大號轉發這條新聞?很多時候,黎珞最心疼的還是自己的爸媽,付出和心血不能理解就算了,還被全盤地誤解和否定。如果那個家,真有什麼做得不好,也來源她這個不夠懂事的妹妹。
有一次她和林希音吵架,氣不過出口傷人讓林希音滾出這個家。
這話說得很不應該,作為妹妹她沒資格讓林希音滾出林家。至今回想起來,她也很後悔為什麼要對林希音說那個話。如果沒有說,是不是可以減少一點矛盾,也沒有那場悲劇了……
那晚媽媽也教育了她,她也委屈地躲在房間裏難過。委屈是一種偏激的個人情緒,她委屈,林希音也委屈;事情又到底誰對誰錯呢?那晚,她知道了林希音為什麼會成為爸媽的女兒。二十多年前的一個待產房裏,她媽媽意外失去了一個即將到臨的女兒,還被醫生確診以後都不會有小孩了;那天,還有一個女嬰因為父母逃婚降臨瀾市醫院,年輕男女沒有能力撫養這個幼小的女嬰。
然後事情就很明白了,她父母要了這個女嬰;女嬰就是林希音。
爸媽領養這個女嬰,黎珞多少能理解,就像媽媽對她說的,當時動了兩分惻隱之心,又覺得有兩分緣分。所以,連領養手續都沒有,如同自己親生閨女一樣帶回了家。
只是兩年後,爸媽還是有了她。她小時候身體不是很好,又很貪玩,媽媽或多或少特別照顧着她,然後那些行為落在林希音眼裏,都成了偏心的證據。
手機里,進來一條Benson抵達瀾市的提醒消息。黎珞沒辦法接機,就和Benson約了周四一塊吃個飯。作為多年的老同學老朋友以及她的私人理財師,即使兩人目前不適合見面,她也要請Benson吃個飯,以表謝意。
只是這些天她都和謝蘊寧一塊吃飯,周四她要單獨去見Benson,還需要找個理由跟謝蘊寧“請假”一下。
周四中午吃飯,黎珞和謝蘊寧“請假”;謝蘊寧沒有多問,直接答應:“可以,不過你到家的時候給我打個電話的。”
黎珞連連點頭。
謝蘊寧目光一轉,扯了下唇問:“見朋友嗎?”
黎珞猶豫半秒,點點頭。
謝蘊寧一下子看到女友那半秒猶豫,又問:“男性朋友嗎?”
黎珞抬起頭,將嘴裏的鰻魚飯吞了下去。
謝蘊寧忽然一笑,很大方地靠了靠椅子,對她說:“以後要見什麼朋友,不管是男性還是女性。不用找理由,直接對我說……我想我應該不是一個愛吃醋的男朋友。”
黎珞:“……”過了會,點了下頭。
“所以,真的去見男性朋友?”
沒想到還有轉折,黎珞盡量實話實說:“他是我美國大學同學。”二十五年前的大學同學,不算撒謊。
“美國同學過來的確該請人吃飯。”謝蘊寧抽了一張紙巾說,“記得替我問好,有機會我們再一塊請他吃個飯。”
嗯!黎珞點頭答應,心裏又有些發慌,她到底要怎麼跟謝蘊寧提分手啊?要不學他?請他吃一頓好的,然後……
晚上7點,黎珞開着跑車來到天瀾中心的大廈,車子駛入地下二樓停車場,倒車入位之際,接到了一個電話。來電人是她高價聘請的職業拍客,職業素養不錯,上次他多給了她一個消息,這次同樣送給她一個消息:“Lorna,你被跟蹤了……”
“謝謝。”
黎珞從跑車裏下來,身上穿着是長款紅色大衣,搭配一頂紅色毛線帽。大衣還連着一頂帽子。按了電梯上了六樓。兩個小時之前,她和Benson約好在六樓的一家餐廳吃本地菜。
慢悠悠地等在六樓,Benson還沒有過來。
黎珞靠了靠餐椅,拿出化妝鏡補了一個口紅,然後鏡子微微移了移。大概等了五分鐘,黎珞抬了下手,招呼了一個服務生過來:“請問洗手間在哪邊?”
服務生禮貌地回答了她,商場餐廳的衛生間都在外面。
“謝謝。”黎珞抽了兩張紙巾。很快,離開了餐廳。
早在電梯上六樓之前,她給Benson發了一條消息說:“Benson,我突然想到有一家瀾市本地餐廳更好吃,我們約在那邊吧。麻煩你改下地址。”
六樓的本地餐廳,黎珞久久沒有回來,只留下一張整齊疊好的紙巾。紙巾被跟蹤的人攤開來,是兩個大寫的字母——“SB”。
字母,是用口紅塗寫而上。
然後這張紙巾和紙條上的留言,應該會轉交給那位雇傭的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