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八章庚申會

第二百零八章庚申會

小圓聽過阿彩的回報,吃了一驚,當初的兩個妾都生了兒子,李五娘也不過是將她們賣掉了事,如今行事怎地這般毒辣起來,伸手就是兩條人命。程慕天對此事沒甚麼感覺,正妻害死小妾,再正常不過的事。此等事體,小圓見的也不少,但旁觀別人家的,和自個兒親三哥家的,心情完全不一樣。比起那橫死的妾,李五娘也是苦命人,若不是被逼到了絕處,又怎會不顧被休來動手。

她為李五娘兩口子擔著心,所幸隨後幾日,何家還算風平浪靜,她也就慢慢放下心來。

這日,李五娘發來了帖子,邀她去參加庚申會。

阿彩取了一件櫻桃短金衫兒、一條黃羅銀泥裙與她換了,又給她插了滿頭的珠翠,取了鏡兒來照給她看。小圓嗔道:“打扮得似個女妖精。”阿彩笑道:“別的夫人都作如此打扮,少夫人要是太寒酸,別人怎會把閨女許給午哥?”小圓把已拔下的一根金簪又插了回去,無奈道:“也罷,為了兒子,我就犧牲一回。”

阿彩不懂“犧牲”的意思,又與她貼了個呵膠花鈿,扶她上了轎子。

何家三房屋內,客人們都已到了,一個妾引着小圓到座位上坐上,奉上茶來。李五娘將那幾位夫人,向她一一介紹,那穿宜男百花羅衫的,是唐夫人,穿雲雁暗紋綢衫的,是張夫人,還有幾位,是李五娘的娘家親戚。小圓留神瞧了瞧,面前這幾位,穿戴都與她無二,全身上下明晃晃的,但那位張夫人,卻是素凈的很,雖說身上穿的都是好料子,但顏色並不鮮艷,頭上也僅插了幾支玉簪。

小圓暗自後悔,不該聽了阿彩的話,打扮得似個花蝴蝶,生生被這張夫人比了下去。她是這般想,別人卻不一樣,李家一位嫂子朝她這邊湊了湊,悄聲道:“庚申會是斗寶的,她打扮得這般矯情算甚麼,有本事就別來。”唐夫人也湊了過來,語氣頗有些酸溜溜:“人家是書香門,自然與咱們商人婦不同。”

原來打扮得俗氣不俗氣是次要的,關鍵是不能與眾不同。小圓暗地裏吐了一口氣,她雖厭惡自己的這一身打扮,但卻不願被人排斥。

李五娘也瞧不慣張夫人,但她身為主人,不好厚此薄彼,便開口向小圓道:“你可曉得這位張夫人是誰?你家午哥與辰哥見了她,得喚一聲師娘哩。”張夫人也不謙虛,微微頷首,原來她正是錢塘書院山長的夫人。小圓忙上前見禮,與她敘些閑話。她想起午哥提過,這位山長夫人的閨女,是愛好填詞的,女兒如此,想必母親也高雅,她回想了一番自己讀過的詞集,拿出些句子來與張夫人討論。

張夫人眼裏閃過一絲驚訝,不想這般粗俗打扮的人,竟也懂詩詞。文人多直性子,張夫人嫁與了文人,也沾染了這習氣,心裏這般想,就講了出來。小圓好一陣尷尬,只得藉著吃茶掩飾。唐夫人與李家夫人,很是排外,認為她在張夫人那裏受了委屈,連忙喚了她過來坐,七嘴八舌道:“假清高,嘴裏談的都是詩詞歌賦,收學費時也沒見少了去,理她作甚。”

小圓奇道:“難道你們沒有兒子或兄弟在錢塘書院上學,連山長夫人都敢不理會?”唐夫人撫了撫衣裳上的宜子圖案,嘆道:“我同你三嫂一些樣,只有閨女是自己生的。”李家一位嫂子道:“我們小兄弟,諢號蛐蛐的,可是在錢塘書院讀書,但他不過是混日子罷了,得罪了山長夫人又值甚麼。”

她們這邊聊得熱鬧,就又冷落了張夫人,李五娘只好再度出聲,使人端了一盤子紅珊瑚磨成的珠子出來,道:“我娘與我送了一株大珊瑚,不曉得用來作甚麼,就磨了幾個珠子,你們來幫我瞧瞧成色,串幾個耳環可使得?”

李家三見了那一盤子紅通通的珠子,笑道:“婆母果然是偏心的,這般好的珊瑚,通共只有兩株,一株與了李蛐蛐,我道還有一株去了何處,原來是在這裏。”這本是一句玩笑話,李五娘卻有些不悅,轉了頭去與唐夫人講話,把李三嫂晾在了那裏。

小圓就站在李三嫂旁邊,見她一臉的尷尬,忙將了話來岔開,問她腰間鑲金的腰帶是哪裏來的。李三嫂明白她是救場,感激一笑,道:“她這就生氣了?往後慪氣的日子還多着呢。那些和離回娘家的,雖不曾丟了嫁妝,但到底是丟臉面的事,我們家兄弟多,嫂子們鈴鐺,唾沫星子都能淹了她。”

小圓大吃一驚:“和離?這從何說起,我怎地沒聽到消息?”李三嫂拉了她到一旁坐下,笑道:“你三哥不肯呢,自然不會與你講。”小圓握着腰間的玉佩,冰涼一片,幽幽嘆道:“雖說勸和不勸分,但我三嫂與三哥這些年,不曾好過,她過得很是辛苦呢。”

“誰過得又不辛苦?”李三嫂不以為然,“她才害死了官人的妾,這節骨眼兒上要和離,不是授人以話柄?若這事兒真成了,不出三天,滿臨安大街小巷就要議論,說李家閨女是畏罪自請下堂的。”

唐夫人大概與李家走得近,曉得內幕,在旁聽了一時,沒有避諱走開,反倒湊了過來,笑道:“李三嫂,你只講了一半兒,你們李家不肯讓李五娘和離,還有一半原因,是捨不得何老三那個好女婿罷?”

李三嫂的臉紅了一紅,卻也不否認,道:“我們家雖也有幾個做官的,但都沒得何三爺有能耐,朝中有個自家女婿,多好的事兒,偏李五娘想不開。”

小圓眨了眨眼,她只曉得何耀弘的後院一團糟,倒不知道他在旁人眼裏,是個官場得意的好兒郎,李家還把他當作了香饃饃,捨不得放手。

唐夫人覺得,李五娘要和離就是一場鬧劇,官人不肯放手,娘家兄弟反對,僅憑她自己和想要趕她出門的婆母,這事兒怎麼都辦不成。她與李三嫂耳語了幾句,講得她連連點頭,笑顏大開,又轉頭羨慕小圓道:“咱們這幾人中,當數何夫人最有福氣,官人不納妾,兒女又齊會。”

小圓愛聽這話,心道,這位唐夫人倒是左右逢源,她謙虛了幾句,正想問些她家的情況,一個妾走過來道:“兩位夫人,我家夫人請二位到園中賞花。”

唐夫人笑道:“大概要斗寶了,咱們去瞧瞧。”原來是要真“斗”,小圓扶了扶一頭的珠翠,同她一道,隨着那個妾朝園子裏去。

正是春季,何家園子雖沒有甚麼名貴的花朵,尋常品種倒也開得正艷。幾位夫人,圍着李五娘坐了,獨獨那位張夫人離得有些遠。茶水端了上來,以李三嫂為首,一群人開始嘰嘰喳喳聊起來。內容無外乎是我頭上的釵子比你的好看,你身上的衣裳料子不如我的名貴。

原來是如此鬥法,小圓聽得頭暈,不知不覺朝張夫人那邊挪了挪。張夫人眼中又閃過一絲驚喜,道:“我就曉得何夫人不是那般俗人。”她的聲量不小,正“斗”得熱鬧的眾夫人都聽見了這話,齊齊拿眼瞪她,她卻不以為意,施施然端茶吃了一口,繼續同小圓聊天:“這花茶倒還中吃,聽說是何夫人所制?”小圓謙虛道:“哪裏,不過是我吃不慣古方煮的茶,拿乾花泡了點兒水喝而已,哪曉得大家都愛上了。”張夫人贊道:“何夫人蕙質蘭心,何必謙虛。”小圓微微一笑,道:“我家兩個兒子,在書院與山長添麻煩了。”

張夫人顯然不大知曉書院的事體,問道:“你家兒子是哪兩個?”小圓答道:“一個叫程梓林,一個程梓昀。”書院學生眾多,山長都未必知道這兩個孩子,她也不過是客套而已,不料張夫人卻道:“原來他們是你家的孩子。”

小圓一愣,不知話背後,是誇讚還是批評。張夫人先是一笑:“我家官人時常提起程梓昀,誇他天資聰穎,將來是進太學的料子。”小圓還未來得及高興,張夫人話鋒又轉:“程梓林是不是小名兒喚作午哥的?我可是久聞他的大名。”她最後一句咬得極重,臉色也變了。

但小圓去問她詳細事,她卻怎麼也不肯開口,問得多了,竟將臉扭了過去,一副愛理不理的模樣。

小圓不知她怎麼就突然翻了臉,只好又挪回唐夫人那邊去坐。唐夫人安慰她道:“我當年還與她是手帕交呢,就是受不了她這德性,才慢慢地淡了。”

小圓本只替李五娘兩口子的事擔著心,這下又添上了午哥,不曉得他是在書院裏惹了甚麼麻煩,竟能讓山長夫人當場翻臉。做娘親的,孩子都是放在心尖尖上,她越想越急,哪裏還坐得下去,隨便尋了個由頭,辭了出來,回家等午哥下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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