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Chapter 88
倆人坐在露天餐館,上面是白色的遮陽棚,成汐韻用吸管攪着面前的一杯飲料,看着韓蘊笑。
倆人坐着兩人的小圓桌。
韓蘊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很得意地說,“我就知道你捨不得我,不敢和我說,一說你怕你就走不成了,所以只敢跑。”
這麼丟臉的事情成汐韻才不會承認,所以她抬起來手,支着自己下巴,故意含情脈脈望向韓蘊,**般地說,“你一向這麼自信,還是遇上我才激發了這種潛能?”
韓蘊被她這故作風情的模樣弄得愣了一下,卻很快跟上,眼神流轉,在成汐韻身上晃了一圈,慢悠悠地說,“不過純粹有些直覺罷了,只要是放在心上的事情,一點一滴都能看出來……”
成汐韻手搭過去,搭在他手臂上,對着韓蘊繼續賣弄風情地眨眼睛。
她太開心了,好像已經沒辦法表達。
韓蘊說,“就像早晨,我就知道你要跑,根本都沒睡。可你因為太急切想跑了,所以一點沒發現。”
成汐韻嗖地——收回手,怨念地瞪着他。
韓蘊聳聳肩,完全無所謂的樣子說,“那沒辦法,關乎我一生幸福,不處處小心怎麼行。你可不是一個三言兩語能說動的人。主意大着呢。”
成汐韻的怨念多了歡喜,這話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誇她,但她聽着覺得是種誇獎,韓蘊也是一個知道自己要什麼的人。
她曾經——很多年一直都以為自己活得很明白。直到她遇上韓蘊,這個人從第一次見面就影響了她。她沒臉沒皮纏着他上路,丟了人家的東西,死纏爛打都不願走……她斜了韓蘊一眼,“果然,世上沒有百分之百的好對象。人好,也許就有其他問題。”
韓蘊挪了挪面前的咖啡杯,望着她,神情略鄭重地說,“這事得認真和你好好說,你覺得結婚是兩家人的事情,有沒有想過原因?”
成汐韻抬眼望他,韓蘊生的真好看,她現在對他是着迷了,怎麼看都覺得好看,就連說到家裏的問題,她也覺得那不是問題了。可是就像之前的兩天,她壓着自己用理智分析一樣,她就是知道,和韓蘊一起確實以後有非常多的問題。
她抬手,在韓蘊臉上不甘地捏了一下,才說,“就是很怕,我以前也沒有過這種感覺,喜歡到總怕會失去,總忍不住想,要是失去了怎麼辦?這段日子咱們太好了……我怕以後出了別的問題,這段的快樂日子也沒了。”
韓蘊的手伸過來,溫柔地摸在她嘴角,低聲說,“是咱們認識的時間不夠久,還是因為我給你的信心不夠,或者因為這件事太突然了?”
他冷靜而充滿柔情的話語,令成汐韻心裏充滿勇氣,覺得韓蘊真是什麼都知道——她那無法言說的心酸,無依無靠的忐忑,甚至情難自已步步深陷的茫然,他全都知道。
他總是能撩撥她,她的心,她的人,甚至他們才認識,他也能撩撥得自己追着他跑。成汐韻頭一動,把韓蘊摸她嘴角的手指頭咬了一口。
韓蘊,“……”
他收回手,卻低聲說,“你別這樣,我都不敢帶你回酒店。就是有些話,一定得和你說清楚,不然我怕你心裏還有那要和我分道揚鑣的念頭。等會……等會咱們說完了,回酒店隨便你。”
成汐韻惱羞成怒去踢他。
但韓蘊笑着躲開了,“你看,我都有經驗了。”
他又低聲說,“回到酒店,回到酒店你就能踢了。我坐着不動讓你踢。”
成汐韻翻了個白眼,“誰稀罕踢你。”
韓蘊笑着伸手握住她的,拉過去親了親。
“咱倆好好說話。”他說,“你還沒回答我,為什麼你覺得結婚是兩家人的事情,不能是自己的事情?”
“本來就是兩家人的事情。”成汐韻說,“結親結親,結的是兩姓之好。”
韓蘊搖頭,“你錯了!”
成汐韻,“……”還能不能更乾脆點,直接三個字,你錯了!
成汐韻問,“我哪兒錯了?”
韓蘊說,“也許別人家的情況,結婚是兩家人的事,也許在國內多數的婚姻中,結婚都是兩家人的事。但是你沒有看到本質。”
“本質就是結婚不是兩個人的生活,而是兩個人,和他們身後的所以社會關係的結合。”
韓蘊笑了,“多傻,你和我都是孤家寡人,哪裏來的社會關係。”
成汐韻頓時石化……
韓蘊把自己的椅子挪了挪,挪到成汐韻左邊,抬手,把她摟到懷裏,倆人的方向一致,可以看到遠處的紀念碑,他讓成汐韻靠在他肩膀上,低聲,慢慢說道,“這事情其實是這樣……靠別人才要看別人的臉色,在婚姻問題上也一樣。父母子女間有摩擦的,多數都是因為一方需要依賴另一方,無論經濟還是情感,總會因為一個原因。”
成汐韻說,“那也不一定。”
“那你說什麼情況不一定?”韓蘊說,“親戚間幫忙,買房需要家人贊助,或者親戚需要提拔,想藉助別人的人脈,甚至結婚前的彩禮問題,婚後想父母幫忙看孩子,贍養父母等等一系列問題,不都是經濟和情感上的問題嗎?”
成汐韻一想,“那……那也確實是。我們本來就是個人情大國,走到哪兒都看關係……”
韓蘊摟上她,低聲靠在她耳邊說,“那你把姚駿扔下的時候,本來就是拋棄了一切你曾經的社會關係。你其實都知道,也看得開,為什麼就斷定我不可以。你都可以,我為什麼不行呢?”
成汐韻一下坐了起來,震驚地看着他,“我以為……我……”
韓蘊幫她說,“你以為,我媽媽和我畢竟是母子,過了這些事情,有一天還是會和好。”
成汐韻撲過去抱他。
韓蘊說,“這些事情說白了就是這樣,而且你想想,我為什麼要回頭?我媽媽這樣追我,不過是想利用我去替我家裏弄好處……她是真的為了我好嗎?”
成汐韻放開手,看着韓蘊,心撲通撲通跳起來。
韓蘊說,“她對我有情感上的要求,但是我對她,沒有經濟上的要求,更沒有情感上的要求。我其實好多年以前就已經獨立。這種獨立,就是有沒有國內的親戚和家庭,我也還是我。”
成汐韻伸手摟上韓蘊,“對不起……”她真心覺得她對不起韓蘊,她之前沒有認真的了解他,沒有認真去理解過他。甚至,都沒有認真去想過他的處境。
她的臉貼在韓蘊的襯衫上,再沒有一刻,這麼心裏踏實。
她拋開姚駿的時候,就知道自己拋開了大多數人都會認為正確的晉陞通道,這年代,愛情感情算什麼,自己吃得好,住得好,不被高房價壓垮才是多數人的生活訴求。她單位多少女孩每年相親結婚,她因為早早有了訂婚對象,交往都被歸到婦女組,這種事情看得更是多。
相親就是對條件。結婚就是對兩家的條件。
有錢人是越來越多,可那和大多數人都沒關係。她看過多少長得漂亮也聰明的女孩子,不過嫁個有房的就心滿意足。
她之前和韓蘊提婚姻,不過是探他對她是不是真心。但並沒有真的想到結婚。可這次的事情,才令她一下不得不面對現實。
她摟着韓蘊,把這些話都和韓蘊說了,“當時我要和姚駿分手的時候,我從發現那條項鏈……中間大概隔了三四天,我和我自己說,家裏的房子如果結婚,姚駿一定會改成我的名字,還有別的,我為了一個穩定沒有壓力的生活,我是不是應該賭氣分手?和一輩子的太平比起來,這樣的分手真是算得上賭氣了。我如果對他多用點心思,能管住他。——可是我不願意,道理我都懂,就是不願意!”
她把臉埋到韓蘊懷裏,“直到我遇上你,我簡直不知道該怎麼作,我晚上睡覺,有時候會忽然想,不知道自己睡覺的樣子會不會很難看,然後我不敢睡,可是太累了,過會還是睡著了。”
韓蘊悶聲笑起來。
成汐韻緊緊摟着他,聽着他笑的聲音,從胸腔傳入她的耳中,她願意聽一輩子。
“……後來那天見到方瀾的時候,我當時就有預感糟糕了,因為我知道方瀾的哥哥是去威尼斯結婚的。然後再也躲無可躲,將來怎麼辦,我就不能不想。可是一想我就知道行不通了。你媽媽不會同意我,你妹妹我看不上……可對你,我又真的捨不得。就只能咬着牙跑。”
她把臉在韓蘊襯衫上摩挲着,感受到他的手伸過去,圈上她的腰,在那處輕輕捏了一下。
她低聲說,“可我心裏知道,你還是會找我的。如果你找我,我就又跑。多跑幾次,你追的狠了,也許一輩子最愛的就是我了。”
韓蘊伸手過去,抬起來她的臉,“那你愛我嗎?”
成汐韻慢慢坐直了,和韓蘊大眼瞪小眼,“哦……原來”她恍然大悟,原來她還沒有和韓蘊互相說過我愛你,可是她已經不知不覺說了出來。
韓蘊眉眼帶笑,歡喜之極地看着她,而後慢慢靠近,笑着問,“愛不愛我?”
“不愛。”成汐韻轉身,看着遠處的紀念碑。但心裏有什麼在翻騰,滿心滿腦子都是剛剛,韓蘊含笑看着她的樣子。
想得她都覺得熱起來,想回酒店去吹空調,什麼景點,完全沒興趣看了。
只想去看後面的人。
還有早上的事情,也全都沒羞沒臊地湧入她腦海里。
那時候心裏想着要跑,反正以後不見豁出去了。或者還是自欺欺人,她都不知道……
“想什麼呢?”韓蘊靠過來,下巴壓在她肩膀上問。
她向後傾身,靠在韓蘊身上,“我在想,我怎麼越來越不了解自己。”
“我也是。”韓蘊說,“這件事知道的時候,我也很震驚。但是後來我想,她已經是成年人了,這是她自己的事情。國外現在同性戀已經可以結婚,她是做了人的小三。可是如果她現在說要和一個女的結婚怎麼辦?我想了想……覺得也只有一個辦法,就是尊重別人的決定。”
成汐韻覺得自己沒聽懂,坐起來說道,“你這樣說就不對了,同性戀沒有礙着別人的事,小三怎麼能一樣。”
韓蘊說,“是一樣的。對咱倆來說,兩件事都一樣。就是——這件事和咱倆無關!”
成汐韻終於聽出這句話的冷靜無情來,“你的意思是,你沒有興趣對她進行道德審判,更不想佯裝關心去阻止她。”
韓蘊說,“當然純粹從你的角度講,錯都在她。我就想你可以分開看這兩件事,別一會又想到見我就得見她,然後我睡一覺你又跑了。”
成汐韻知道韓蘊想逗她,可心裏也還有不放心。加上這事情他夾在中間,說多了會顯得冷血不念親情,這些都是她曾經擔心過的地方。
可既然她已經給了他希望,無論如何也要陪他走下去,走不下去再說。
“說起來方瀾,其實我這些年和她關係還不錯。”她抬手忽然搖了搖韓蘊,“她沒有給你提過我嗎?”
韓蘊心疼地看着她,“……你想想,她怎麼可能和我提到你。”
成汐韻一想,大概方瀾惦記姚駿都不是一天兩天了,何況她還用着她的才華,不說也是正常的。她頭栽到韓蘊懷裏,悶聲悶氣地說,“她在網上發的曲子,還都是我寫的呢。姚駿不許我表演那種音樂,我又愛寫,就給她了。”
韓蘊伸手抱住她,“這我真是沒想到。”
成汐韻額頭靠在他胸口,柔聲說,“沒事。我當買了你付款了。”
韓蘊的手又在她腰上捏了一下,很輕,像小貓抓。
成汐韻開心極了,轉身靠在韓蘊身上,天很藍很藍,她望着天高雲闊,靠在韓蘊身上。
韓蘊在她耳邊絮叨,“一言為定,你要再跑我就當牧師去。”
成汐韻說,“牧師?牧師好像也可以結婚吧?”
韓蘊說,“那我沒想那個,我想的是畫畫,如果沒有你,我就繼續專心畫畫,當牧師可以嚇退我家人,讓我轉心搞創作。對了……你看到早晨咱們酒店那個壁畫了嗎?你知道為什麼我要給你講,你知道那擬人的十二星座到底有什麼特別嗎?”
成汐韻,……
早上講課,中午講課,下午講課,酷愛給自己講課的男朋友……
她閉着眼,當韓蘊低聲哄自己睡覺了。
韓蘊看她閉眼,就伸手過去把成汐韻的手拉過來,攥在自己手心摩挲着,右手整個把成汐韻圈在懷裏,讓成汐韻坐的舒舒服服。
“我想你了解我了解的世界……”他小聲靠在她耳邊說。
成汐韻睜開眼,抬頭看他,眼裏水汪汪的。
“逗你玩的,我喜歡聽呢。”成汐韻說。
韓蘊如同被蠱惑了一樣,又忘了說話,低頭和成汐韻接吻。她半依半靠在他身上,竟然抬手摸上他的臉,唇舌柔軟地探向他……早上才那麼激情過,她竟然又這樣,韓蘊頓時有點不堪重負,連忙退開,有點惶急地說,“別鬧,這街上呢。”
他是真急了,臉很白。說不上是驚訝的,還是被太陽曬的。
成汐韻不懷好意看了他一會,把自己的飲料遞過去,關心地說,“你又激動了嗎?喝杯涼的冰鎮一下。”
韓蘊接過杯子,一口氣喝完了,站起來拉着她就走。
成汐韻的高跟鞋,被拉的跌跌撞撞,撞在他背上,笑着鬧起來,韓蘊伸手搭上她,倆人很快鬧成一團,往酒店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