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可不管她怎麼奔跑呼叫,卻始終聽不到孟冠玉的回應。
眼見天色越來越沉,邱婉婉的心慢慢地跌入了谷底,孟冠玉他……該不會真的已經葬身於某個懸崖了吧?或者已經淪為猛獸的口糧?
天色越來越黑,邱婉婉不得不放棄了尋人的打算,她爬到了一顆參天大樹上,準備將就着應付一晚,等到天一亮再繼續找。
她奔波勞累了一日,其實已經又累又渴,可她也完全沒心思生火吃飯,便從懷裏掏了一個小布包出來,布包里裝着幾塊糕點、幾粒玫瑰松子糖,都是孟冠玉買給她的。
一向怕黑的邱婉婉此刻已經渾然忘卻了黑暗帶來的恐懼,她摸着黑,拿了一顆玫瑰松子糖塞進嘴裏,那甜津津的糖塊染得她滿嘴生香,可她卻是滿心的苦澀。臭孟冠玉,你到底怎麼了?去了哪?為什麼音訊全無?
就在這時,憑着獵人的直覺,邱婉婉突然朝樹林的西北角望去,夜色越沉,四周越黑暗,她就越能感受到……西北角方向,似乎隱隱傳來些火光。是孟冠玉嗎?
邱婉婉立刻扶着樹榦站了起來,朝着西北角望。
在這個季節里,進王聚山打獵的人不少,但沒有人敢隻身進山,現在她所待的這座山頭,獵戶們已經集體進山了,原則上來說不可能有其他地方的獵人會待在這個地方過夜。所以說,還真有可能是孟冠玉。
邱婉婉立刻將剛才卸下來的武器又重新披掛好,然後抬頭看了看星辰,仔細地辨認了一下那火光所在的方位,接着她滑下了大樹,朝着深刻在腦海里的方向狂奔而去。
黑暗中的森林,因為頭頂茂密的植被,所以即使是在陽光猛烈的大白天裏,也會顯得陰暗異常,到了夜裏就更加伸手不見五指了。
邱婉婉本來就怕黑,因為在黑暗中,她根本什麼也看不見,因此其他感官變得更加靈敏,她聽到了自己的心臟劇烈跳動的聲音,呼呼的風聲,夜梟鳥粗嘎難聽的叫聲,不知名的小動物在遠處飛快奔跑的聲音。
她喘着粗氣拚命朝前跑去,可每跑上一、兩步就會被樹根或藤蔓絆倒,到了後來,跌倒了無數次的她終於學乖,折了根樹枝一邊摸索着一邊朝前慢慢走去。
可是這麼一來,她的速度就慢了下來,邱婉婉心急如焚,卻又無計可施。
俗話說看山跑死馬,先前她站得高,可以隱隱覺察到火光的位置,可她卻需要一步一步地靠雙腿走,速度又慢,又要時刻警惕會不會遇上前來覓食的猛獸什麼的。
她整整走了一夜,直到東方隱隱發白時,這才着急了。
邱婉婉不敢確定自己之前看到的那個火光是不是孟冠玉造成的,但依常理而言,不會有人一直待在原地不動,孟冠玉迷失了方向,他自己肯定也一直在找出路,而天一亮,他肯定會離開露營地,繼續尋找出路。也就是說,她很有可能會與他失之交臂。
邱婉婉急了,她扔掉了探路的樹枝,開始在深山老林里狂奔了起來,還一路大喊:「孟冠玉、孟冠玉,你在哪?孟冠玉、孟冠玉……」
她突然停了下來,豎起了耳朵,細細地聽。
到底是不是錯覺啊,還是說她太思念孟冠玉了,怎麼她好像聽到了孟冠玉的聲音?只是那聲音虛無飄緲的,很不真實。
邱婉婉將雙手攏在嘴邊,使盡了全身的力氣,大聲喊道:「孟冠玉、孟冠玉!」
良久,遠處傳來了某人熟悉又沙啞的叫聲,還伴着陣陣的迴音,「婉婉、婉婉……」
邱婉婉一愣,繼而狂喜。
她再也顧不得為了尋他而不停歇地走了一天一夜,早已累得僵直的雙腿,她朝着那個方向繼續狂奔而去。
當天色漸白之時,她終於看到一個人正站在遠遠的山頭上,焦急而又不安地張望着,那人不是孟冠玉又是誰。
邱婉婉大喜,越發加快了腳步,朝着那人沖了過去,「孟冠玉、孟冠玉。」
擔驚受怕了一整夜的孟冠玉轉過頭,終於看到了自己日思夜想的人,不由得驚喜交加,也急忙朝着邱婉婉的方向跑了過來,朝她大大地張開了雙臂。
邱婉婉撲進了他的懷裏,大哭了起來。
「孟冠玉,你這個大壞蛋,我差點被你嚇死了知不知道。嗚嗚嗚……你沒死太好了。我、我以為你出了什麼意外,我、我……嗚嗚嗚,你這人怎麼能這樣?明知道森林裏這麼危險,還要到處亂跑,以後我看你還跑不跑,看你還跑不跑。」
「婉婉、婉婉是我不好,我以後再也不離開你了,婉婉、婉婉……」此刻孟冠玉的心裏快活得像要炸開似的。
當全世界都拋棄了他,唯有她對他不離不棄,還不顧危險地四處尋找他,他前世到底積了什麼福,這輩子能娶到這樣好的娘子。
孟冠玉緊緊地抱着邱婉婉,再也不願意撒手了。
【第六章】
等孟冠玉與邱婉婉兩人的情緒都慢慢穩定下來以後,她才追問起他迷失方向的前因後果。
聽說他走失是因為想給她打水洗漱,她恨恨地瞪了他一眼,直罵他笨,可此刻找到他的這種猶如劫後餘生般的喜悅卻又讓她壓根沒法怪他。
直到這時,邱婉婉才覺得自己的一雙腿如灌了鉛一般,不但足底火辣辣地疼,而且兩條腿已經麻木地失去了知覺了。
她哎呀一聲,差點摔倒在地。
「婉婉!」孟冠玉驚呼了一聲,適時地接住了她,索性抱着她,朝昨夜他生火露營的地方走去。
他小心地將她放在一塊稍微平整些的大石上坐好了,然後半跪在她前面,小心地替她除了鞋襪。
「啊……」邱婉婉頓時面露痛楚神色。
「啊,婉婉。」
當孟冠玉看到邱婉婉的鞋已經磨穿了底,而且襪子上也是血跡斑斑的時候,頓時心疼不已,再一看她的足底已經被磨破了皮,還和襪子黏在了一起,孟冠玉更心疼了,「婉婉,你……」
「還不是為了你這個笨秀才!我、我找了你一天一夜……」說起這一天一夜來,邱婉婉就氣得想哭,身體上的勞累與艱辛還能忍受,然而害怕他出事的心理煎熬才是真正令人痛苦的,直到這時她才知道,儘管她嘴裏說她恨透了他,再也不想看到他,可事實卻是,如果他真的有什麼事,對她來說才是真正生不如死。
可是,她怎麼可以這麼在乎他,她又怎麼可以這麼擔心他呢?他再好、再優秀,待她再體貼、再溫柔,可他納了妾,還休棄了她,不是嗎?
邱婉婉討厭這樣的自己,為什麼要這麼拖泥帶水的?說好的自己一個人愉快地生活呢?說好的自己一個人也能好好過日子的,為什麼他一出現,她的生活就被攪得一團亂?
「孟冠玉,我再跟你說一遍,我跟你,兩清了。出了王聚山以後,你和我橋歸橋、路歸路,我和你再也沒有任何關係了。」邱婉婉也說不清她到底是在惱自己,還是在惱他,總之這種關心又着急的感覺讓她覺得這樣是不對的,他們已經和離了呀。
「婉婉,你聽我說……」經過了一日一夜的別離后再聚,感受到婉婉對他的真摯情感,孟冠玉再也不打算瞞着她了。
「我不要聽、我不要聽,我才不要聽你的花言巧語,嗚嗚嗚……」邱婉婉哭着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婉婉,我納表妹為妾,實是出於無奈,只因為事關重大,所以當時不能向你言明,我與徐冰瑩只有兄妹之誼,那天舅母找我過去,是想告訴我舅舅無意間拿到了他上司知府大人貪污賑災銀子的證據……」孟冠玉娓娓道來。
邱婉婉安靜了下來,她越聽越吃驚,兩顆眼睛越瞪越大,兩隻捂住耳朵的手也不由自主地放了下來。
原來,孟冠玉的舅舅,縣令徐大人無意得拿到了知府大人貪污賑災銀子的證據,正直的徐大人便暗中整理好所有的證據,想參知府大人一本,不料此事被知府大人知道,便反咬徐大人一口,偽造了證據說徐大人貪污賑災銀子,然後奪了徐大人的官職,徐大人不得不含冤入獄。
這時,徐大人的同僚冒死向徐夫人示警,徐夫人才在危急之中,召來了外甥孟冠玉,懇求讓孟冠玉納女兒徐冰瑩為妾。
自古以來,出了嫁的女孩子就不再是娘家人了而屬於婆家人了,就算娘家人犯了罪,也與出嫁女無關,也只有這樣,身體孱弱的徐冰瑩才有可能躲過千里發配的長途跋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