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這種話已經聽了無數次，鄭思行一點不意外，眼底甚至沒有半點波瀾，只是依舊冷冷的，「是嗎？」

如果是平時，鄭思行做什麼事情都不會這樣漠然，就算是對待公司最底層的清潔工，他的態度也很平和，可是今晚，抱歉他失去了所有的耐心。

他下午用兩個小時才說服一個極其難纏的客戶，又處理文件到夜裏十點，好不容易回到家就發現隔壁似乎有人來過。

對於新鄰居的到來，鄭思行早就知道，只是一直沒瞧見人，今天一回來就發現裏面有聲音，並沒有多想，進了門累得坐在沙發上休息一會，準備換衣服休息的時候噪音越來越大，終於無法忍耐，頭痛欲裂的他走出來按門鈴，誰知道足足按了一分鐘都沒人管。

這一連串的事情發生下來，鄭思行的耐心已經消耗殆盡，心情糟糕到極點，完全沒有半點好心情，「我要休息了，再見。」

「我一定聽過，真的很熟悉。」季凱帆不死心，揉着太陽穴拚命地想。

他的反應在煩躁的鄭思行看來簡直就是莫名其妙，既然讓他們安靜的目的已經到達，轉身就打算回隔壁家裏，可他剛走出一步，突然出現的女聲卻吸引了他的注意。

林皎看季凱帆站在門口一直不回來，以為出了什麼意外，穿過人群來到門口，「怎麼了，是誰？」

「沒事。」季凱帆下意識地回了一句，對林皎笑笑。

離開的腳步驟然停住，鄭思行轉身，在看到季凱帆身旁熟悉的身影后愣住。

「剛才是誰按門鈴？」

想不出為什麼覺得熟悉的季凱帆搖搖頭，放棄思考，「我們的動靜吵到了鄰居，這位鄭先生來提醒一下。」

「吵到鄰居，你不是說隔音一級棒嗎。」埋怨地嘟囔一聲，林皎親昵地拍季凱帆的手臂一下，看向外面想尋找鄰居的身影道歉，卻在看到外面站立的身影后愣住，臉上的笑容倏然消失，她瞪大眼睛看着男人。

「鄭思行！」

「皎皎。」比起她聲音里的震驚，鄭思行顯得平靜很多，他的目光始終沒有離開她，緩緩開口。

林皎沒想到會這麼快與鄭思行相見，雖然回來的時候就意識到她和這位前夫必然會在某一時刻遇到，卻沒想到相遇會發生得這麼早，還在深夜時分。

這麼久沒見，鄭思行的變化很小，眉目看起來依舊俊朗，眼神卻比之前更深邃，較之前多了幾分氣勢，就算是靜靜站在那裏也讓人不容小覷。

熟悉的稱呼一下子把林皎帶回了過去，恍若回到曾經，結婚後他也隨着家人喊她皎皎，可那稱呼裏面沒有一點親昵的成分，就和大街上的陌生人一樣，可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再見鄭思行，他的聲音包含着異樣感覺，眼睛裏藏着複雜的情緒。

短暫的交流過後，林皎愣在那裏，空氣似乎凝固起來，兩個人都不知道再說什麼。倒是季凱帆一臉疑惑地開口詢問：「皎皎，你們認識？」

好一會，林皎終於在季凱帆疑惑的目光里醒悟過來，有些艱澀地露出勉強的笑容，「嗯。」

聽季凱帆熟稔地喊出皎皎的時候鄭思行一愣，他看看對面靠得很緊的兩個人，眼底蘊出讓人看不懂的情緒，「你們住在這裏？」

林皎不想揣摩鄭思行的心思，已經厭煩這種看不懂他的感覺，「這是我的住處，裏面都是我的朋友，抱歉打擾了你。」

她的客氣讓鄭思行的眉頭緊鎖，「我住在隔壁。」

「哦。」

這一次臉上的意外怎麼都遮掩不掉，林皎啞然，哭笑不得，當初住在一起，他恨不得遠遠逃開，她不捨得。可回來之後她不想看到鄭思行，誰知竟然又成了鄰居，這算不算冥冥中對兩個人的捉弄。

鄰居的事情一說出來，兩個人又是一陣沉默，鄭思行原本想走，現在也站在那裏沒有離開的跡象。季凱帆看着他們的沉默，壓抑的氣氛讓他難受，忍不住開口，「別站在外面了，既然都是朋友，一起來喝一杯吧。」

「不要了，他還要休息。我們馬上就散場了，不會影響你。」林皎先否決。

看她反對得這樣強烈，一反剛才沉默的樣子，鄭思行心裏痒痒的，臉上的表情難以捉摸，勾起唇角，「好啊。」

沒想到鄭思行會答應參加，林皎心裏頓時亂了起來，房間裏的朋友們還在打鬧，群魔亂舞一般，這樣的環境鄭思行以前都是敬謝不敏的。

這個男人向來不喜歡沒意義的聚會，寧願把所有的時間都放在枯燥的工作上，就算是結婚的那一年裏，無論她多麼懇求鄭思行陪她出去玩，他都很少答應，僅有的兩次還是半路走掉去公司主持會議，現在兩個人如此尷尬的關係，他竟然還參加聚會。

始終看不懂鄭思行在想什麼，也不好拒絕，林皎只能看着季凱帆熱情地把人拉進去。

季凱帆因為長年在國外，不認識鄭思行，卻不代表裏面的人都不認識，鄭思行的到來引起很多人注意，有人主動過來交流，只可惜鄭思行看起來無心多談，人也就漸漸散開了，各玩各的。

心裏不甘不願，可還是得陪着過去，林皎恨不得今晚的事情都是一場夢才好，好心情蕩然無存。

鄭思行和季凱帆躲開了人群，徑直朝林皎之前待着的安靜角落走過去，到了那裏坐在沙發上，兩個男人都看向林皎。季凱帆招呼她，「過來呀。」

鄭思行的眼神很複雜，林皎看不清楚裏面的內容，也不想再猜，乾脆就當作沒看到，她走過去坐在季凱帆身邊。

她不想承認自己心裏很亂，自從見到鄭思行后，平靜的心一下子跳得很快，就算拚命地壓抑，卻還是控制不住。這很糟糕，因為她離開的時候就打定主意讓鄭思行這個男人成為自己生命里的過客，在國外的時候也以為自己已經放下，可見到他之後才發現那是暫時平靜的假象。

這樣干坐着沒意思，季凱帆走到旁邊端了一杯酒過來遞給鄭思行，微笑着，「晚上喝點酒有助睡眠。」

「他不喜歡這個年分的酒。」東西都是親自買來的，林皎很清楚，下意識說了一句。又在兩個男人同樣詫異的目光里窘迫起來，扯動嘴角笑笑，「我記得你之前喜歡柏翠酒庄1998年分的那種。」在某些方面，鄭思行相當地執着和戀舊。

「你還記得。」鄭思行接過來，微微一笑，「後來也開始嘗試別的，還不錯。」

「嗯。」

「看樣子你們很熟悉，你都知道他喝什麼酒。」看出兩個人的異樣，季凱帆卻沒當作一回事，走到林皎旁邊坐下，「你怎麼不記得我喜歡喝什麼酒。」

「因為你喜歡咖啡，不愛喝酒。」

「哪裏有，這是詆毀，男人都喜歡喝酒，只是你不喜歡，我就很少喝。」

面對季凱帆的時候語氣輕快、放鬆，林皎和他說笑，只要不用去面對鄭思行，她都很自在。

可她的輕鬆看在鄭思行眼裏卻只覺得礙眼，看着她躲閃着不肯看自己的模樣，他覺得好笑，可瞧見那搭在她肩頭礙眼的手臂，眼底的笑意又消失得無影無蹤。

鄭思行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進來，明明自己最討厭這些無聊的事情，何況今天忙到現在已經累得半死，只想好好地洗個澡睡一覺，可看到林皎出現的那一刻，他的腦海幾乎是空白的，下意識就答應下來。

對林皎突然出現在面前，鄭思行心裏滋味莫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