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病嬌至上(六)
?柳長纓,當朝太傅之女,也是燕陵□□人。
“姿如九天銀月桂,病若西子由我憐”的後半段——“長纓一動驚何似,不見明月換日來。”
說的就是這位了。
世人將兩人齊名,並稱為燕陵雙姝,但褚蕎和柳長纓卻是沒什麼交情的。
坊談間傳誦最廣的說法是二人互看不慣,明裡暗裏總想爭個高下。這一點最主要是從褚蕎這邊表現出來的,柳長纓生性淡薄,對什麼都一副不在意的模樣,相比較而言褚蕎無論何時都一副嬌滴滴的派頭,甚至有好幾次更是聽說了一些詩會茶會柳長纓會在,就臨時改變主意不去了。
這些舉動姑娘們看在眼裏,回家后再跟自家的父母兄長一說,這一傳聞就像瘋長似的越傳越廣,而且有理有據的越坐越實。
是以燕陵雙姝單輪容貌,褚蕎更勝一籌,但若說到名聲……雖然柳長纓的性子也不討喜,但跟褚蕎一比,倒顯得大氣了許多。
其實在這方面,褚蕎也是挺冤枉的。
她躲,不是因為看不慣柳長纓,而是怕了她的那位迷弟兄長——柳長戟。
說到這位太傅府的公子,也是燕陵城中的一朵奇葩,與他相比,褚暮都可以算是公子屆的一股清流,人中龍鳳的不得了。
柳長戟的長相偏陰柔迤邐,平日穿的比他妹妹花哨,身上比他妹妹香,連塗的米分也比他妹妹厚……
每次柳長纓來赴姑娘們的聚會,他十有八九都會守在門口,褚蕎被堵住過幾次,然後就被堵怕了,乾脆很沒出息地遠遠躲開來。
除了柳長戟這個因素,還有一點是因為她對形容她們兩人的這幾句口謠也有點意見。
什麼“長纓一動驚何似,不見明月換日來。”
把她比作月亮上的月桂樹,結果被人家長纓一晃,她的月亮就沒了,換成太陽了?
就算排在前面又如何,沒聽說過欲揚先抑么。
…………qaq
穆堯他們也跟柳長纓不熟。
雖然太傅也司教導太子之職,但太子習武只為強健體魄,所佔時間不多,並不似整日跟着太師讀書時,除了上課還要做作業,簡直是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來應對。至於穆堯,他出身將門自然不缺專門的武學師父,更不會與柳太傅有什麼師徒之誼了。
此時他們幾人圍坐在穆堯的客院中,對着桌上攤着柳長纓的紙箋,還有柳長戟給其他人下的生辰請帖做着分析。
“蕎蕎,既然柳長纓邀你另有所圖,這個約便不要去赴了罷。”穆堯皺皺眉,直接說出了心裏話。
金焱和韓銘元也是一臉的贊同之色。
“我打算去。”
“嗯,這就對……什麼?”穆堯話說一半,忽然睜大眼,顯然對於這個意料之外的答案不能接受。
她也是挺煩那個柳長戟的啊?沒道理在明知道的情況下還要去的!
呃……在他離京前還是挺煩的,難道……?
穆堯眼神一凜,將詢問的目光轉向了金焱和韓銘元。
而那兩人此時卻沒顧得上接收眼神信號,金焱盯着她問的更直白:“去那兒幹嘛?你不會是看上那柳長戟了吧?看上他還不如看上他妹妹!”
“……”褚蕎一陣無語。
她也不想去的啊!可系統球的光屏上此時不停滾動播放的一行字讓她想忽視都忽視不得。
【任務:柳長戟的生辰會(必做)】任務描述:接受柳長纓的邀請,參加生辰會,並且不得拒絕柳長戟的任何要求。任務獎勵:犯病時痛感減輕10%。
她在心裏默問了無數遍,這個忽然冒出來的任務是什麼鬼,什麼又叫做不得拒絕柳長戟的任何要求?他難道會提什麼奇奇怪怪的要求嗎!
可是她家的這個系統球,這會兒除了蹭着她撒嬌賣萌就什麼都不會了……
“……唉。”褚蕎覺得自從自己穿越了以後,嘆氣的次數比她從前二十多年的總數還要多,怏怏抬起眼來,又很快撇了下去。
面前這三人的表情又是什麼鬼!
“……蕎蕎?”穆堯耐着氣,試探性地再次問到。
褚蕎被逼的沒辦法,只得揚揚下巴,擺出原主那套我是病嬌我有理的姿態,反過來質問道:“怎麼,他們柳家是什麼妖魔洞府還去不得了?柳長纓敢點名要我去,我若不去豈不是怕了她?”
“………………”一口氣差點沒上來的穆堯&金焱&韓銘元。
快醒醒!你最美你最厲害十個柳長纓也比不過你好不好?!現在不是使性子爭這個的時候啊!!!
“咳,這並不是怕不怕的問題……而是時機不對……”韓銘元躊躇着開口道。
“你們去嗎?”褚蕎現在比較關心這個問題。
金焱看向穆堯,穆堯指尖點了點請帖。柳太傅是太子殿下的武學先生,柳長戟的生辰殿下是會去的,那麼他不去也不合適,便點了點頭:“我們是不得不去的,可……”
“那我就放心了。”
“……嗯?”
三人看着褚蕎舒了一大口氣的放鬆模樣,驚疑不定。
“柳長戟有你們幫我頂着,我就可以好好去會柳長纓了!”褚蕎說著,露出了個放心又自信的笑容,彎起的桃花眼裏瑩瑩明亮,唇角勾起的小驕傲讓人又恨又……移不開視線。
自動被按上了任務但內心卻莫名地爽了的三人:“…………”
“怎麼?吃了我娘那麼多的糖蒸酥酪,這點小事都不願做嗎?”褚蕎“惡狠狠”地拿視線掃過他們。
“……”
“也罷,有什麼事就讓丫鬟來告訴我們。”穆堯見狀苦笑道,又不放心地加了句,“柳長纓面前,你也……安分點,注意安全。”
有我在的時候,自然由你怎麼高興怎麼來,但在我看不到的地方,一定要注意保護好自己。
褚蕎不滿地扁扁嘴:“她哪裏比我強了?憑什麼要我注意?”
“就憑你這小身板!人家柳長纓一根手指就能把你給戳倒了!”金焱沒好氣地瞪了眼,伸出手指在她腦門上狠狠點了一下。褚蕎怒了,又是一陣反擊。
不過關於赴宴這件事,也就這麼定下來了。
穆堯三人勸不得,又不能看着她受欺負,只得暗暗決定到時候一定要把柳長戟給看牢了,別想藉著壽星的名頭胡作非為。
金焱看見對面褚蕎一副指使他們是理所應當的模樣,本該覺得嗤之以鼻的,卻不知為何從她眼睛裏透出的那種既得意又安心的小光澤,讓人硬是生不出氣來。
好么,不就是一個柳長戟。
還能讓他翻了天去?
***
三月初十,太傅府。
柳長戟身穿深紫長襟,上面寶石藍和明黃的綉文交錯繁複,站在門口十分的顯眼。他今日特地精心地薄米分敷面,還咬了口脂,整個人就好像一隻花蝴蝶,神采奕奕地迎接着前來的賓客。
遠遠的,看到穆堯騎馬而來,但他的目光卻直接落在了他身後的馬車上。
艷麗的嘴角漸漸劃出弧度,一股興奮從心底奔湧上來,腳下輕快地走了過去……
“褚小姐肯光顧在下的生辰宴,實乃長戟的榮幸。”
褚蕎一下馬車,就見到面前有人對他行禮,看周身打扮,若不是聲音是男子的,她都要以為是柳長纓來接她了。
頓了頓,淡淡道:“柳公子誤會了,褚蕎此次是應令妹之邀。”
“……”柳長戟還想說些什麼,被人一下子按住了肩膀,扭頭看去見穆堯正笑意溫潤地看着他,只得扯扯嘴道,“穆兄啊,多年不見甚為想念。”
想念個毛毛啊想念,從小被父親揪着耳朵讓他向這人學習,真恨不得他永遠待在邊關去啊!
“是啊,也不知長戟的槍練的如何了?一會兒咱們兄弟也比劃比劃。”穆堯說著,就按着他的肩膀將人往府里攬,力道堅定,柳長戟滿腹苦水,心裏想着褚蕎身子卻扭不過地被帶走了。
柳長纓聽到褚蕎來了的消息也愣在了原地,直到丫鬟喚了她好幾聲才回過神來,清冷的眉目輕蹙,迷茫道:“你剛剛說,誰來了?”
“褚小姐來了,就在府門口呢。”
“…………”
柳長纓很快就出來了,與褚蕎一人站在府門內,一人在府門外遙遙對視着,好像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
白衣清索,緋裙明媚,同樣精緻的容顏,讓這一瞬間彷彿被定格,來往的賓客都忍不住駐足移不開目光。
良久,柳長纓動了動嘴唇,簡短道:“來罷。”
褚蕎似笑非笑地微抬下頜,脖頸修長優美,伸出手由麗花花扶着,窈窕跟在她身後向後院走去,消失在了人們視線中。
直到佳人背影不見,才有公子哥合上下巴,湊到柳長戟跟前吃驚道:“柳兄,你真請來了褚蕎為你慶生?厲害啊!”
原本因為穆堯到來而沮喪的柳長戟聽到這話又活了回來。
是啊,別人又不知道褚小姐是被妹妹請來的,今日是本公子的生辰宴,自當被認為是看在本公子面子上來的!
鮮少同時出場的京城雙姝,今日在自己的生辰宴上聚首了!實在是太有面子了啊!
這邊不管柳長戟如何翹尾巴,坐在安靜小院中的柳長纓和褚蕎卻默默無聞地喝着茶。這會兒功夫連麗花花都跟這裏的丫鬟搭了好幾句話了,但她們的主子卻好像忘了對方的存在,陷入了自己的世界中……
柳長纓不說話,褚蕎也淡定地喝着自己的茶,姿態閑適的好像在家中,一點也不着急。過了良久,柳長纓終於面色複雜地先開了口:“你怎麼來了?”
“不是你給我下的帖子嗎?”褚蕎訝然抬眼,目光無辜地看着她。
柳長纓:“……”冰清雪白的面容上掙扎之色更顯,狹長的鳳眼在褚蕎身上徘徊,像是第一次見到她似的。
“我給你下帖子,你就來了?”
“是啊。”
“都不問是為了什麼,就來了?”
“不然呢?”褚蕎說著輕哼了一聲,纖細的手指撥弄着杯蓋,“你以為我很閑,誰的約都會赴嗎?”
聽后,柳長纓垂下了眼眸,不再吭聲,但渾身散發的氣場明顯不對,讓她的貼身丫鬟擔憂地眼睛都快要瞪出來。
千萬不要吵起來啊!這要是在大公子的生辰宴上京城雙姝幾句話不合就甩了臉色,那可第二天就要傳遍燕陵城了!!
褚蕎又悠哉地抿了一口茶,轉臉對系統球揶揄道:“我覺得,這個柳長纓其實還挺有意思的,原主不該因為柳長戟連她也一起避着。”
柳長纓也暗暗觀察着褚蕎,見她一直眉眼彎彎地安靜喝着茶,心中不由產生些許困惑。又過了片刻,等她再次抬起頭來,目光透着堅定。
“褚蕎,這次是我對不住你,我現在就送你回去。”
“……嗯?你在讓我走?”這回輪到褚蕎有些沒反應過來。
“嗯,這次是阿兄托我邀你過來的。今日是他及冠的重要日子,我不好拒絕,便寫了信箋,本以為……”柳長纓的臉上浮現出愧色,鳳眸卻誠懇,又顯出一絲迷茫,一字一句看着她道,“我本以為,你不會來的。”
她們見面次數寥寥,連點頭之交都算不上。燕陵的那些傳聞她也有所耳聞,以至於對褚蕎也產生了些偏見。
誰知這人,竟會因為自己的一封信箋,真的不聞不問地過來了。
柳長纓向來平靜無波的內心出現了一絲異樣。
看着對面人水盈盈的桃花眼帶着驚訝,裏面純凈而澄澈,倒不似……不似外人口中那樣。
褚蕎聽完她的話,心裏不斷高呼道:別著啊!她可是還有任務在身,哪能就這麼走了!……可面上卻不顯分毫,水眸漸漸地半垂而下,嘴唇輕彎緩聲道:“原來如此,既然柳小姐並無邀請褚蕎之意,褚蕎自當告辭,打擾了。”
“我並非此意!”柳長纓有些着急,平淡的臉龐微微泛紅,“此次是我顧慮不周,阿兄之事不該牽連到褚小姐。”
褚蕎不置可否地笑笑,正準備起身離去,就見有丫鬟突然來報:“小姐,大公子那邊正比賽着射箭,邀您和褚小姐過去做個判官。”
判官,乃是燕國高門間玩遊藝時來做判決之人的戲稱。一般都選那些精通此道之人,但有時也會在想捧着誰時,讓其來當判官,不論對錯,權當圖個樂子罷了。
此時她們兩人被邀請,其中柳長纓可以算是精通射箭的,褚蕎就是那個……被人捧着上的。
聽完丫鬟的稟報,柳長纓沒有答話,而是將目光轉向了褚蕎。
褚蕎歪過腦袋,露出若有趣味地表情,輕輕點了點頭。
兩人跟隨着丫鬟來到了前面,院子已經被騰出了極寬闊的地方。年輕公子們剛喝過一輪酒,正處於興奮鬧騰的階段,圍成一圈各個摩拳擦掌對這場比試躍躍欲試。
場中央,有一高一矮兩人剛站好位,在準備着拉弓開.射。
突然場邊發出一陣歡呼聲,眾人見到褚蕎和柳長纓真的來了,更加興緻昂揚起來。再加上喝了酒的緣故,原本還維持風度的公子們也都不再兜着揣着,一個個笑的燦爛。
其中柳長戟最為誇張,離的老遠就眼尖地看到兩個纖細窈窕的身影緩緩走來,立刻招手喊道:“褚小姐!小妹!來這裏!”
穆堯陪着一位滿是書卷氣的青年公子坐在一邊飲茶,並沒有下場的打算。在他們身後站着金焱和韓銘元,兩人挽起袖口精鍊的打扮,額間還有薄汗,一看就是剛從場下比完回來的模樣。
聽到柳長戟的喊聲,幾人也向那邊看去。
書卷氣的公子笑着搖了搖頭,啞然道:“沒想到蕎蕎還真的來了,你們一會兒盯着點長戟……”
“是,殿下。”穆堯眼神專註地鎖定在褚蕎身上,面容還是嚴肅的,但唇角卻動了動,最終忍不住悄悄彎了一下。
他一方面對褚蕎不聽話地跑到前面來有些無奈,但在看到她的一瞬間,心情又忍不住雀躍了起來。
“殿下,我去將蕎蕎帶過來。”
“也好。”
說完,穆堯嘴角帶笑地站起身來,向著褚蕎的方向走了過去。
可是還沒走到一半,他的臉色驟變,突然佈滿驚恐之色,同時的,還傳來許多人的高呼聲:“小心!!——”
褚蕎迷茫地抬頭,水眸驀然睜大,正見場中那個矮個子的公子愣愣地也想扭頭看她,結果一個不小心將手中已經拉開了的弓箭脫了手。
此時正直直朝着她和柳長纓的方向穿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