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病嬌至上(十)
?褚蕎在廊下站了不久,就見穆堯大步從熱鬧的廳堂中走了出來,身姿挺拔墨發高束在玉冠中,襯的臉頰稜角愈發分明,不由就笑了。
穆堯本是一肚子的憋屈,但抬眼就看見燈火下的緋色佳人,柔柔軟軟的,整個人彷彿被紅燈籠蒙上了一層暈光。
腳步頓了頓,被風一吹火氣倒是降下來不少。
“冷不冷?往風口站傻不傻?”
“我不冷。你傻。”褚蕎白了他一眼。
穆堯從麗花花手中取過薄披風,抖開給她披上,又低頭專註地繫上領口的繩子。
柳長戟也注意到了褚蕎的離場,追出來時,看到的就是這麼一副情景,腳步一怔,胸口好像有什麼東西堵住了一般,有些難受。
他看見穆堯系好披風,準備轉過身子,立馬往後退了兩步隱入了門內。然後就見兩人並肩順着長廊離去,在兩側掛着的燈籠映照下,高大的身影與嬌小的身影漸行漸遠,發尾微盪,好像閑庭信步般不緊不慢。
夜風彷彿都溫柔了起來。
“阿兄,回去了。”柳長纓不知何時站在了身後。
“……嗯。”
出了太傅府的門,兩人誰都沒有提馬車的事,便自然而然地接着慢慢往家走。
這條路是官道,普通百姓在夜間會被禁行,此時寬敞的路上一個人也沒有。方才生辰宴上人多,穆堯怕她悶着,便沒有把帷帽給她扣上去。
“我的帽子。”褚蕎主動朝他攤攤手。真是的,一個古人還沒有她的保護意識強。
“瞧就瞧見了,怕什麼。”穆堯隨手把帷帽在指尖上轉着,閑閑道。
“女孩子出門是要遮臉的!叫人看見我這麼跟你走在一起可怎麼辦?”
“該怎麼辦就怎麼辦,順、其、自、然。”穆堯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
褚蕎一噎,莫名覺得好像哪裏不太對勁,正思索着,忽感頭頂一暗,抬頭就見那人低下了頭,俊臉放大地出現在面前。
“…….!”
只見他專註地看着,眼神深邃。忽然嘴角漸漸勾起,黑眸璀璨放佛盛滿了星光,一剎那春風拂面,萬樹梨花開。
“你,你你你幹什麼啊!”
“笑啊,不是你讓我這麼做的嗎?”穆堯無辜地說著,取出之前的那個小紙條。
上面寫着:笑一個看看。
“……”褚蕎完全沒有料到這人的臉皮厚到這種程度,有些招架無力。
這人還繼續道:“方才人多,笑起來多不好意思。現在就好多了,如何,還滿意嗎?”
褚蕎臉漲的通紅,看着他愈發誘惑的笑容,直接把帷帽扣到了他的臉上,阻擋了荷爾蒙的散發。
哼哧一聲,扭頭自己走開了,但身後一陣愉悅的低笑仍舊震的人心肝亂顫。
…………要死啊啊啊啊啊!!
好不容易回到府上,褚蕎正打算匆匆道別滾回房間,結果迎面撞上了鬼鬼祟祟的褚暮。
作為柳長戟臭味相投的好友,他本也是受邀了的,但由於花朝節去嫦春樓的事被褚太師知道了,便一直被關禁閉反省。
今晚好不容易等府中人都睡的差不多了,他才想要去好友那裏露個臉,現在聽穆堯說牡丹花主雅歌姑娘也被請去了,立馬再也待不住,匆匆告別兩人就往府外跑。
穆堯失笑地搖搖頭,一回臉,見褚蕎沒了先前的嬌羞,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笑容就僵在了臉上。
“呦,不錯啊,人家的琵琶挺好聽吧?”
“我不喜音律,你是知道的。”穆堯一臉嚴肅無辜。
是哦,他的確不喜歡音律,小時候只要原主一彈琴,他和金焱幾個都跑的飛快。
看着褚蕎愈發變換莫測的臉色,穆堯決定還是閉上這張嘴比較好。
跟在後面將人送到了院門口,眼見褚蕎就要這麼進去了,穆堯一急還是“喂”了聲叫住她,在那雙桃花眼的注視下,支支吾吾地委屈道:“你今日還送了柳長戟一枚領扣,我沒有嗎?……”
褚蕎抬眼:“你不是自己有么。”
“戴了許多年,該換了!”
“……”
穆堯睜大了眼,目光特別真誠。
褚蕎被他看的目光閃閃,轉眼見旁邊的桃花樹開的正盛,伸手“啪”地別下一枝,插♂進了他的領扣。
後退兩步,一本正經道:“……穆少將軍,要勤儉,要持家。領扣什麼的,太奢侈了,還不如一朵桃花。”
說完不顧他怔愕的面容,轉身跑進了院子。
穆堯失聲笑了出來,低頭夾起那支桃花,放在鼻尖聞了聞,又把它小心地放了回去。
褚蕎鑽回自己的房間后,撲倒在了床上,臉蒙進被子裏還感覺陣陣的發熱。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可滿腦子全是穆堯垂頭看着自己時候的滿眼專註,還有那個帥的人心肝俱顫的不要臉的笑容……
她回憶了一下他這一世的生辰,發現及冠禮剛發生在前幾個月。那時他還在邊關,應該也沒人給他好好辦過。
在現代時,自己每年過生日穆堯都會送她禮物,而穆堯的禮物她也從未落下過,更有許多次是親手做的,費了不少功夫。
可面前這人,畢竟不是她最熟悉的那個穆堯……
褚蕎感覺自己把自己陷進了一個迷障,一時半會兒怎麼也走不出來。
***
接下來的一段日子還算平靜,除了兄長褚暮常常因為行蹤不明而被褚太師訓斥,其餘的倒沒什麼事發生。
褚蕎又進入透明空間將這個世界重溫了一遍,每每看到最後穆堯孤身躺在樹林中,血流了一地的模樣,她都心如刀割,直恨不得把雅歌千刀萬剮。
她想要復仇沒有錯,但不該如此毫無道理地遷怒到穆堯身上。
不過就算是穆堯親自領兵滅了雅歌的國家,站在褚蕎的立場上,也不可能叫他再讓別人報復了去。
再過一個月穆將軍和含華長公主就會回燕陵了,算算時間,他們此時應該已經在路上了。
在原世界中,他們自始至終不知道雅歌的存在,或許現在可以成為阻止雅歌對穆堯不利的助力。
褚蕎這麼想着,便叫系統球隨時留意着命定之女的行為,若有異常好及時通知自己。
系統球前後翻滾了起來,欣然領命。
就在這時,麗花花從外面走了進來:“小姐,太傅府又遞來帖子了。”
褚蕎接了過來,發現是柳長纓邀她去明日的一場詩會,不由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按照她對柳長纓的了解,她可不像是喜歡這種場合的人啊!
“小姐,您打算去嗎?”如果去的話,她今天就得去挑件漂亮的新衣服,再搭配好首飾準備着,保證讓自家小姐每次出場都艷壓全場。
“嗯……那就去罷。”她雖然奇怪,但也不會拒絕柳長纓的好意。
再說了,她最近還真是挺閑的。
穆堯白日經常進宮跟太子在一起,到點了就會乖乖回來,省心的很。
“好嘞!”麗花花喜滋滋地下去了。
第二日,褚蕎和柳長纓在詩會上呆了一會兒,便都有些坐不住了。
褚蕎看着明顯透着不耐的柳長纓,忍不住替她糾結道:“你也並不喜歡文縐縐的,為何還要約到這裏?”
柳長纓抬眸,淡淡道:“我以為你會想來。”
今日西郊馬場新到了一批駿馬,她本想邀她一起去看看,可被兄長一提醒,才想起來褚蕎更喜歡詩會這等地方,不由有些可惜,但還是下帖子一起過來了。
褚蕎默然。原來的褚蕎確實喜歡作個詩感個秋什麼的,但她並不太擅長啊……
“其實我也並不是很喜歡這裏。”思索片刻,還是決定說實話。可這些在柳長纓聽來卻好像是為了遷就她而故意說的了,面上依舊清冷,但心裏不由暗暗嘆息道這人這麼個口是心非、什麼都不說出來的性子,怪不得這些年會被誤解這麼深。
褚蕎:“……”這陡然憐惜的目光又是怎麼回事??
“好,你既然也不喜歡,那我們就走罷。”
咦,這麼爽快?
褚蕎點了點頭,起身與她一起往外走。
柳長纓的丫鬟見狀,忍不住嘟囔道:“要是早知道這樣,小姐就不如去馬場看馬了。”
“住嘴。胡說些什麼。”柳長纓皺眉,目光不由投向了褚蕎,卻見她似乎提起興趣的模樣,眼角上挑顯得有些天真。
“阿纓,你還有自己的馬場?”
“並非是我的,只是將馬借養在西郊馬場。許多勛貴之家都會將自己的馬養在那裏,數量不少。”頓了頓,又補充道,“將軍府也有馬養在那裏的,你之前沒去過嗎?”
“沒有。”褚蕎搖了搖頭。
柳長纓心裏不免就對穆堯生出不滿,上次生辰宴上她看的清清楚楚,早就將這兩人看成一對了,誰知他竟連自家的馬場都沒帶褚蕎看過嗎?
輕哼一聲,轉過身來保證道:“沒事,下次我帶你去,太傅府今日又新進了一批三河馬,你若喜歡便挑去幾匹。”
褚蕎笑了,眼睛彎彎的,點頭應道,“好。這可是你說的,到時候把你喜歡的挑走了,可別惱我!”
“定然不會。”
褚蕎興緻高了不少,剛想商定日子,忽然又想起就算挑了馬,自己這個破身子估計也禁不起折騰,眼神微微透出些失望。
“怎麼了?”
褚蕎沒什麼好隱瞞的,道:“我身子不好,騎不了馬,也不知娘親讓不讓我來。”
柳長纓聽着,心裏很不是滋味。兄長不成器,她自小便被父親當做半個男孩子養,這些她做起來稀疏平常的事情,從沒想到會有人可能一輩子都無法去嘗試。
“一定會的。”
“嗯,我也覺得是。”褚蕎彎彎唇,一臉狡黠,“沒關係,如果娘親不同意,我就叫阿兄偷偷帶我出來。
柳長纓看着她,認真地點了點頭:“好,我等你。”
兩人離開詩會,見天色還早,便順着宓水兩岸的古街閑逛起來。
路過嫦春樓時,褚蕎不由多看了兩眼。白日的嫦春樓有些清冷,於是她可以很清楚地就看到了門口站着的那個熟悉的筆直身影。
腳步就這麼頓住了。柳長纓也看到了,第一反應就是去看褚蕎的臉色,結果被帷帽遮着看不真切,卻還能感受到她的生硬。
接着,就看見太子從裏面走了出來,後面還有褚暮、金焱和韓銘元……
最後,一個矇著面紗的窈窕身影站在門口,衝著他們福了一禮。
這一瞬間,褚蕎的胸口不受控制地一陣針刺般的抽疼,險些喘不過氣來。柳長纓眼疾手快將她扶住,擔憂道:“小心!”
“沒事……咱們先離開這裏,別叫太多人看見了。”褚蕎額頭滲出薄汗,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
柳長纓沉沉看了依舊在談笑風生的幾人一眼:“你先別多想,興許是有什麼誤會。”
褚蕎沒精神地輕點了下頭,虛弱道:“我知道,回去再說……”
見狀,柳長纓也不再多言,半撐起褚蕎的身子,轉身閃進了一邊的小巷。
那邊,穆堯面上仍掛着溫和的笑,目光卻若有所感地投向了巷口。
“穆阿兄在看什麼?”金炎走過來,眼神卻瞟向了他的領扣,那裏正插着一朵桃花,不由面色有些怪異,“方才也不肯跟我們進去,這會兒才過來是發現了什麼有趣的?”
“只是在對面酒樓喝了杯茶。”穆堯微微皺起眉,不確定道,“剛剛,我好像看到麗花……麗姝了?”
“麗姝?不可能啊,褚嬌嬌這會兒應當在府里吧。”
“嗯,興許是看錯了。”
金焱剛想點頭,就聽耳邊聲音又道:“你先陪着殿下,我去看看就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