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病嬌至上(一)

1.病嬌至上(一)

?花朝節。

入夜,華燈初上。燕陵城的宓水兩岸人聲攢動,幽長的古街被五顏六色的花燈點綴出了朦朧神秘的色彩,幾支畫舫浮於水面,隱隱的歌舞之聲從其間傳入了夜色。

除卻看熱鬧的普通百姓,街上不乏頭戴帷帽被丫鬟家僕簇擁而過的千金閨秀,還有聚在一起作詩吟賦的文雅公子們。才子佳人,賞燈品花,笑語晏晏。

此時在正對着宓水橋頭的酒樓內,有兩位樣貌氣質格外出眾的公子正透過二樓的窗口向外而看,似是找尋着什麼。

其中以那位身着紅衣綉玄紋錦袍的少年神色最為緊張,只見他十六七歲的年紀,眉目精緻,肌膚光澤流動,好端端一個嬌養的小公子,但那蹙起的眉頭卻像是在為什麼大事而焦慮着。

與之相比,坐在他對面的玄色深衣少年則淡定了許多,看氣度似是比紅衣少年成熟一些,眉如斧刻,鬢如刀裁,樣貌十分俊美。此時見他一邊喝着酒,一邊若有興緻地看着性子跳脫的友人左右不寧,終於在對面發出今晚的第一百六十四聲嘆氣時,無奈地放下了酒杯開口道:“小祖宗,你再這般哀怨下去,指不定被姑父派來的護衛瞧出個什麼,回去就得被逼問一通是因哪家姑娘害的相思病了。”

這位長相米分嫩的紅衣少年正是崇威候府的小公子金焱,燕陵鼎鼎有名的小魔頭。而對面玄衣少年的身份也是不簡單,他名叫韓銘元,乃祿真王府的世子爺。這兩人性格相差十萬八千里,卻從小就好的恨不得穿一條褲子,也是令皇室侯門間人人咂舌。

今日他們熱鬧的節日裏不去找樂子,反而守在這小小酒樓里“喝悶酒”,若叫熟人看見了定會大呼不可思議。

金小魔頭難得地不去理會損友的調侃,懨懨地抬了抬眼,拄着下巴盯着窗外嘆出了今晚的第一百六十五次氣。

韓銘元:“………………”你夠了。

就在他心裏還沒來得及繼續吐槽時,忽見金焱眉眼一亮,驚呼地站起身望向窗外某處,韓銘元也反應過來,心裏頓如錘擊劃過。

“他回來了——!”

紅衣少年說完便轉身向樓下衝去,身後的玄色身影也不甘落後,丟下錠碎銀就跟着不見了蹤影。

***

宓水橋頭,石雕獅旁此時靜靜站着一人一馬,看起來與花朝節該有的熱鬧繁盛景象格格不入。

牽馬的青年大約剛及弱冠的年紀,一身青衣修長,墨發以玉冠相束,雖簡素的像是長途而歸的遊俠,卻難掩由內散發出的貴氣,遠遠看着已自成一方風景,走近看清容貌候更是讓人驚艷。他駐足在這裏似是有些猶豫,半側的輪廓像是被山澗清泉打磨出來的溫和而明凈,眼如點漆,狹長而弧度優美,微微上挑的尾角總像是帶笑,若是被靜靜注視着仿若微風拂面,千層寒冰也可頃刻融化。

“穆阿兄——!”

聽到呼喚,青年回過頭來,看着向他衝過來的紅衣少年露出一絲溫潤的笑意,微展雙臂任由他撞了進來,待腰間被環住胸前又被硬硬的小腦袋抵的有些喘不過氣來,才輕輕推了推他,道:“阿焱,怎地還是這般毛躁?快起來。”

“不,我不!”少年不為所動,繼續埋着頭悶聲道,“穆阿兄你為何不進去酒樓?我和阿元等了許久了,可你卻一點也不急切的樣子,是不是不想見到我們?你都站在這裏老半天了,是不是不打算去了?我若不找來,你是不是就打算走了?”

被少年一連串的質問搞得有些頭大的青年別過臉去,在沒人看到的地方微微扯了扯嘴角,安撫地拍了拍他的背就好像在為一隻小狗順毛:“都回燕陵了,我還能到哪裏去?不過是進城后才發現今日是花朝節,這副打扮未免太過隨意,便想着是否先回府收拾一番再來見你和阿元。”

“不用,穆阿兄怎樣都好看,比他們所有人都好看。”少年毫不猶豫地駁斥道,但手中依舊不松,死死地摟住他的腰。

“………………”青年。

“………………”追來的韓銘元。

“咳,小祖宗,快起來了!”有些不忍直視的韓銘元雖然滿臉嫌棄,但還是出聲制止道。被解救出來的青年也是鬆了口氣,看向快與他同高的玄衣少年眼露欣慰,笑問道:“姨母姨夫身體可好?這次回來帶了些關外野參,本想登門時帶去,今日既遇見了,不如就先給你罷。”

韓銘元露齒笑的爽朗:“家裏都好,他們昨日還念叨過你何時回來,這野參由表兄親自送更能討得歡心罷,我去只會討嫌,還要被多追問你的行蹤!”

“也好。”青年也笑了。

這位被韓銘元稱作“表兄”的溫潤青年就是鎮北將軍府的嫡公子穆堯,很難想像這般氣質仿如謫仙的貴公子,事實上已是多次出入沙場的邊關少將軍了。他的母親乃聖上嫡姐長公主含華,與金焱的母親含芳公主是親姐妹,穆堯、金焱和韓銘元也實則是不折不扣帶有皇家血脈的表兄弟。

近些年來撻塔人數度騷擾,鎮北將軍親自攜子遠駐邊關,含華長公主更是巾幗不讓鬚眉,乾脆將大半將軍府直接遷往邊城扎了根,如此既不打擾夫君和兒子帶兵,一家人也能時常相見。幾場勝仗打下來,已是將撻塔教訓的服服帖帖再不敢囂張。此次穆堯是奉旨回京述職,待邊關重整完善,鎮北將軍也會帶着夫人再把將軍府給遷回來……

看着兩人交談甚歡,自覺被冷落了的金小魔頭嘴一撇,委屈道:“穆阿兄只會詢問阿元,都不關心我……”

穆堯熟練地又去為他順了順毛,挑眉道:“你小子雖然人在我這裏,心早就不知飛到哪裏去了吧?今日過節,你與那些好兄弟們就沒有什麼安排?”

“怎會沒有!”金焱眼睛亮了亮,自豪道,“今日嫦春樓特意舉辦‘百花斗’,所有姑娘獻藝以爭奪花名,再由在場賓客來選投,一個座位千金難求!不過阿兄放心,我早早幫你留了票,好在今日歸的還算及時,咱們這就快過去吧!”

“…………”所以他這般千趕百趕日夜兼程是為了什麼,信上說好的十萬火急的事情呢?

雖說現在將軍府上也空落落的沒什麼意思,但相比去逛青樓,穆堯還是更願意回府躺一躺。

正打算尋個理由拒絕,忽聽身後一陣嘈雜。扭頭看去,只見一護衛騎着馬,後面帶着個丫鬟正從人群里衝出來,一邊甩着馬鞭一邊喊道“閃開!快閃開!”

這一幕看的穆堯眉頭微皺。如今天色已暗,外出賞花燈的人又多,這般衝撞極容易傷到行人,但再一看到護衛身後那丫鬟哭的歇斯底里好像天都要塌了一般,又不禁眼角抽抽,不知該作何反應。

“咦,那不是褚嬌嬌家的小丫鬟?哭成這樣,果然和她主子一個德性……”金焱眼尖認了出來,接着哂笑道。

“什麼?”穆堯一愣,眼神微眯細看。

“表兄或許不記得了,那人是褚蕎的貼身大丫鬟,也不知這般慌張是發生何事了。”韓銘元雖對褚蕎沒什麼好感,但此事見着不對勁,看在從小相識的面子上也不好置之不顧,正準備差人過去問一問,抬眼就見身邊的青色身影已經翻身上馬,揚鞭追了過去。

………

“前方可是太師府麗、麗花花?”說到名字,穆堯縱是已經在心裏吐槽過許多次了,當眾喊出來還是頓了頓,一股羞恥感油然而生。

“嗝!停、停一下……好像有人叫我……”坐在馬背上哭的起勁的丫鬟拍了拍護衛,揉着眼睛向後瞅去。

火紅朦朧的花燈映照下,有青衣公子拍馬而來,墨發掃過身前,長身玉立,挺拔絕然。麗花花先是被這謫仙氣質給晃了眼,待看清來人容貌時愣住了,接着“嗷——”地失聲嚎了一聲,指着他驚喜道:“穆少將軍?!是穆少將軍?!!!”

這一嗓子惹來不少目光,穆堯也確定了她真是那丫頭身邊的小丫鬟。四年不見,變化還真是挺大的。

“何事如此慌張?”

他耐着性子溫聲問道,結果那丫鬟卻更慌張了,臉一皺又要哭出來:“是我家小姐……小姐她今日去福緣寺掛剪紙,結果回來時馬匹在城外忽然受驚了,小姐在馬車裏跌了一下犯了心悸,然後……然後葯也不知怎麼的不見了!奴婢這是趕回來取葯嗚嗚,也不知小姐她怎麼樣了嗚嗚嗚嗚……”

“葯呢?”

“在奴婢這兒了……”

“回去,邊走邊說。”穆堯對護衛一遞眼色,兩匹馬一前一後就飛快地向城外奔去。

被遺忘了的金小魔頭和韓世子爺:“………………”

韓銘元拿眼神詢問表情陰晴不定的金焱,努嘴。

金焱咬了咬牙,摸着貼着胸口放着的三張嫦春樓座位票,直感覺心口的血都淌了一手……

最後還是從府上護衛那裏搶過馬來,一邊罵著“褚嬌嬌不得好死!”,一邊追着他們向嫦春樓的反方向跑去……

韓銘元搖了搖頭,也上馬跟了過去。

……

一路快馬加鞭,穆堯斷斷續續地還是從麗花花口中將褚蕎的情況問清了,心中不由嘆氣,明明都已經那麼嬌氣了,怎麼還是把身子越養越壞了?

麗花花坐在馬背上,見穆少將軍也跟來了,心裏竟漸漸地安穩了下來。話說的多了,膽子自然也變得大了起來,想了想,還是扭捏地開口道:“穆少將軍,您以後還是喚奴婢麗姝吧。”

“嗯?你、你不叫麗花花?”穆堯臉色微變,想起年幼時在某人逼迫下喊這名字的憋屈感覺,險些支撐不住溫雅公子的外皮。

“不、不……”麗花花遲疑了下,小聲解釋道,“麗花花是小姐給奴婢起的小名,小姐說了,奴婢長得跟花兒一樣好看,叫花花是最合適的了,但外面有些人不懂欣賞,為了遷就她們,讓奴婢在外都喚作麗姝。姝,也是美人的意思,小姐說勉勉強強也可以用了。”

“…………”呵呵。原來她也知道花花這個名字喊不出去?穆堯麻木着臉。

“除了小姐外,府里就只有夫人知道奴婢這個小名,現在再算上將軍您一個,一共三個人。”麗花花繼續嘟囔着,“小姐說了,小名是給自己人叫的,知道的人不能太多,現在應該也不算多,將軍您可不要跟別人說了哦……”

“………………哼~”

麗花花:“…………”

這熟悉的“嬌嗔”音調,不是只有自家小姐才會常常掛在嘴邊的嗎?怎麼剛剛竟然也聽到了?還是從……

悄悄瞟了眼身側的青衫公子,依舊是溫潤如玉,俊雅脫俗的不得了。

幻聽,剛剛一定是自己出現幻聽了……qaq

麗花花拍了拍小胸脯,再也不敢吭聲了。

一行人很快就在城外的樹林邊看到了停在那裏的馬車,此時受驚的馬兒已經安然無恙了,正悠哉地甩着尾巴。

麗花花跳下馬,邊往馬車跟前跑邊喚道:“小姐我回來啦!穆少將軍也回來啦!”

等了一會兒,見裏面沒有人應。

“小,小姐?”麗花花的聲音中透出緊張,加緊往這邊跑。

褚蕎逐漸從昏暗中恢復意識,身子微微動了動。

緊接着,胸口突如其來的劇痛讓她直接放棄思考,只得靠在馬車裏軟墊上輕喘着氣,她的指尖還在狠狠抓着綢緞的坐面,上面已經被劃出了幾道十分顯眼的血痕,可見方才用了多大的力氣。

她雖沒有精力去分析現在的處境,但心裏卻潛意識地明白原主已經去世了。在經歷過劇痛的折磨,奮力的求生,還是帶着不甘就這麼走了。

她心中的那股絕望還沒有跟着原主一同散去,讓褚蕎覺得更壓抑了幾分。

穆堯掀開車簾時,眼前的情景讓他的呼吸一窒,漆黑的眸子微閃。

纖細的柔弱的女子橫卧在軟墊上,墨發傾灑垂落而下,遮擋了大半蒼白的容貌,隱約可見挺直的秀鼻微微泛紅,一截藕臂探出衣袖,指甲已經裂開卻仍然死死扣住坐背,血痕讓人觸目驚心。

明明嬌弱的不堪一擊,卻又透着一股狠勁,既陌生又熟悉的感覺,讓他的心裏忽然像被什麼扎了一下。

穆堯傾身鑽進車裏,將褚蕎環入了懷中,又小心翼翼地將她的手指掰開,握入了自己的大掌中,不讓她再亂動。

從麗花花那裏拿過葯,放到鼻處聞了聞,見跟從前沒什麼區別,便倒了兩顆喂到褚蕎嘴邊。

“張嘴。”

褚蕎感到有人的觸碰,皺了皺眉,強撐着顫了顫睫毛,努力將視線聚焦在眼前的男子身上。

斜飛的眉,星眸,挺鼻,薄唇,俊逸的模樣。

除了多出的那一頭長發,就好像記憶中的那個人又活生生地來到了她的面前。

這一刻,讓她突然有些想哭。

“蕎蕎,不哭……吃了葯就不疼了。”看着懷中女子紅起來的眼眶,穆堯只覺得自己的心也被揪了起來,不自覺地放柔了聲音哄到。

“……嗯。”褚蕎皺着小臉悶悶道,就着他的手吞下了藥丸,臉皺的更緊了。

——好苦!

發頂被安慰地摸了摸,鼻尖滿是熟悉的味道,讓人忍不住就想往裏又靠了靠。心口的疼痛漸漸消退了許多,初次穿越帶來的疲憊感頓時襲上身來,褚蕎終是在他的懷中緩緩睡了過去,手指卻悄悄地捉住了他的一角衣擺。

還好,在這個陌生的世界裏,找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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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穿)拯救竹馬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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