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第九十八章
第九十八章塵埃落定
軍艦甲板籠着霧氣,無處不在的冰冷潮濕,絲絲縷縷滲入衣料,緩緩侵入毛孔,迷迷濛蒙的灰暗深處,混沌天光隱約勾勒出一抹有別於其它的顏色。
黃猿眯着眼睛,盯着濃霧裏那道身形看了會,唇稍勾了勾,卻也不說話,探手入懷摸出煙包火機,點燃一顆叼在嘴角,就這樣等在原地。
片刻過後,空氣里劃過裂帛般的細微厲響,厚重霧氣象被利刃割破的紙片,瞬間碎裂四下逃逸,驟然清洗起來的視野讓那個身影顯露出來。
粉紅一坨,花哨打扮,永遠站不直的毛腿,躬身勾背,帶着濃烈的鮮艷誇張的個人風格。
海流氓,唐吉訶德.多弗朗明哥。
兩人隔着大半甲板面面相覷,靜靜的誰也沒有先開口,象是彼此審視…帶着少許估量。
視線飛速滑過軍艦甲板上橫七豎八躺倒的士兵們,抬手拿下煙支,拿指尖彈彈煙灰,黃猿眯着眼睛,任憑甲板前端那人弓着背,一步一步走過來。
男人嘴角噙着流里流氣的笑,踩着誇張的尖頭皮鞋,行走間竟挾了一身起伏不定氣息,暗黑混沌錯亂暴戾。
…………
海流氓,唐吉訶德.多弗朗明哥。
想了想,黃猿勾起嘴角,笑意里露出几絲凌厲殺氣。
唐吉訶德.多弗朗明哥,當年這個男人劫持貢船,利用‘天上金’成為王下七武海之一,緊接着大肆擴張肆意妄為,玩弄權術與人心。
與黑暗世界相互利用,勾結政府部分官員與之沆瀣一氣,暴力統治德雷斯羅薩,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唐吉訶德.多弗朗明哥是個梟雄人物。
海軍極其忌憚,卻暫時奈何他不得。
說實話,黃猿波魯薩利諾對這個男人的感覺相當複雜,因為他們有某部分微妙相似,血統出身,資質力量…更同樣離開赤土大陸皇城內院。
狂妄點來說,黃猿波魯薩利諾認為,那時候若不是他湊巧加入海軍,指不定如今世界情勢會是怎樣呢~
不過,即便同樣是離開赤土大陸,海軍大將黃猿,和王下七武海的海流氓,到如今本質上已經天差地別。
因為這世上只有一個千歲百歲,黃猿波魯薩利諾幸運的遇見她。
命運真是非常奇妙。
…………
幾息間,弓背外八字步的人走到幾米外站定,咧開嘴角,表情誇張的笑。
“耶~真是稀客。”黃猿將手上煙支火星碾熄在指尖,彈開煙蒂隨即抬起手,一縷元素化星芒微微閃爍,“王下七武海出現空缺,對海軍來說算不上什麼大事。”
“多得是虎視眈眈想接替的人。”
對唐吉訶德.多弗朗明哥的感覺複雜歸複雜,這次黃猿卻不肯手下留情,連對方來意都懶得聽,霎時間就要動手消滅不確定因素。
“——呋呋呋呋~”被光子凌空指向眉心的男人笑出聲,音調裏帶着半是憤怒半是瞭然的味道,“果然,你們海軍藏着我要找的人呢~”
“大將黃猿的妻子嗯?”
“一年來唐吉訶德海賊團各種麻煩的肇因。”
“真是奇妙的女人,不過——”
“黃猿大將知道我要找的是誰,應該不會連這點面子也不給吧?”
說話時抬手取掉大半夜還戴着的太陽鏡,露出藏在後方戾氣十足的眼睛,唐吉訶德.多弗朗明哥笑得越發獰惡,“把人交出來。”
“耶~膽子可真大啊~”視線繞過海流氓高大身軀,看了眼甲板之外,更遠處迷霧間若隱若現的龐大船影,黃猿嗤笑一聲,“就憑這點人馬?”
…………
聞言,對方笑得跋扈,嘴角咧到腮邊,音調惡意滿滿,“——呋呋呋呋~大將黃猿的妻子出身里鎮,能救回死去的人,這件情報傳出去,相信很多人感興趣。”
男人誇張的笑聲持續好一會兒,黃猿垂下眼帘,想了想,指尖元素化消失,待得這人不無得意的停下,這才撩高眼皮,同樣哼笑着探手入懷。
從西裝內側口袋取出小小一隻錦囊,拉開系帶,將裏邊那事物勾在指尖,手腕抬高少許。
就着微薄天色,金絲寶石製成髮飾折射泠泠艷光。
片刻過後,唐吉訶德.多弗朗明哥眼神直勾勾盯在髮飾上,神色終於微微一變。
又過了一會兒,海流氓遲鈍的轉開目光,眉宇間浮現几絲驚疑,“你!”
“耶~”黃猿勾挑唇稍,嘴角噙着笑,盯着對方的眼神極度冰冷且危險,“這世上沒有誰能打那種主意。”
手腕微微一轉,他小心收起髮飾,笑吟吟的表情,眼底藏不住森然戾氣,“滾吧~看在同源的份上,不過…”
意味深長停頓幾秒鐘,黃猿眯起眼睛,殺意毫無掩飾,“沒有下一次。”
唐吉訶德.多弗朗明哥站在原地,不動也不言語,瞪大眼睛,半晌忽然仰天狂笑起來。
…………
黃猿沒有管面前這笑得無比怨毒的男人,也不在意對方是否會做出什麼舉動,自顧自將髮飾重新收回錦囊,又放進內側口袋。
最後抽/出手,不輕不重按在那位置上,隔着布料,讓錦囊貼近心臟。
髮飾是他給了千歲百歲的東西,她帶過幾回留了氣息,後來她涅槃,他得回記憶又從當時她住的宿舍找了出來。
他送她的東西自然是她的。
金絲寶石製成的髮飾,近三十年前他就想送她,不止是珠寶…他要給她的不僅僅是珠寶,也不僅僅是虛浮欲/念。
當年,波魯薩利諾着人秘密製成的髮飾,艷麗寶石織成的花朵,千重花瓣之間有一顆小小不起眼的晶片。
那是…神裔的證明。
他給了她,即使她什麼也不知道。
往後,千歲百歲也不會知道,她漫不經心戴着的髮飾,是他放棄一切的誓言。
…………
原本黃猿波魯薩利諾沒打算讓晶片給人看見,要不是海流氓的謀算太過狠毒,他不會拿這種東西壓制對方。
唐吉訶德.多弗朗明哥,唐吉訶德.羅西南迪,兩個兄弟的身世,知道的人不多,但也不是沒有。
墮落的天龍人,被赤土大陸權力角逐後放棄的所謂‘背叛者一族’。
當年之事,黃猿波魯薩利諾不會管,他們族群與生俱來冷酷殘忍,不在意任何人死活,即便是同源…
只要唐吉訶德.多弗朗明哥不試圖將謀算付諸行動,黃猿也會僅僅站在海軍立場上,考慮王下七武海之一海流氓的相關事件。
可若果反之…
那就怨不得他趕盡殺絕。
他心中對待同樣離開皇城內院的唐吉訶德感覺微妙,不過到底比不上千歲百歲重要。
…………
黃猿很清楚唐吉訶德.多弗朗明哥的來意,這男人不是衝著千歲百歲而來,而是為了尚未脫離生命危險的羅西南迪。
海流氓試圖帶走他的兄弟,無論帶走後是殺是留,黃猿哪裏肯讓對方如願。
想是唐吉訶德.多弗朗明哥也明白,所以才拿千歲百歲威脅,她出身里鎮,羅西南迪能活下來也是她的緣故。
馬林弗德驚/變那晚,許多人都目睹,包括海流氓在內,這個梟雄人物以此威脅。
一旦她的異能泄露,蜂擁而至的窺探謀奪,將永無止境。
都是聰明人,唐吉訶德.多弗朗明哥幾句話,黃猿波魯薩利諾哪裏聽不明白呢?
可他又哪裏會肯?
甚至不必兩相權衡,他讓對方看到晶片,藉以還擊:
神裔。
只要他黃猿波魯薩利諾活着一天,這世上將沒有任何一個人可以威脅到千歲百歲。
…………
男人的笑聲沙啞刺耳如夜梟,黃猿聽得不耐煩,抬手用尾指掏掏耳朵,正打算開口下逐客令,嘴唇微微一動驀地又頓住。
皺了皺眉,視線移開少許,黃猿波魯薩利諾嘖了聲,哼道,“耶~這一個個的不請自來,我面子可真大…”
嘴上說得隨性,實際卻有些…戒備。
黃猿面不改色盯着那處,頃刻間又聽得,唐吉訶德.多弗朗明哥笑聲一停,同樣略略側首,無比戒備盯着軍艦甲板另一端。
那處,原本空蕩蕩的黑暗裏不知什麼時候站着個人,墨黑披風幾乎與黑暗融為一體,周身氣勢卻凜冽。
不自覺眯起眼睛,短暫的怔愣過後,黃猿眼神微閃,電光火石間心思千迴百轉,最後化作一記嘆息,“澤法…老師。”
…………
原海軍大將黑腕澤法,離開馬林弗德后銷聲匿跡,這些年僅僅是千歲百歲回來方才露面,不過也是曇花一現,在香波地見過她,澤法老師隨即消失。
今晚又一次出現…想了想,黃猿呼吸微微一滯,看着他們海軍將領啟蒙老師的眼神裏帶起深刻戒備。
他可不會天真的認為是巧遇。
澤法老師是為著千歲百歲…才出現的吧?
千歲百歲那母夜叉,連銷聲匿跡的老傢伙都驚動,真是叫他半點都放心不得呢~
黃猿面上不動聲色,幾息間卻飛速考慮起此番形勢。
一個海流氓他不放在眼裏,甚至當場格殺也無所謂,可如果加上澤法老師…附近洋麵濃霧裏藏着王下七武海的海賊船,海軍艦隊裏卻有動力岩。
況且…澤法老師也一定不是只身前來。
近幾年新世界有一股新興勢力暗中行動,海軍本部掌握情報當中,似乎和原大將黑腕澤法脫不了干係。
耶~這可真是…無聲的嘆了口氣,黃猿輕笑一聲,一雙手慢慢握成拳頭。
…………
軍艦甲板上三個人站着不動也不言語,一時間彷彿形成掎角之勢。
良久,隱沒在黑暗裏的人身形一動,遠遠的黃猿看見他們老師揚高手,似乎丟出什麼,那物輕巧飛出,在空氣里形成一道拋物線。
抬手,精準接下,隨後又叫入手的溫潤觸感弄得一怔,黃猿低下頭掃了眼入手之物,眼睛眯了眯。
攤開的手掌橫了一抹瑩白。
玉石般觸感,入手卻詭異的輕如羽毛。
是————新月之笛。
怔忡片刻,黃猿閉了閉眼睛,腦海中往事浮光掠影般轉瞬即逝。
近三十年前的新月夜,海軍最終剿滅海妖,策劃多年幾次半途而廢,海軍終究徹底消滅盤踞三角海海域的妖獸,替千百年來葬身其間的無數性命報了一箭之仇。
沒了新月召喚,都姆茲國之重寶失去價值,它作為無用之物,後來下落不明。
到此時,黃猿才知道原來澤法老師一直收着…這笛子刻有的花紋已然模糊,似乎是經年累月摩挲…
手指微微一緊,黃猿抬高眼睛,一瞬間,許多年來沉在心裏的某種糾結得到答案。
那段往事,即使是原海軍大將黑腕澤法也同樣無法釋懷。
只不過,到得如今,又怎麼樣呢?
三十年歲月,連都姆茲王國都滅亡,島嶼成為海軍海賊角力場,阿塔沙塔皇廷姓氏早已經無人知曉…當年到如今,一切面目全非。
他們的老師難道認為能時光倒流嗎?
…………
“代我向她道別。”原海軍大將隱在黑暗裏看不清神色,音調輕若嘆息,“此生不會再見面了。”
靜靜看了他們的老師良久,黃猿驀地轉身,一言不發離開,連同黑腕澤法與唐吉訶德.多弗朗明哥一併丟在身後,急匆匆朝着千歲百歲安睡的地方走。
甚至連濃霧深處驟然亮起的一線金紅都沒空理會,是薩卡斯基…三無腹黑同窗人未到,聲勢卻浩大,流星火山一擊,剎那間燒紅這片海域。
…………
艙室里靜謐昏聵,象是他沒有離開過。
黃猿摸索着走到床沿,打開燈,就着壁燈淺薄光線,俯低了親睡着這人的眉心。
千歲百歲閉着眼睛,微顰眉心有小小的渦,睡夢裏安詳得像個孩子。
他虔誠的親吻她,半晌又支起身將新月之笛藏在她枕頭下邊,隨後挨着她坐好,和衣閉起眼睛。
所有世事紛擾,萬種謀奪,百般運籌,陰謀詭計里打滾,只有回到她身邊,他的心才能平和安穩。
三十年,唯一沒有改變的是他的心意。
她在,下一秒他死去也無怨了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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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過了多久,軍艦底艙動蕩趨於平緩,空氣里傳導的無聲廝殺漸漸消失,千歲百歲的呼吸雲一樣飄忽,帶得黃猿也慢慢陷進睡眠。
她的一呼一吸一呼一吸,彷彿某種牽引…
…………
夢裏恍恍惚惚,不知怎麼,意識海遮蔽的迷霧攸然散去,黃猿發現自己出現在一個非常詭異的…世界。
喧鬧都市看不到盡頭的鋼筋水泥森林,影影綽綽燈紅酒綠車水馬龍。
是一處他從來沒有涉足的繁華。
他在空氣里,沒有誰發現他的存在,來來往往人群面上帶着愜意的麻木,那樣神情黃猿波魯薩利諾不曾見過。
即使赤土大陸醉生夢死,他的族群帶着的氣息也是一無所知的狂妄跋扈,而不是此刻街道行人這種…茫然的和平。
是個奇怪的地方,沙場征戰半生,去過無數島嶼,無論是戰火紛飛亦或者富足強盛,黃猿都不曾發現過有哪個島嶼氛圍如此消沉安穩。
…………
漸漸的,他發現場景發生變化。
喧鬧擁堵街景霧氣般消散,幾息過後沉澱下來的是一處類似科學部秘密試驗場的地方。
比人還高的玻璃器皿,半流動液體中懸浮着影影綽綽。
混在身着防護服的人群里,黃猿漫無邊際在建築里遊盪。
日與夜的流逝,對此刻似乎成為意識體存在的他沒有意義,鋼筋混凝土牆壁,高科技嚴密防守也毫無意義,他暢行無阻。
慢慢的,黃猿發現這建築群的微妙之處。
中心樓宇地下深處,是他一開始出現的地方,他遊盪不知歲月,那些玻璃器皿內已經小小胚胎已經長成…
他站在容器前逐一看過去,隨即恍悟,這些是仿製人類女性子宮的孕育,沉浮液體中的嬰兒們即將誕生。
一個個小小的孩子都有恬靜睡臉,和實驗操作台邊神色冰冷的工作員們形成鮮明對比。
…………
孩子被從人工孕育所取出,和普通嬰兒一樣裹在襁褓里小小聲哭泣。
黃猿的注意力被當中一個引走…不知為什麼,他對這個哭得貓一樣的小嬰兒,非常感興趣,一眼看見視線就無法轉開。
也是為著她,他才徘徊不去。
…………
場景飛速流逝,或許是他已經無法感知時間,不過眨眼,那許多嬰兒就長大。
每一個都是精緻如洋娃娃的容貌,纖細骨架,吹彈可破肌膚。
只是…黃猿發現了不對勁。
混在近百名漂亮孩子當中,對他最特別的那個,樣貌是年幼的千歲百歲。
她此時沒有名字,只有手腕上戴的識別器顯示數字,71。
所有孩子數字共計一百零八。
孩子們被集中起來接受教導,文字知識,戰鬥技巧,種種不一,並且每日裏實驗員都記錄孩子的身體數據。
他守在她身邊,她表情麻木,象是一個毫無靈魂的玩偶,連哭笑反應都沒有。
但是黃猿知道,她只是不肯在人前露出情緒波動,這建築內每個角落都安置監視器,這群孩子一舉一動都被掌控。
連沐浴睡眠都攤開在攝像鏡頭下。
…………
慢慢的有表現優秀的孩子被挑選帶到別處,黃猿不想知道那些‘優秀’的孩子接下來的生活,因為她。
她表現得讓每個實驗員都搖頭,即使看不懂記錄文字,海軍大將黃猿也透過神情舉止得知,這建築群里的成年人,掌控孩子的噁心人物,認定她是無用的廢物。
她和其他幾個實驗數據顯示不佳的孩子,夜裏關在某個地方…一邊學習一邊被進行實驗,慢慢的失去自由,連作息與行為受到嚴格控制。
漸漸的,她們長大。
長開的容貌,每一個都姣好嫵媚,身材曼妙,性情乖順,如同玩偶娃娃,沒有獨自思考的能力與勇氣。
實驗員連同優秀孩子們都鄙視她們,稱她們為:廢棄鶺鴒。
…………
黃猿看到某個孩子無比驕傲的展示背脊,半褪衣裳下,緋紅雀鳥振翼,下端有陰陽魚圖。
那個璽印展露,黃猿的瞳孔微微一縮,隨即調開視線,看向眼神空茫如玩偶的那人,一時間心痛如絞。
他…彼時他是何等無知!
他竟然…他竟然不知道,所謂族群璽印竟是千歲百歲恨意入骨的標誌。
他早該想到,他何等愚蠢。
…………
他從虛無里伸出手,若有似無環住她,閉了閉眼睛,脈絡間有滔天恨意徒然衍生。
這些人…全部都該死!
…………
黃猿不知道這陌生世界發生着什麼,不過時機很快到來。
一百零八個孩子當中,背脊能夠誕生紋印的人被帶走,那部分人離開帶走此地絕大多數防衛力量。
千歲百歲在某個深夜出逃。
以身負重傷代價,在實驗員將她送進某個高級房間,當做隨手禮物要給腦滿腸肥的上位者時,千歲百歲動了手。
她展示出從未在人前展示的強悍力量,以及慎密心思。
手下毫不留情,無論是意圖享用她的那畜生,還是阻止她的守衛,現場無一活口。
他跟着她逃出那個地獄般噁心的場所,一路亡命奔逃。
…………
她曾經躲在污穢的下水道,她曾經藏身骯髒的垃圾場,她小心翼翼避開追擊者,幾次重傷拼了命脫出重圍。
她的眼睛一日亮過一日。
她…即使渾身沾滿血污,憔悴骯髒,看在黃猿眼裏,卻比世上任何一個女人都美麗。
…………
最後的最後,她離開藏身地,眼睛裏燒灼地獄業火,一身怨毒,滿心對自由的渴望,她隻身闖進…
‘嵩天啊~
徹底摧毀一切之前,她無比譏誚拒絕了試圖挽回的人。
‘我拒絕和你們一樣成為掌控一切的冷血者。’
‘到這裏,我唯一的目的就是滅神!’
她笑起來的樣子,美得令他窒息,‘自由或者死,我不需要第三條路。’
…………
意識消失在巨大衝擊波震蕩里的前一秒,黃猿波魯薩利諾發現那人的目光尋到他,若有似無微笑,夢囈般說,‘謝謝你陪我這麼久,再見。’
…………
徒然驚醒后的第一件事,是探手去試睡着那人的呼吸。
伸出去的手竟顫抖得連他自己都無法置信,黃猿波魯薩利諾覺得心臟被利爪攥緊似的疼痛,只生怕夢境延伸到現實。
不要死,求求你。
百歲,不要死,不要說再見。
是不是夢已經無所謂,不愛我也沒關係,求你…
…………
直到手腕被不輕不重扣住,黃猿仍是回不過神,他怔怔盯着睜開的這雙眼瞳,喜悅與激蕩交錯糅雜,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你做什麼啊?”她皺着眉丟開他的手,半支起身,環顧室內一圈,忽的柳眉倒豎,笑着開始扳手指關節,“想挨揍嗎?波魯薩利諾!”
扳完手指,她又頓了頓,嘴角一撇,語氣極是無奈,“喂喂喂!一把年紀還哭,我看着需要洗眼睛啊混蛋海軍大將。”
…………
“喂!你做什麼?!”
“讓我抱抱你,百歲,我做噩夢了啊~”
“看來你果然是想挨揍!”
“耶~”
他笑着摟過去,她神情兇惡卻也沒有動手,似乎是被…眼淚弄得怔愣。
他埋進她的頸窩,閉了閉眼睛,所有疑問驚怒,所有難以解釋之事,這一刻對他來說,已經不需要任何答案。
她在,這世界就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