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上街

第八章 上街

今天,周雅楦起了一個大早。昨天她便跟周雅楠說好了去吃牛街的石記餡餅。聽姐姐說,那家的餅需得早起才吃得到。她便央求自己的奶媽比往常早一個時辰叫醒她。

周雅楦起來的時候,還有些懵懵懂懂。昨天,父親並沒有歇在母親這裏,她便向張氏撒嬌,要跟張氏睡一個被子。

所以張氏也被鬧醒了。她吩咐人備車,又仔細叮囑周雅楦一定得聽姐姐的話,不要亂跑。周雅楦應了一聲,但張氏覺得她一個字也沒進去。

姐妹倆仍是乘那一輛翠蓋珠纓八寶車,兩人都帶了帷帽。

周雅楠便對周雅楦說:“石記餡餅只有三種餡,牛肉茴香,牛肉韭菜和牛肉大蔥。韭菜和大蔥氣味太重,我們這次去吃茴香餡的。你可吃過茴香?”

周雅楦的聲音像蚊子:“不曾。”

“那麼,芫荽總吃過吧!”

這次周雅楦“嗯”了一聲。

周雅楠笑起來:“石家的餡餅用的是新鮮的茴香,相比芫荽味道更淡而且別有一種清香。你一口咬開香噴噴的麵皮,牛肉的香氣撲鼻而來,餡餅里有鮮美的湯汁,再澆上米醋。天哪!”她一臉滿足地閉上了眼睛。

周雅楦很小心地咽了咽口水。

牛街一會功夫就到了,翠蓋珠纓八寶車停在無人之處。周雅楠叫卉珍帶了備好的食具去買餡餅,再讓她打兩碗小米粥,一道用食盒裝了拿過來。

周雅楦咬了一口就哭了。

她說:“我從來沒有吃過這麼好吃的東西。”

說完便掏出一塊手帕,把咬過的餡餅仔細掰成兩半,把未動過的那塊包起來:“母親也一定沒有吃過。我要帶回去給母親吃。”

周雅楠輕輕地說:“楦姐兒,我已經給母親留了一份了。”

她叫卉珍打開食盒給周雅楦看。周雅楦這才相信周雅楠所言不虛,她伸手去取手絹兒包着的半塊餅時,傻了眼。原來這牛肉餡餅是有汁水的,她那塊手帕上便有了一大塊油漬。

周雅楠安慰她:“到時候讓丫頭洗乾淨就是了。”

她覺得張氏是不是姦細還不得而知,可是她生養的女兒楦姐兒,是個至誠至孝的好孩子。她想不出自己有什麼理由可以不喜歡她。

楦姐兒便低頭一小口一小口地開始吃熱乎着的牛肉茴香餡餅,又喝小米粥。她感覺渾身上下沒有一個毛孔不服服帖帖的。

周雅楠自愧不如。她一聲不吭便跑去東宮住下,整整五年都不回家。她對父親做的事情嗤之以鼻,是因為她打心眼裏就瞧不起這位父親。周雅楠覺得她有必要重視周仁的說法:她母親和姐姐究竟是不是屈死的。若她母親是被人害的,她不去查明真相,還為仇人奔波勞命,認賊作母。恐怕她便是全天下最不孝的人了。

楦姐兒吃喝完了,周雅楠問她還想去哪裏。

楦姐兒便說,她想去買書。兩人便去了。

兩人逛書鋪的時候,周雅楠發現了一件奇事。

她發現自己叫女官抄的當天孫作化的講稿有了拓本。

當然,賣書的自然不會大大方方地把宮裏的東西拿出來賣。那書鋪老闆見周雅楠穿得不凡,很鬼祟問:“小人這裏有宮裏傳出來的、養生的書。相傳是太醫院的院使大人教給那些太醫的。”

他用他那可以把一根稻草誇成一根金條的嘴,開始滔滔不絕地講起,院使大人的醫術是多麼驚人。

周雅楠覺得好笑。在老闆看來,孫作化擅養生攝生,能夠入水不溺,入火不焚,兵刀不能傷,時令不能害。他又擅巫醫。不管病人病得多重,孫作化往那裏一站,那疾病鬼物邪氣便輕易不敢接近,病人便好了。孫作化一指,石頭做的公雞也能下蛋。

周雅楠問:“多少錢?”

老闆便伸出一隻手:“這個數。“

“五兩?”

“不,五十兩紋銀。不還價。”

那你還不如直接去搶錢呢。周雅楠正欲將他打發走。忽然,周雅楦所在的地方嚷嚷起來,便趕過去。周雅楦原來跟她在一塊,後來聽不得老闆聒噪,就自行看書去了。

那老闆三步並兩步也跟了過去,只比周雅楠慢了一步。

一個穿得像聖誕樹的女孩子揚着下巴,故作驚訝道:“啊呀,快看!周一裳居然上街了!你看她那件衣服,可不是上回在沈家穿的那條月白綉梅花襦裙?穿來穿去只有一件衣服,簡直就是丟人現眼啊。“

幾個女孩子哈哈大笑起來,好像發現了什麼了不得的事情。

另一個孔家的女孩子說:“我們也不是故意為難你,可是誰讓你總是穿一套衣服呢?沒有可以換的衣服就老老實實呆在家裏呀!何必出來丟我們貴女的臉面呢?那些無知的庶民看見了,會以為我們貴女流行穿一件衣服上街呢。你給我們丟臉,我們只好代你的父親母親教訓你。“

聖誕樹又說:“我說過,你若是乖乖聽話,呆在家裏不出來,或者換一件衣服穿,我也不會找你麻煩。“

周雅楦只裝作沒聽到。她知道,她任何的回應都只是自取其辱。

聖誕樹覺得沒趣,便趕上去,狠狠推了周雅楦一把:“我跟你說話呢!你聾了不成?“周雅楦被推得跌坐在地上,懷裏揣着的書也散了一地。她卻也不哭,只是冷冷地看着聖誕樹。

周雅楠正好看到這一幕,便趕緊把妹妹扶起來。

聖誕樹很得意,她指着老闆:“你過來。這幾本書,連帶着庫里的,我全要了。“

那老闆卻露出為難的樣子:“小姐,您不知道,小店是有規矩的。“他指了指掛在堂中的一卷墨寶,上面寫了“狗和潑婦恕不接待”。又說:“這規矩是小人的主人定的,小人也不敢做主把這些書包起來。”

聖誕樹暴跳如雷:“狗奴才。本縣主命令你跪下!自己給自己的狗嘴掌嘴一百下!”

周雅楠這才將聖誕樹和印象中的某個人聯繫起來。她眯起了眼睛:原來是東田縣主,是昇平長公主的外孫女,順妃的外甥女。

那老闆倒硬氣,嘴裏嘟嘟囔囔的不知道說什麼,卻也不跪下。

東田縣主怒極反笑:“如今奴才小子越發反了。”她不願意屈尊,也不想讓丫頭動手——白白髒了女孩家的手,便對身邊的幾個小姐並丫頭說:“等着作甚,還不趕緊砸了這店!”

那些小丫頭巴不得一聲,便將鋪子裏的紙墨筆硯等一併砸了,扔得滿地都是。

東田縣主笑着對老闆說:“本縣主砸了你的店,是本縣主給你的恩典。你很應該給本縣主磕頭謝恩才是。”又轉過去,笑吟吟地對周氏姐妹道:“你們兩個,見到本縣主,還不跪下!”

“讓本侍中給你跪下?你不怕折壽嗎?”周雅楠終於發話了:“不光是你,就連張文綉和昇平也沒有這個福氣吧!”她伸手將周雅楦護到身後,只覺得她渾身緊繃。

“倒是你,東田,應該向我跪下。”

東田縣主認出周雅楠,從牙齒縫裏擠出來一句:“本宮是縣主,侍中是二品。按理,不必跪。”

“是嗎?”周雅楠從懷裏取出一塊金澄澄的牌子來,厲聲說:“東田,見到本侍中,還不跪下!”

東田縣主見到“如朕親臨”的金牌也只得認了命。那些小姐和丫頭見縣主跪下了,膝蓋便也軟了,黑壓壓跪了一地。

周雅楠有樣學樣:“本侍中叫你跪下,是本侍中給你的恩典。你很應該給本侍中磕頭謝恩才是。”

東田縣主滿臉怨毒。

周雅楠問周雅楦:“楦姐兒,你說怎麼罰她好呢?”她也是藉此一問,試一試楦姐兒的性子。她知道有一種人被欺負,只能說是“怒其不爭”。她不知道楦姐兒是不是一味的軟弱可欺。如果楦姐兒都覺得沒必要罰得太狠,她又何必越俎代庖呢?

楦姐兒往前跨了一步,拉長了小臉,伸出兩個指頭來:“第一,東惠改名叫作東一裳。第二,你們幾個以後出門,一季只許穿一件衣服。”(東田縣主大名叫作東惠)說完便將嘴抿上了。

周雅楠說:“就這麼著。你們若是不服,那就繼續不服吧!憋死也得憋着!”她彎腰把楦姐兒的書撿了起來。

那老闆趕上來,將那一卷孫作化之神書塞到她手裏:“這個送給侍中大人,就當作是小人一點心意。”

周雅楠深深看了他一眼,卻是親自把銀子送到老闆手裏。又對那幾個姑娘說:“你們砸了人家的店,需得拿出銀子來賠。要不然,我就昭告天下,你們東家、孔家的女孩行事乖張,當街打砸,於婦容婦言婦功有妨。到時候,不僅你們說不上婆家,你們家族的所有女孩子都要被你們所連累,被人說沒家教。你們等着三尺白綾以平息整個家族的怒火吧!”

那些女孩子臉色蒼白。她們欺負周雅楦慣了,就是因為知道周雅楦的兩位姐姐同她不親。誰知道周雅楠這樣厲害又護短!眼下幾個孔家的女孩子腸子都悔得青了,她們不比東田有長公主府撐着,一個個痛哭流涕,賭咒發誓。

東田仍是不服,脊梁骨挺直,只看向周雅楦,像一匹受傷的狼。周雅楦也看到了,小拳頭便攥得緊緊的。

書店老闆好像事不關己,笑得像一隻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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驅鬼王妃周小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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