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鳶尾花(一)
?穆欽蘇醒在一面巨大的歐式雕花紅木門前。
木門上雕刻着蛇纏十字架的奇怪標誌,多面不同顏色的菱形玻璃組合在一起,似乎有宗教與死亡共同的寓意,看起來還有點眼熟。
這扇門后似乎是個類似教堂的大型建築物,外形偏向歐式,白牆紅頂,像是一座小城堡。
穆欽是站着醒來的,這很奇怪。因為他應當是失去意識了,應當是鮮血淋漓地躺在地上的,無論如何,無意識的他怎麼可能會“站着”蘇醒呢?
穆欽來不及想通這一點,他很快感覺到一陣陣陰風往自己身上吹,吹得人渾身雞皮疙瘩起,他冷不防哆嗦了一下,抬起頭四下張望,然後發現自己在一個非常破敗的庭院裏。
那種有高聳圍牆和鐵質大門的庭院,圍牆和鐵門的頂端都有尖角與鐵刺網的放盜防闖入設置,不僅能防止外面的人進來,也能防止裏面的人出去。
這庭院並不大,目測也就約摸兩個籃球場的面積,院子裏有幾棵看不出品種的枯樹和長滿雜草的花壇,以及一些供孩童玩樂的設備,滑梯、沙坑,還有鞦韆。
但這些東西都太破舊了,積滿了灰塵、樹葉,長滿黴菌,散發著腐朽的惡臭。
似乎是個很久沒有人打理及光顧過的庭院。
穆欽抬起頭看天,天空是灰暗的,但並不是夜晚,只是很暗,見不着陽光……灰濛濛一片,飄滿烏雲。是那種蓄勢待發即將來一場暴風雨的烏雲,壓的很低的雲,讓空氣中凝固着壓抑的味道。這場風雨註定會很狂躁,能夠洗刷骯髒的一切。
穆欽不清楚自己是如何出現在這裏的,他的記憶只停留在那輛卡車呼嘯朝着他衝過來的瞬間,隨後可以感受到的就是冰冷和黑暗,身體裏的血液緩緩往外流淌的可怕觸感……前所未有的死亡體驗。
如果我出車禍還沒死的話,我應該在醫院裏。
穆欽這樣想着,看了看周圍破敗而荒涼的庭院……而不是在這種、無處不透露着詭異的地方。
更奇怪的是我的身體上似乎沒有任何傷痕,沒有創口、完好無損。
穆欽摸了摸自己的臉還有軀幹,他發現自己穿着一件灰色的、像是囚犯的服裝,灰色的襯衣灰色的褲子,褲子有兩個褲口袋,衣服上則什麼口袋都沒有。腳上是一雙舊式布鞋,讓穆欽聯想到自己學生時代軍訓時學校發的那種布鞋。
這不是我的衣服,也不是我的鞋子……是有誰給我換了一身衣服嗎?穆欽一邊想,一邊摸索着自己身上的衣服,他在僅有的兩個褲口袋裏摸出了一些東西……恐怕是把他丟在這裏的人放在他口袋裏的東西。
一張……塔羅牌?
穆欽沒有看錯,就是一張塔羅牌,上面畫著的是“愚者”的圖像,一個年輕人扛着包裹帶着一條狗走在懸崖邊上的圖像。
這圖像比傳統塔羅牌似乎要精緻許多,畫面優美、色調柔和,圖像上的人栩栩如生,衣袍翩飛,就像是某些網絡遊戲裏精緻的遊戲原畫一樣,相當迎合當代年輕人的審美潮流。
圖像的最下面用用英文寫着:0,愚者。
“愚者?”穆欽拿着卡片自言自語,他對塔羅牌的了解並不深,但他聽誰說過塔羅牌的第一張牌zero代表開始的意思,可能是公司里某個沉迷於星座占卜的小女生隨口一句話讓他無意間記住了。
穆欽又一次仔細觀摩了一下這張牌,除了那牌面愚者的圖畫精緻得讓人覺得驚艷以外,沒看出別的異樣,所以穆欽將塔羅牌翻面,發現其背面是一個深藍色星空背景下隱約透露着五芒星的圖像,而且上面還印着幾行娟秀的小字。
好在是中文,因為穆欽的英語學得並不怎麼好,上面是這樣寫的——
冒險的旅途剛剛開始,死亡的深淵就在眼前。
你準備好開始或結束了嗎?
PS:此卡片可增加你的運氣值。
“什麼意思?”穆欽看完這幾行字愈發覺得莫名其妙了,將卡牌翻來覆去檢查了兩遍,感覺沒什麼用處,但因為這是放在他身上唯一的東西,所以還是老實地將其放回了自己的口袋裏。
緊接着穆欽開始探索周圍的環境。
庭院裏太昏暗了,那些破敗的鞦韆、滑梯和沙坑,穆欽也不打算去看,他的目標放在庭院裏最大的那扇鐵門上,他可以隱約透過鐵門的欄杆看到外面的景象,有一條瀝青馬路和一片茂密的樹林。
可以出去嗎?
穆欽一邊看着鐵門一邊想,他朝着那扇門邁出腳步,穆欽還是比較想出去的,因為他感覺這個地方讓他覺得十分古怪,他完全不想推開自己身後那扇雕刻着蛇纏十字架這種奇怪寓意的門。
可是當穆欽穿過庭院,走過那些鋪滿腐枝枯葉的小路,走到庭院中央的鐵門面前時,穆欽發現這扇門上掛着一個巨大的鐵鎖,鐵鎖上銹跡斑斑,穆欽伸手搖晃了兩下,鐵鎖和鐵門發出清脆的碰撞聲。
鎖得很嚴實。
穆欽檢查完鎖以後心裏這麼想,他抬起頭觀摩整個大鐵門,這扇門上的欄杆都是豎條狀的,不好攀爬,而且鐵門的頂端有尖刺和鐵絲,因此想爬過鐵門翻越過去是不可能了。
就在穆欽對着這扇鐵門若有所思時,他背後忽然響起了一個聲音:“誰在哪裏?”
突如其來的聲音嚇得穆欽渾身一顫,立刻回身後看,發現庭院另一頭的小道上站着一個高大的男人,因為天空昏暗光線缺失的緣故,穆欽只能隱約看清楚這個男人身上穿着的衣服……和穆欽身上的衣服是一樣的。
一樣的灰衣灰褲。
讓穆欽覺得有點詭異。
雖然穆欽不知道應該回答些什麼,但他還是與這個陌生男人對話,他舉起雙手表示自己沒有武器是友好的,穆欽說:“你好……那個,你知道這裏是哪兒嗎?”
對面那個男人站在小路上沉默片刻,回答了穆欽:“我不知道這裏是哪兒,但你應該跟我來。”
“跟你來?”穆欽對這句話有所疑問。
男人就繼續說:“有人知道現在這是什麼情況,你跟我走就是了,反正我們也出不去。”
出不去?穆欽聽着更加一頭霧水,對他來說這個情況十分怪異,他出現在一個陌生古怪的地方,一個陌生古怪的男人出現了,還告訴自己要跟着對方。
“是你把我弄到這地方的嗎?”穆欽雖然滿肚子疑惑,但還是邁動腳步朝着對方走了過去,這地方太黑了,周圍又太破敗,並不是什麼安全適合探索的好去處,穆欽也不想探索。
而且天色很暗,看起來不僅要下雨也要天黑了,穆欽可不想在即黑暗又寒冷的雨夜待在詭異的地方。所以跟着眼前的男人走,似乎是他唯一的選擇。
穆欽向男人發問企圖從他嘴裏問出更多情報,不管是綁架拐賣,穆欽覺得自己都可以從容面對。
但他萬萬沒想到對方居然會這樣回答他:“我沒有本事帶你來這兒,事實上我也是莫名其妙一睜眼就出現在這裏的……興許是死神將我們帶來的吧。”
這個回答讓穆欽一時間有點發愣,他腳步停頓片刻后又走了上來,離得近了,穆欽總算略微看清楚眼前男人的面貌。
這是個看起來約莫三十至四十歲左右的男人,長着一米七八左右的個子,國字臉,那張臉的五官往下耷拉着,給人一種苦瓜臉的感覺,看起來就不像是個面善的人。
“我叫成國旭。”男人見穆欽走近了,就對穆欽自我介紹起來,“是個工廠工人……就是做孩童玩具的那種工廠。”
成國旭的聲音有點沙啞,感覺就像是失聲后又緩慢恢復的那種聲音,聽着讓穆欽不太舒服,但穆欽仍然禮貌回復道:“我叫……穆欽,是個普通公司職員,做銷售跑業績的那種。”
兩人簡單的相互介紹以後就無話可講了,成國旭似乎是個比較沉默寡言內向的人,而穆欽也不擅長和這樣的人聊天,尤其是在彼此都抱有警戒心的情況下。
他開始跟隨着成國旭往前走,成國旭並沒有帶他去推旁邊那扇雕着蛇纏十字架的門,而是走過了庭院靠圍牆的一條靜謐小道,然後來到了一個像是公寓樓的建築物面前。
天氣更加暗沉了,空氣中也瀰漫著潮濕的味道,烏雲仍然沉甸甸地漂浮在兩個人的頭頂,穆欽本以為雨會下的很快,但天空上飄着的烏雲似乎並不着急。
周圍很安靜,穆欽似乎聽見草叢中有細碎的響動,這讓穆欽警惕地往發出聲音的地方看過去,但那邊太漆黑,他什麼都看不清。
“這裏似乎是一家孤兒院。”這時成國旭已經領着穆欽走過公寓樓的大廳,一樓往左邊走廊,然後推開一扇標着‘管理室’的門,示意穆欽進去。
穆欽小小猶豫片刻后還是進去了,他進去后發現,這個所謂的管理室應該是一間辦公室,裏面不大,擺着幾張辦公桌椅還有書櫃,同時裏面還站着幾個人。
是三個全然陌生的人,加上穆欽和成國旭,總共有五個人站在這間不大不小的辦公室裏面。
也許是見到成國旭帶來的穆欽,三個陌生人當中,一個個子很高大約有一米八八的高大男人站了出來,看着穆欽道:“又來個新人。”
穆欽更加雲裏霧裏了,開口詢問:“你們是誰?是你們把我弄來這裏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