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荒山石壁
?慕容泠風言簡意賅,雲漠再裝不明白也不合適了。
滿滿一銅盆的蠍子卵震驚了整個府城。
梅州府本就男多女少,不成比例,有的是打着光棍的壯漢。這突然間又跑出來一群蠍子跟他們搶媳婦,那還得了!
知府衙門挨個排查,倒是沒再找到像老陳頭家大孫女這樣癥狀的女孩,但更加棘手的情況出現了。剛剛沒在意,以為蠍子擄走的都是小孩子,這一查不要緊,十幾個花季少女不見了蹤影。
“看來抓小孩子只是幌子,它們真正的目的是這些十六七的妙齡少女。”
事態愈發嚴峻了。
雲漠、楚晉、墨影三人圍在桌邊,盯着桌上的梅山地圖皺眉頭。
“這邊是官道,近幾日沒有發現異常,應該不是在這裏。”墨影在南邊畫了個大叉叉。
楚晉又將西北方一大片地區圈出來,“這裏歸屬永州府,是慶林軍的轄區,我們可以讓他們協助搜救。”
“蠍子喜歡在陰冷潮濕的地方活動,”墨影點了點最東面的赤岩峰,“赤岩峰下有熔漿,溫度奇高,山石沙土都是炙熱燙手的,與蠍子的生活習性相悖,這邊可以適當的減少兵力,我們應該把搜救的重點放在這裏。”
楚晉看着他指出來的天縱峰不禁皺起眉頭,“看來那日素影在天縱峰中看到大蠍子也不是偶然。”
雲漠單手撐着頭,聽他二人的分析若有所思,“宋曄還沒回來嗎?”不應該啊,墨影都回來了,他應該比墨影早到才是啊。
話音剛落就聽到門外傳來焦急的腳步聲,素影推開門,扶着門框,上氣不接下氣地喊道,“王爺,不,不好了,宋將軍……進梅山了。”
楚晉看了看外面漆黑的夜幕,“大晚上,黑燈瞎火的他跑山裡幹什麼去?不是說好了明天早上再搜山的嗎?”
“宋曉不見了!”素影伸出右手,手心裏躺着一枚銀扣子,“宋將軍在一個土坑裏發現的,讓我交給王爺。”
雲漠拿起扣子和楚晉對視一眼,扣子上刻的是宋家的家徽,宋曉的每件衣服都是用的這種扣子。
的確,那土道口他們進不去,可是曉曉身量不大,應該是沒問題的,這小屁孩又愛湊熱鬧總是惹禍,不知道他是被蠍子抓走的,還是自己鑽進去的。難怪宋曄急着進山找弟弟,晚了當不許真得出事。
“宋曄自己去的嗎?”
“沒,他帶着諦聽呢。”
雲漠點點頭,宋曄還是有分寸的。
可惜素影的話還沒說完。
“慕容公子也要爬到土道里去看看,緋櫻和黛茉正攔着她呢,也不知道拉不拉得住。王爺……”他剛起了個頭,就感覺面前一陣冷風刮過,再定睛一瞧屋裏哪還有他家王爺啊。
楚晉摸着下巴意味深長地笑笑,“是時候通知王妃,該準備準備嘍。”
雲漠趕到的時候,緋櫻和黛茉正擠在土道口抻着胳膊直着急,“公子,公子,您快出來吧,裏面怪髒的。”
“是啊,公子。這土道也不結實,您先出來,咱找個師傅把坑挖大點再去也不遲啊。”兩個小丫頭急得臉都紅了,不敢太使勁怕弄疼了她,更不敢撒手,稍一放鬆這小公子准得溜沒影了。
正在這發愁呢,一隻手從兩人中間伸過去,拽着慕容泠風的腳腕子把人從土道中倒拎了出來,上下一抖,一大塊麻布掉了下來。
雲漠踢了一腳,“這是什麼?”
慕容泠風雙手撐在地上撓爪子,“呀呀,放我下來。”
雲漠低頭看她一眼,滿臉的不解,蹲下來輕輕把她放在地上,“你這又作什麼妖呢?”
慕容泠風把頭上綁着的麻布袋子摘下來,“小爺嫌臟不行嗎?”她扯扯自己剛換的雪緞外衫,最後一件了,髒了就沒得換了。頭髮就更不能弄髒了,小公子愛乾淨着呢。慕容泠風特意找村民要了一大一小兩塊乾淨的麻布,大的做了斗篷,小的縫成袋子挖了三個窟窿眼套在頭上。
別說,她還真有轍,可是……“嫌臟你還往裏面鑽!”
所以,這就是潔癖和好奇寶寶的結合體?
慕容泠風賭氣不說話。
雲漠抬手摘下她頭髮上的麻線,“你也不怕蠍子打個回馬槍鑽回來咬你。”
慕容泠風下意識地摸摸鼻子,“不會吧?”蠍子怎麼可能知道她在土道里?
“那可備不住!”雲漠把人拽起來,拍了拍她的衣服,把殘留的麻線撣下去,“你先回屋歇一歇去,天就快亮了,也不急在這一兩個時辰。宋曄帶着諦聽進的山,應該很快就會有線索了。”
“諦聽?諦聽是什麼?神獸嗎?”顯然,小公子又有了新的關注點。
雲漠見她終於不搗蛋肯回房了,也就耐着性子給她解釋,“諦聽是黑騎營偵察隊隊長,是個人。他家祖上以盜墓為生,幾代下來練就了一副好耳朵,”雲漠指指自己的耳朵,“無論什麼地,諦聽拿他那鎚子敲上一敲就能知道地下幾米是空的,有沒有水源,是有古墓還是藏着東西……”
緋櫻和黛茉站在後面看着他倆的背影不敢置信地張大嘴巴,這還是她們那位面冷心更冷的王爺嗎?假的吧?
“那位小公子是什麼人?王爺居然對着她這麼溫柔?”她倆一來就被素影喊過來幫忙拽人了,到現在還雲山霧繞着搞不清楚狀況呢。
楚晉在一旁挑着眉毛笑笑,“目前來看,應該算是咱王爺的閨女吧。”
緋櫻和黛茉一驚,小郡主嗎?看着得有個十五六了吧,那她家王爺是多大就有了娃呢?倆姑娘掰着手指頭,算不過來。
“就不知道奶爸什麼時候才能熬成情郎嘍。”
宋曄和諦聽帶着一小隊人馬在梅山中兜兜轉轉,還真讓他們找到了些線索。
諦聽瞥了眼宋曄緊攥在手裏的小扣子,“這應該是最後一枚了吧?”
宋曉身上的扣子統共就那麼幾顆,能將他們指到這個地方已經是不容易了,後面還得看他們自己的。
這小子八成是自己鑽進去的,但一想到剛剛那地上明顯的掙扎痕迹,宋曄這心就揪成一團。攤上這麼個不讓人省心的弟弟,他容易嗎?為他掉了多少頭髮!昨個楚晉還搖着頭說再掉就該禿了。
諦聽安慰地拍了拍宋曄的肩膀,“別擔心,曉曉聰明着呢,不會有事的。”
說著他又趴到地上,用大鎚子使勁鑿了下,“嗯?”
“怎麼了?”宋曄問道。
諦聽不確定地又聽了聽,“這地方複雜了,好像有座古墓。”
“山中修墓不是很正常?”
諦聽搖頭,“墓是要修在風水寶地,以安渡亡靈,祈福後世。這天縱峰神前佛后,為天魔地,主大凶。況且這裏的土質也不利於屍體存放,會加快腐爛。把墓建在這裏是為了方便詐屍嗎?”
風水之說,宋曄不是很懂,但既然有古墓,“會不會蠍子軍就藏在古墓中?”
諦聽摸摸下巴,似乎有些為難,“這正是我要說的,剛剛我那一鎚子下去,出現了三個回聲,兩個比較沉悶,一個更加綿長。”
“什麼意思?”
“迴音越是沉悶,說明墓道修葺的年頭越長。所以這裏不僅有墓,還不只一座。其中一座得有個幾百上千年了;另一座是新墓,定在百年之內。至於綿長,則說明甬道並沒有修完,而且挖通的時間不長,蠍子軍走的,很有可能就是這條。”
兩人商量了一下,決定沿着新道走下去。越走諦聽的眉頭皺得越深。三個甬道一直糾纏在一起,難不成蠍子軍是在找古墓的入口?
回聲在不遠處戛然而止,分不清也理不開了,像是擊打在一塊堅硬的鐵石上,只有一聲清脆的聲響。諦聽站起來,望向前面的山洞,放佛有什麼正在呼喚着他們。
宋曉率先走進山洞,舉着火把照亮了整個洞穴。山洞裏面並不大也不深邃,雜草叢生破敗不堪,濕黏的泥土粘在鞋子上甩都甩不掉,石壁的青苔上掛着水珠散發出一股潮濕發霉的味道。腐敗的空氣侵蝕着皮膚,瘙癢立刻自下而上傳遍全身。
諦聽下意識地想要退出去,不是因為這種惡劣的環境,而是心底那莫名的恐懼感,他不知道裏面有什麼,但藏在骨子裏沉澱了幾世的直覺不停地提醒着他,這裏絕不是久留之地。
“宋曄……”
沒等他說完,宋曄便揮手打斷了他,“穆嶺,你來看。”
穆嶺是諦聽的本名,穆家世代以盜墓為生,家財萬貫,卻在上一代被仇家血洗滅族。穆嶺是雲漠從屍堆里撿回來的。自那日起,他便不再是穆家呼風喚雨的大少爺,心甘情願地成為了聖王爺的耳朵。他們習慣於以諦聽來稱呼他,既是為了保護,也是怕他念起往事。
宋曄這會兒喊出穆嶺,也只有一種情況了……
諦聽走上前和宋曄並排站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對面的石壁,握着鎚子的手不自覺地收緊,直到手指發白指骨疼到快要裂開。
石壁中央露出的圖騰與記憶中那間密室里殘破的碎片重疊在一起,穆嶺恍然間彷彿又回到了那個火光漫天的夜晚,嘶鳴聲,哀鴻聲不絕於耳。
肩膀上傳來的重量把他從噩夢中驚醒。宋曄攬着他的肩膀將他拽到一旁,吩咐身後的黑騎,“清理石壁。”
“是。”
諦聽目不轉睛地望着石壁,平日裏嘻嘻哈哈的笑臉,早已被嚴肅拘謹所代替。他有種感覺,或許銘記於心十二載的滅族之謎就要在這荒涼的洞穴中被解開了。
宋曄也沉默着站在一旁,十二年了,他們多方打聽,也只是得到隻言片語,眼前的這塊石壁究竟隱藏着什麼秘密,真是叫人既害怕又期待。
看着圖騰漸漸被清理出來,展現在眼前,二人都不自覺地屏住呼吸。
梅州府客棧中。
本來還跟雲漠鬧着要吃夜宵不想睡覺的小公子突然間晃了下神,正和她搶被子的雲漠,因為她的突然鬆手差點沒穩住摔在地上。
“喂,太卑鄙嘍!”雲漠扶着桌子站好,剛想罵她兩句,卻發現慕容泠風神情不大對勁,雙眼獃獃地望向窗外。
小公子愣了許久,突然倒吸一口氣,從床上蹦下來,套上靴子,奪門而出。
雲漠無奈地看着搖晃的大門,“就不能提前知會一聲嗎?”抱怨歸抱怨,他還是抓起披風追了出去。
慕容泠風一聲口哨,身後馬蹄聲有節奏地響起,慕糖糖騰雲一般奔過來,小公子拉住韁繩翻身而起,白色的袍子劃出優雅的弧度,落到馬背上。白馬沒有絲毫停歇,衝出客棧消失在黑夜中。
後面絕影也納悶地跟了出來,聊得好好的,姑娘怎麼就突然跑了?
雲漠適時地一拍它腦袋,雙腿輕輕踹了下,“還不快跟上!”
不用他說,絕影也不會落下的,甩開鬃毛,撒蹄子絕塵而去——【美人,等等我呀!】。
慕容泠風一路狂奔,也不管夜行山路有多危險,越過城門便朝着天縱峰去了。白玉面具下英氣的眉毛緊緊鎖着,雙手握着韁繩暗自使勁,全身的肌肉不自覺地繃緊。
身下的白馬似乎也感覺到了主人的緊張,絲毫不敢鬆懈,隨着慕容泠風牽動手中的韁繩,飛快地奔向山崖衝進山洞之中。
慕容泠風接着白馬的衝勁撐着馬背騰空而起,抬腿飛踢一腳,重重的力道毫不客氣地砸在宋曄和諦聽的頭上,直接將二人踢到了石壁上。
“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