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十一章
他倆這邊氣氛和諧,渝水淼跟鄒敏卻一言不合就吵了起來,兩人都是嘲諷的高手,罵人不帶髒字又條理清晰——
——鄒敏冷笑:“渝水淼!你別欺人太甚了!我不知道你和老任私底下有什麼恩怨,但請你不要把個人情緒帶到工作上來!”
渝水淼說:“我是這部戲的導演,我有權利把關這部戲的音樂。我不同意和任平生合作完全是為影片質量着想,跟你所說的私人恩怨無關。你這麼被害妄想,不如問問你們家老任是什麼私人恩怨能讓我這麼針對他咯。”
任平生輕輕拉鄒敏的衣擺:“都冷靜點,何必鬧成這樣呢……”
“你別說話!他就是看你好欺負呢!”鄒敏一把甩開他,瞪着渝水淼的眼睛都紅了,“你可真夠冠冕堂皇,為電影着想?為電影着想你把老任換下來推自己姘頭上台?”
渝水淼一直表現得很淡定,聽到這句話之後終於怒了,冷着臉沉下聲音:“鄒敏,我奉勸你,飯可以亂吃,話不要亂說。”
秦霍在一邊越聽越皺眉,也出言喝止:“行了!越說越離譜,要吵出我辦公室吵去!”
雙方同時閉嘴,都是滿臉的陰沉,鄒敏斜睨了原上一眼,從鼻子裏冷哼出聲。她討厭渝水淼,這也算恨屋及烏了,又見多了圈內骯髒的身體交易,見原上長得漂亮,渝水淼又處處維護,自然多想了一些,心生鄙夷。原上見到任平生本來就不太高興,此時見她陰陽怪氣,也沒有了憐香惜玉的心情,根本不慣她這咄咄逼人的臭脾氣:“鄒導,您不用把誰都想得那麼臟。渝導是《江湖》的總導演,他比您了解這部戲,他願意選擇我,也肯定有他自己的考慮。更何況,您是真的覺得任先生的音樂適合這部電影嗎?”
鄒敏哪裏想到一個無名小子敢這樣和自己說話,頓時怒道:“你是什麼東西,也敢這樣質問我?”
原上不悅地皺起眉,看着她的眼神也變得銳利起來:“您是什麼東西,我就是什麼東西,您覺得自己比這裏的誰高一等不成?”
他久居上位,積威多年,一發真怒,整個屋子的空氣都緊張起來。鄒敏立刻就愣了,氣勢莫名矮下半截,盯着原上忌憚地看了半天,張了張嘴,到底不敢再放狠話,只能色厲內荏地威脅:“你不用拿這種話壓我,劇組裏也不是渝水淼一手遮天的,《江湖》那麼多投資方,四海集團不肯說公道話,你以為我就找不到別人了么?”
她一時氣急,話剛出口就後悔了,再往旁邊一看,果然秦霍正不露聲色地把玩着茶盞,見她看過來,還破天荒地笑了笑:“繼續說啊。”
他嘴唇微勾,笑意卻不達眼底,冷森森的目光配合溫和的表情,比以往煩躁外露時看起來還要危險。鄒敏一時害怕,又不知該怎麼找補,只能訕訕避開對方的目光。
秦霍盯着她看了一會兒,輕輕將茶盞擱回茶盤中,“當”的一聲脆響,他的聲音渾厚低沉:“四海雖然佔比最多,但確實不是《江湖》的唯一投資方。秦某人不敢做一言堂,要不就按鄒導說的,請所有持股方過來開個會?”
鄒敏立刻慫了,氣弱道:“……秦董,我不是那個意思。”
“那我就託大,為你們做個決定了?”秦霍仍笑着,“我現在幫誰,另一個人想必都覺得不‘公道’,既然這樣,《江湖》原定下個月一號開機,大家不如製片例會上拿作品來說話。渝水淼,在那之前你把你承諾的音樂拿出來,做得到嗎?”
渝水淼看了原上一眼,原上心知別無他法,點了點頭。鄒敏知道自己惹怒了他,也只能強笑着答應下來。秦霍臉上的笑容這才漸漸淡去,重新變回原本冷肅的模樣。
鄒敏再呆不下去,帶着任平生匆匆告辭,渝水淼也打算離開,臨走前秦霍叫住原上:“你現在簽在渝水淼工作室旗下?”
原上笑着看他:“當然沒有。”
“唔。”秦霍站起身,和坐在沙發里時同個姿態地挺直着脊背,又去辦公桌處坐下,恢復老闆模式,“既然這樣,你不如考慮考慮四海?具體細節我讓助理過些天聯繫你,詳細解釋。”
原上心中受到了強烈的衝擊,剛才秦霍站起來后,自己竟然要仰頭看着他!他這少說得一米九吧?
原上喜歡美人,卻不喜歡被壓制,遇上比自己高的,通常敬而遠之。秦霍模樣漂亮,性格也特別,沒奈何卻長了這麼個不可愛的身高,原上大失所望,連慈祥的心態也被驅散了,聞言只淡淡點頭:“謝謝,我會考慮的。”
四海集團的資源對所有新人來說是多麼大的誘惑秦霍心知肚明,見他一提簽約就那麼冷淡,不免感到疑惑。等原上走後他想了很久,唯獨也只能把原因安在自家不爭氣的表弟頭上,於是越發肯定原上無法接受被男人追求。秦霍總算鬆了口氣:周展囂既然剃頭挑子一頭熱,那麼只要掐斷他和原上來往的渠道,他找個男人過日子當然也就不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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渝水淼吵架一時爽,恢復理智后,又覺得剛才製作時間實在決定得太輕率,不免有些後悔:“今天九號,製片例會二十八號就開,十來天的時間,對你是不是太緊張了點?”
剛才情勢純粹在趕鴨子上架,原上哪怕做不到,也不會在那時候掉掉鏈子。更何況《江湖》這部戲不是橫空出世的,原上直到今天還能回憶起自己第一次讀它的心情,那時候爆發出的靈感放到現在都已經能做出半成品了。他於是也不擔心,只笑着安撫老友:“你忘了我做音樂的周期本來就不長么?前期準備確實耗費點精力,但萬事開頭難,只要有靈感,十多天也不是不可能。”
渝水淼還是發愁,想了半天轍,最後一拍板:“拍攝棚反正都搭好了,今天有空,我帶你去轉一圈。”
他匆匆領着原上離開,一拐角就碰上正在等電梯的鄒敏二人,鄒敏正發飆:“等着看把!你好說話,我可沒那麼好脾氣。”但一見他,立刻收了聲。
雙方兩看生厭,電梯門一到,她就忙不迭拉着任平生趕了進去,不住按關門鍵。
任平生全程在溫和勸慰,渝水淼嗤笑一聲,站在原地半點沒跟上的表示,只是電梯門完全關閉之前,任平生卻忽然住了嘴,抬起頭朝原上的方向遞來一個深深的眼神。
他隨即消失,渝水淼卻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回頭一把捏住原上的胳膊:“看到這什麼人了吧?你以前簡直瞎了眼,要是再敢瞎第二遍,以後見到我就再也別打招呼了。”
原上見他突然那麼緊張,正不明所以,但渝水淼又很快鬆開了手,皺着眉頭在他肩膀胳膊上到處摸摸:“全是骨頭,到底有沒有好好吃飯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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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的攝影棚搭在本市的影視城,除了現場取景的鏡頭外,相當一部分的篇幅都要在這裏完成。攝影棚於是也搭建得相當恢弘,比起其他劇組少說大了一倍。眼下離開機還有大半個月,裏頭仍有不少人在忙碌,渝水淼驅車進去,好些人迎面趕來。
領頭的男人又高又瘦,頭髮蓬亂,衣服穿得亂七八糟:“渝導,您怎麼來了?”
“我帶人來組裏參觀參觀。”渝水淼對他十分尊重,又轉頭為原上介紹,“這是《江湖》編劇組的總編劇李瑞林,這是我弟弟,原上。”
一聽這介紹,眾人全都露出驚疑的眼神,李瑞林打量原上的眼神也客氣了幾分,臉上露出笑來:“你好。”
原上同他握過手,一幫人又浩浩蕩蕩朝里走,渝水淼忙着給原上做導遊,見今天人多得有些不正常,不由奇怪地詢問了一聲。
幾個副導演掛着近乎無奈的表情走了出來:“你是真的忘了嗎?今天下午所有演員都來拍定妝照啊,你來得再晚點,我們就要打電話去催了。”
渝水淼一愣,隨即想起來確有其事,頓時一陣心虛。他被老朋友死而復生這件事衝擊太過,現在滿心都在想着原上,哪還記得自己的事呢?於是尷尬擺手:“說那麼多幹嘛,走走走,去攝影那邊看看。”
又問原上:“陪我去安排一下定妝照?你要是不願意的話去休息室等會兒也可以。”
現場幾人哪裏見過渝水淼這樣詢問別人意見的時候,心中都有些驚奇。其中一個副導演盯着原上看了一會兒,忽然露出奇異的臉色,湊到編劇李瑞林那邊說起話來。
李瑞林卷着的劇本一拍手心:“對啊!”
然後二人齊齊看向原上。
“……”原上牽出質詢的笑容,渝水淼也有些不高興了,皺眉道:“都一驚一乍的幹什麼?!”
“渝導,你是真沒看出來嗎?我剛剛就隱約有點思路了。”李瑞林擠開一干人興奮地靠近,指着原上說,“第六版劇本定稿的時候,你劃掉的那個男角色,說是找不到合適的演員寧缺毋濫。可這不帶來了一個現成的嗎?!”
渝水淼登時愣了,也盯着原上看了一會兒,恍然大悟:“那個男六號公孫教主?”
他緊接着好像才發現原上長什麼樣兒似的,摸着下巴圍着原上轉了一圈,忽然開口:“觀兒,想演戲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