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第 40 章
小鎮碼頭附近最常見的就是酒吧和餐廳,前者賣酒,後者賣大份的海鮮湯和牛排。
不少餐廳都設立了室外的餐桌,一是地方風味,二是偶爾人多的時候,室內實在坐不下。柴子明、王嘉容外帶剛才那法國青年,就挑選了一家餐廳外的椅座。頭頂的遮陽傘巨大,用陰影將整個桌子都罩了起來。
柴子明神色極為淡漠,坐在那攪拌着自己面前的飲料。
“傑森。”法國青年用英語跟王嘉容介紹自己,“呃,明以前的校友。”
王嘉容看了眼柴子明,發現他還是沒有什麼表情:“嗯,王,明現在的戀人。”
傑森偷瞄了一眼柴子明,小心翼翼:“well,很棒。”
柴子明:“赫赫。”
王嘉容直接笑了出來。
要不是傑森實在是現在沒什麼惡意,而且王嘉容當初調查柴子明生活的時候,順手對傑森有過調查,他根本不會答應這一次見面。而就是因為他調查過了,所以對於這一次的見面,他也早就做好了準備。
柴子明一樣。
小明同學對於來法國會見到傑森,早就做好了準備。只是他沒想到那麼湊巧,而且那麼早。
說得神神秘秘還頗為繞口,其實當年的事情簡述起來就一個詞。
孤立。
略微補充一點,那就是這個孤立並沒有到校園欺凌那樣動手動腳的地步,卻直接將柴子明的小心臟“砸了個粉碎”。
柴子明懶得開口講話,王嘉容便代勞:“要說什麼直說,當年的事情我也知情。”
傑森又看了眼柴子明。
柴子明依舊一個眼神也不給傑森。平日裏那些浪蕩不羈畫風清奇,此刻被他全部都收斂起來。
得不到當事人回應,傑森挺無奈:“我是想道歉的。”
柴子明端起飲料喝了口。
“留學生那時候不多見。”傑森局促不安地表示,“那個年紀本來就人人都想着要引人注意。”
王嘉容想想自己收集來的那些照片,深有感觸。
柴子明以前豈止是引人注目,簡直就是上學能達到百分之兩百回頭率,上課能激發老師詢問他今天是不是過節的。
傑森攤開手:“你也知道,你當初真的特殊到,不是誰都想靠近你的。”
柴子明又送了傑森一個“赫赫”。
嘲諷的笑意讓傑森面露尷尬。
王嘉容聽到這邊,有點不高興了。他變得咄咄逼人,彷彿面前的人是商業上的敵對手一般:“一個人特殊,確實不是誰都想要靠近。但那時候的情況是,在一個人的帶領下,所有人孤立了一個人,旅遊組隊讓他落單,付費團體採購時候讓他落單,甚至將一個未成年人直接遺漏在荒郊野外。”
傑森面上紅白交加。
王嘉容看着傑森的樣子,冷聲:“尤其是當這未成年人還是一位國際友人,我不得不懷疑你們有種族歧視的傾向。”
這個詞一出現,性質就嚴重了。
“……並不是。”
“那是什麼?”王嘉容眉毛挑起,“如果說道歉只是像剛才那樣推脫責任的話,我想我們之間並沒有什麼好談的。”
傑森深吸了一口氣。
他一口氣倒豆子般開始表態:“我當時喜歡班上的一個小姑娘,而她總是覺得明很有意思。所以我站出來想要讓她知道,明以前那個樣子根本就不是正常人該有的那種樣子。後來的孤立,主因是大多數人有從眾心理,因為我出來帶頭了,所以這種孤立大家都覺得無傷大雅,還覺得很酷,很有共同語言。”
傑森沒說的是,那時候柴子明看上去本來就弱弱小小又奇奇怪怪,男孩子在那個年紀都崇尚着運動和樂器,完全和柴子明合不來。
柴子明還是很冷淡:“這種理由我早就已經知道了。”
傑森閉了眼,又睜開:“還有在演講上,我演講的內容是一篇隱射你的文章。這點我感到真的對不起。”
柴子明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和傑森說:“你知道我最無法原諒的事情是什麼?”
傑森愣了愣,被問住了。
柴子明:“我最無法原諒的是,最開始升學的時候,我以為我終於有第一位可以相信的朋友。可你在一個月後,誇張得站在講台上,大笑着說我們根本不可能是朋友,說我腦子肯定有問題。”
傑森:“……”
柴子明扯起嘴角,語帶嘲諷:“我當時聽到了。”
傑森啞口無言。
原本可能是朋友,接着這朋友卻一步步開始帶着眾人孤立他,隔離他,連帶着他差點被遊民打劫拖走。
要不是因為柴家丟過一次柴子明,為了防止他再次跑丟,直接在他手錶裏手機里都裝了東西,那事情就不會像現在那麼單純了。
柴子明一口氣喝掉了自己的飲料,將杯子往桌上一擱:“還有事情么?”
傑森遲疑了一會兒,最終只說了一聲:“我很抱歉。”
柴子明聽了,點頭,很冷靜:“嗯,我不原諒。”
說完就站了起來,徑直離開。
王嘉容跟着站了起來,沒理睬沉默着的傑森,快步走到了柴子明身邊。
太陽還是那麼大。
柴子明心情卻跌在谷底,鬱鬱寡歡。
“瑟蘭他知道很多東西。”
柴子明對於小王總的話還是回應的:“瑟蘭家有錢,經常向我媽定衣服。瑟蘭算校友,接觸不多。我和傑森兩個人都全校知名,當然,完全是兩個方面知名。後來我就回國了。瑟蘭和傑森比我想像中可能要熟。”
王嘉容“嗯”了聲:“傑森後來怎麼樣,你了解過么?”
柴子明還是忍不住翻白眼:“我去關注他幹什麼。”
王嘉容:“你回國念大學,傑森上的則是法國的一所大學,態度和以前一樣。結果因為一個姑娘和人打起來,情節嚴重,被校方勸退了。似乎就是剛才他說的那個姑娘。”
柴子明頓了下:“該。”
王嘉容笑了笑:“嗯,再後來,那個姑娘把他給揍了一頓。傑森就慢慢走上正軌,開始找工作賺錢了。”
“才揍了一頓?”柴子明不是很滿意。
“……揍進了醫院。”王嘉容回憶了一把自己查到的資料,忍禁不俊。
厲害了……
仔細在自己腦中扒拉記憶,他死活都沒想起來傑森當年說的那姑娘是誰。
主要是他求學階段接觸的同齡人,熟絡的太少了。而進入娛樂圈之後他認識的人又太多了,且特色鮮明,全都是五光十色那種。嗯,是群形容詞都能讓人忍不住亂用的傢伙。
如此暴力,讓柴子明忽然想起了偶爾被應丘丘暴力支配的恐懼:“我忽然覺得我哥好偉大。”
王嘉容點點頭,很是贊同:“是很偉大。”
但傑森是幸運的。
他在還沒被自己的性格玩死的情況下,被打醒了。
柴子明用眼角的餘光瞄了眼小王總,內心想着,好吧,自己也是幸運的,如果不是回國,恐怕永遠都見不着小王總。小王總對於這個地方,尤其是這個碼頭,感官絕對算不得是完全好的。
王嘉容陪着柴子明走了一會兒,突然跟柴子明講:“其實前段時間,我想想不解氣。找人還揍了傑森一頓。”
柴子明目瞪口呆,扭頭看着小王總:“……啥?”
王嘉容看天看地就是不看柴子明:“啊,這天氣真是好。”
“……暴力違法。”柴子明很是正派,指出問題。
“找專人揍的,很疼,但是驗傷起來基本沒什麼身體問題的。”王嘉容解釋,“暴力也要看揍到什麼程度的。”
柴子明想了想,很是嚴肅:“揍得好。”
王嘉容笑了。
而兩人議論的人物傑森,還坐在桌子那。
他打開手機打了一個電話:“喂?”
電話那邊傳來清脆的聲音:“怎麼了?”
“我遇到明,中國那個。”傑森聲音略低。
“嗯?他回國了?”
“嗯,我和他道歉了。”傑森交代情況。
“他原諒了?”
“沒有。”他很是惆悵嘆了口氣。
“正常。你不出現在他面前,我覺得就是他最樂意見的事情了。”對面毫不猶豫就開了嘲諷。
“嗯。”傑森很低落,沒比另一面心情不爽的柴子明好多少。
“說過道歉就行了。反正你們以後,基本上也不會有交集了。”對面遲疑了一下,還是安慰道。
傑森回頭望着那兩人遠去的方向:“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