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2章
陸枕枕正生着氣，崔慕眠終於從院子裏走了出來，手裏拿着本劍譜，正準備拐彎往前院走。
陸枕枕心裏一顫，慌里忙張地推開陸柒柒，追着崔慕眠跑去。
她心裏也沒想好要說什麼，就是想着不能就這樣讓崔慕眠走了。
她不遠不近地跟着他，心裏尋思着怎麼開口。
“二小姐有事？”崔慕眠突然轉過頭來。
陸枕枕心裏一抖，因為緊張，下意識地攪着手指，“我……我想跟世子哥哥學劍法。”她不太敢看崔慕眠的眼睛，視線落在他高挺的鼻樑上。
她想不到好的借口了。
崔慕眠挑了下眉，道：“看樣子二小姐果然對劍法很感興趣？”
陸枕枕使勁點頭。他這般一問，她忽然覺得自己又有希望了。
然而，還沒來得高興，就又聽見崔慕眠道：“我認識一個在劍法上的造詣極深的高手，不若介紹給二小姐？”
陸枕枕聽了，蹙着眉，“你不能教我嗎？”她哪裏是真的想學劍法啊，不過是想藉機和崔慕眠朝夕相處，好叫他早日娶了自己。
她眼巴巴地望着崔慕眠。
哪知，崔慕眠真的直截了當地答了兩個字，“不能。”
陸枕枕聽見這兩個字，心都酸了。問他，“為什麼呢？”
崔慕眠乾巴巴地答她，“沒有時間。”他對她拱一拱手，道：“抱歉了，二小姐。”說完，便轉身往外面走了。
陸枕枕看着崔慕眠的背影，眼淚啪嗒啪嗒地落下來，突然就蹲在地上，哇地一聲哭了起來。
崔慕眠還沒有走遠，聽見陸枕枕的哭聲，心裏頭微微一滯，往外走的腳步卻是更快了。
崔慕眠從陸家出來的時候，他的小廝元寶嘴裏含着一根狗尾巴草坐在馬車外面車夫的位置上。
元寶一看見崔慕眠從裏面下來，立刻就從車上跳了下來，跑到崔慕眠。
“爺，您還真借了本劍譜出來啊？”元寶盯着崔慕眠手裏拿的東西有些驚訝地問，不由自主地往陸府裏頭張望了一眼。
崔慕眠冷哼，“我本就是來借劍譜的，不拿劍譜出來難不成還拿個人出來？”
元寶摸摸鼻子，忍不住問：“那您約二小姐賞花了嗎？”
崔慕眠目光一滯，冷着臉反問：“我為什麼要約她賞花？”
“啊？不是上個月您自己說的嗎？您說等着百花賞的節日來了，就上陸家約二小姐踏青賞花。”
元寶一邊說一邊往崔慕眠臉上偷偷地看。他覺得特別奇怪。這人上個月還念叨着要怎麼討陸二小姐歡心呢。今兒個怎麼卻跟變了人似的。原以為借劍譜是假，約人賞花是真。哪曉得，還竟然真的只借了本劍譜回來……
元寶愈發看不懂自己主子了。莫非這樣快就不喜歡陸二小姐了？
“你杵在那兒做什麼？還不滾過來駕車！”崔慕眠上了馬車，看見元寶還杵在陸府門口，蹙着眉罵了一句。
元寶這才回過神來，急急忙忙地跑過去。
“爺，回府嗎？”
“去春香閣。”
元寶一怔。
“你耳朵背？”崔慕眠臉色更陰沉了。
元寶縮了下脖子，耷拉着腦袋，駕着車就往春香閣的方向趕。
很快，到了春香閣。
崔慕眠一下車，門口，穿着大紅衣裳的老鴇就迎了上來。
“世子爺，您又來找香雪啊？她現在有客人呢，你怕是要多等會兒了。”張媽媽滿臉堆笑，一臉的脂粉簌簌往下落。
元寶往邊上挪了幾分，撇着嘴，生怕張媽媽臉上的脂粉落在他身上來了，一臉的嫌棄。
崔慕眠從懷裏拿出錠銀元寶來，隨手往張媽媽懷裏一扔。
張媽媽眼睛都亮了，立刻熱情地招呼崔慕眠，“世子爺，您快裏面請，我啊，這就帶你找香雪去！”這態度轉變得比變臉還要快了。
元寶在崔慕眠邊上看着，特別鄙視地撇着嘴。
崔慕眠掃了他一眼，元寶這才吐吐舌頭，站好了。
張媽媽領着崔慕眠上樓找香雪，未進屋，便已經聽見裏面傳來的悠揚琴聲。
“世子爺，香雪就在裏面，您進去吧。”張媽媽笑臉盈盈的，說完就下樓了。
崔慕眠沒有立刻進屋，等到琴聲結束，才上前，敲了下門。
開門的是香雪的丫鬟，梅兒。
“姑娘，是世子爺來了！”梅兒一看見崔慕眠，立刻眉開眼笑地朝裏面喊了一聲。
香雪放在琴弦上的手指微微一抖，指尖瞬間被劃破了一道口子，下意識地放進手裏吸了一下。跟着，才站起來往外屋走去。
“世子爺，您可是好久沒來看過香雪了，今兒是什麼風把您給吹來了？”香雪從裏屋走出來，看見崔慕眠便迎了上去，臉上掛着盈盈淺笑。
香雪是春香閣的頭牌，長得非常漂亮，琴棋書畫更是樣樣精通。
崔慕眠對着香雪微微一笑，表情真摯，“無事不登三寶殿，香雪，我也不瞞你，我今日來找你，是有事請你幫忙。”
“我知道。”香雪笑着，笑容里卻帶着微微苦澀。這些年，他來找她，哪一次不是帶着目的來的。
不過也好，他還能在需要幫忙的時候來找她，說明他心裏還記得她。她該感到欣慰了。
“到這邊來坐吧。”香雪回身，往山水屏風後面的矮榻前走了過去。蹲身坐在一邊。
崔慕眠緊隨其後，在她對面的位置，盤腿坐下。
“梅兒，去替世子爺沏壺茶來。”
“是，姑娘。”
梅兒沏茶去了。香雪這才轉回視線，盯着崔慕眠，問：“世子爺此次來找香雪，可是又需要我幫您打探什麼消息？”
香雪是三年前認識崔慕眠的。那天，正是菩薩的生日，恰逢雨水，上山的途中，馬車突然打滑，她從車裏翻下來，差點滾落懸崖，是崔慕眠救了她。
自此，對崔慕眠一見傾心。只是，他的身份，於她而言，實在太遙不可及。她只能高高地仰望他。他們完全是兩個不同世界的人。
她喜歡着他，卻也只是在心裏默默地喜歡着。
直到後來，他突然來找她，請她利用她的人脈幫他打探一些事情。他問她，願不願意。
怎麼會不願意？
她當時毫不猶豫地答應了，也不管做探子是一件多危險的事情。只覺得可以一直和崔慕眠保持聯繫，這已經是老天眷顧了。
“這一次，不只是打探消息。”崔慕眠道，表情十分地嚴肅。
香雪微微怔了下，問道：“那是……其他的事情？”
但無論是什麼事情，她都會幫崔慕眠做的。毫不猶豫，義無反顧。
崔慕眠略微沉吟了片刻。想着他此次前來的目的，一時，竟有些說不出口。
他知道香雪喜歡她，可他卻還是要一次又一次地利用她。此次他想要她做的事情，更是兇險未知。
他有點遲疑了……
“姑娘，茶來了。”梅兒忽然拎着紫砂茶壺進來。
香雪接過茶壺，替崔慕眠斟上一杯，道：“上好的碧螺春，用清晨收集來的露水煮的茶，味道很清香，你試試。”
崔慕眠淺淺笑了下，端起茶杯，放在鼻尖輕輕地嗅，贊道：“果然很清香。”說罷，便又抿了一口，清清的茶香入口，眼睛不由得亮了起來，回味兒了好一會兒，真心地稱讚，“茶葉清香，露水甘甜，委實好茶。”
“世子爺喜歡就好。”
崔慕眠將茶杯重新放回桌上。心裏頭裝着事，其實並沒有太大的興緻來品茶。
崔慕眠表面上沒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但香雪還是從他的眼睛裏，看見了他的心事重重。
“世子爺，您剛才不是說有事要香雪幫忙嗎？您說吧，但凡是力所能及的事情，香雪願為您赴湯蹈火。”
看着香雪誠摯的眼神，崔慕眠心裏隱隱升上一股愧疚來。
“香雪，我想要你幫我接近太子殿下。”遲疑了良久，終究還是說了出來。
香雪微微怔了下，似乎也沒有料到是這樣的事。
“怎麼接近？”
崔慕眠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想辦法，讓他喜歡上你。”話音微頓，目光更深了一點，“愛上你。”
香雪身子猛地一僵，手指下意識地蜷了起來。
她喜歡的男人竟然要她幫他去接近別的男人。心抽抽地疼，卻沒有辦法拒絕。
她總是這樣，沒有辦法拒絕崔慕眠的任何要求。
她抬起眼，道：“好，我答應。”
崔慕眠見她答應得這般堅決，心裏的愧疚更深。他盯着她遲遲沒有說話，只是眉心微微蹙着。
香雪突然笑了下，道：“世子爺，我幫了你，可以要報酬嗎？”
“當然，你說。”
“我現在暫時還沒有想到，等我想到了再告訴你，好嗎？”
“好。只要是我能做到的，你要什麼，我都答應。”崔慕眠鄭重承諾道。
香雪心裏有些發苦。我想要你娶我，你也願意嗎？
可惜，這樣奢侈的願望，她連提都不敢提。
崔慕眠從春香閣出來，元寶還在外面等他。
一邊往台階下走一邊問：“爺，我突然想起來，你沒有約二小姐賞花，那百花賞節，咱們還去嗎？”他還答應了給香香買個花環回去呢，要是不去，豈不是害慘他？香香定是要生她氣的。元寶想着，心頭還有點慌。
“去，當然要去。”崔慕眠一臉淡然，目光中卻帶着一抹深沉，意味不明。
走上馬車，竹帘子放下，道：“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