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程瑜還想為自己辯解。「我……」
老君拍了下座椅扶手。「閉嘴!你是想氣死我嗎?」
江氏連忙拍撫老太君的胸口。「婆母別生氣,不值得。」
「回竹院去給我好好反省,等三郎回來,再決定怎麼處罰你。」老太君氣呼呼地斥道。
「是。」程瑜強忍着淚水,不讓它們掉下來。
沒人見到江氏母子交換一個得意的眼神,現在就等着三郎為了這個續弦的事來跟他們低頭道歉。
程瑜失魂落魄地走出松院,氣自己為何沒有忍住,明明說過要忍耐,卻還是沉不住氣,她這個脾氣何時才能改過來?
她陷入從未有過的消沉當中。
「都是奴婢不好,才會害夫人挨罵,還挨了二太太一記耳光。」秋香捏着手巾,啜泣道。
看了哭紅雙眼的丫鬟一眼,程瑜反過來安慰她。「這不是你的錯,既然是我身邊的人,當然要保護你了。」
秋香哭得更大聲。「夫人……」
「要是我會說一些長輩們喜歡聽的好話,懂得跟他們撒嬌,也會看人臉色,更會做那些表面功夫,或許狀況就不會這麼糟。」偏偏她的個性就是做不來那些虛偽的事,就是打死她也辦不到。
「奴婢就是喜歡這樣的夫人。」從這一刻起,秋香決定好好伺候這位主子,只對她一個人忠心。
聞言,程瑜嘆了口氣。「我也知道這種個性很吃虧,但就是學不來怎麼跟人家撒嬌,我以為只要相公喜歡就好,可是其他人無法接受也是枉然。」
「侯爺肯定會站在夫人這一邊,等他回來,在老太君面前說幾句好話,很快就會沒事了。」她不想看到主子心情這麼低落,鼓勵地道。
程瑜苦笑。「這次沒事,可是下次呢?相公的脾氣再好,早晚也會受不了,說不定會被逼着把我休了。」
「不會的,侯爺很疼愛夫人,絕不會這麼做的。」秋香不願相信。
她還是很沮喪。「只有等相公回來再說了。」
過了約莫兩個時辰,容子驥自宮裏返家,轎子才進了偏門,馬上就被管事請到松院,說老太君正在大發雷霆。
「你那個續弦非得要好好管教不可,之前只以為她喜歡回嘴,如今居然變本加厲,動手打起人來了,成何體統?!」老太君面對最疼愛的長房嫡孫,也不禁發起牢騷。「一見鍾情這種事果然不準,當初你真應該先跟奶奶說,而不是直接請求皇上賜婚,如今也不會發生這麼多事。」
容子驥一臉詫異。「娘子把子舟堂兄打到坐在地上起不來?」
「有婢女親眼看到,還會有假?」她哼了哼。「你可不要替她說話!」
他輕笑一聲。「子舟堂兄好歹也是堂堂一個大男人,我那娘子個頭嬌小,就算力氣再大,也沒辦法把他打到起不來,奶奶真的相信這種事?孫兒還真想親眼瞧瞧是怎麼辦到的。」
「這……」老太君頓時語塞。
「孫兒不會勉強奶奶喜歡,但請再給她一次機會。」容子驥只說到這裏,要是一徑地替自家娘子說好話,反而會弄巧成拙。
老太君原本的滿腔怒氣也漸漸消了。「總而言之,動手就是不對,再有下次,絕對饒不了她。」
「孫兒明白。」
「就算只是續弦,也是頂着鳳翔侯夫人的名分,只要步出大門,就代表你,可不能給你丟臉。」老太君不能容許任何人毀壞長房嫡孫的名聲。
容子驥好聲好氣地安撫。「孫兒回去之後定會好好管教。」
「從明天開始,要她每天早上前來請安。」
這也是她最後的寬容。
【第九章】
「……都怪我太衝動,才會讓相公為難。」程瑜得知往後每天早上都要到松院請安,老太君肯定不會讓自己好過,但也知道這個處罰已經是最輕的了。
秋香跪在地上,誠惶誠恐地說:「夫人只是想要保護奴婢,才會出手推了二少爺一把,絕對沒有打人,奴婢可以對天發誓。」
其實容子驥也很清楚自家娘子不可能會無緣無故打人,肯定是容子舟做了什麼,她才會忍無可忍地出手。
「她說的都是真的?」他又問程瑜。
程瑜點頭如搗蒜。「我確實是推了他一把,但那也是因為他居然把歪念頭動到秋香身上,也不想想自己的妻子被不幹凈的東西纏上,就快沒命了,腦子裏全是一些下流勾當,我已經很拚命地忍耐,才沒有動手打他。」
他瞥了丫鬟一眼。「你先下去。」
「求侯爺不要責怪夫人,全是奴婢的錯。」秋香磕着頭。
容子驥目光清冷地睨着她。「扣你一個月的月錢,下回跟在夫人身邊,一定要設法阻止她做出不適當的舉動,否則你就離開竹院。」
「是。」秋香抹着眼淚起身,先福了個身,才轉身出去。
「秋香什麼也沒做……」程瑜想要替丫鬟說情,卻被瞟來的冷凜目光給震住,她從來沒看過夫婿臉上出現過這種可怕的眼神,才想看個仔細,他已經換上平日溫和的模樣。
她不禁揉了揉眼皮,難道自己看錯了?
「雖然這次奶奶沒有嚴懲,可不是每回都能這麼僥倖地逃過,娘子千萬要記住,切勿再動手動腳,這個毛病得要改掉。」容子驥三令五申。
程瑜有些無力。「我知道。」
見她已經在反省,容子驥才走進內室,脫下身上的朝服。
她連忙取了套袍服過來伺候。「相公不會休了我吧?」
容子驥眼底閃過一抹促狹的笑意。「娘子就這麼擔心被我休了?」
「當初我親口說過,要是成親之後相公對我不滿意,或是有了喜歡的女子,隨時可以休了我。」如今程瑜很後悔把話說得太滿,她真的不想被休,也不想離開這個男人,打從心底想要跟着他一輩子。「奶奶和二嬸她們都不喜歡我,我又三番兩次地給相公惹麻煩……」
見她頭垂得愈來愈低,他故作沉吟地說:「的確是給我添了不少麻煩,跟我原先預想的不同。」
程瑜的心頓時像是墜進了谷底。
「相公真的打算休了我?」她不能拒絕,因為是自己親口說的。
他清了下嗓子。「那就看你接下來的表現了。」
「我會努力讓奶奶喜歡我,也會努力學着怎麼跟長輩撒嬌,說好聽的話討好他們,請相公不要休了我。」程瑜咬着下唇懇求。
容子驥神色隱晦地看着她。「為什麼?你怕被休之後,會遭人取笑?」
「當然不是!」她不假思索地否認。
他就是要聽她說。「那麼是為什麼?」
「因為相公是個溫厚又體貼的好人,待我又好,是除了爹娘之外,對我最好的人,我真的好喜歡相公,想跟相公過一輩子。」程瑜認真地說。
這並不是他想要的答案。「如果娘子發現我跟你想的不一樣,既不溫厚有禮,也不是個好人,就不打算跟我過一輩子?」
程瑜不懂他的意思。「可是相公明明就是……」
「若我其實生性涼薄,是個自掃門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既自私又惡劣,更稱不上是個正人君子的男人,娘子還會喜歡這樣的我嗎?」容子驥咄咄逼人地問。
她一臉不高興。「相公才不是那樣的人!」
容子驥不禁感到好笑,明明是他故意要扮成這副溫文儒雅、柔弱無害的模樣,卻又要求她喜歡真正的自己,根本就是自作自受。
這麼一想,容子驥反而不知該如何啟齒,其實自己並沒有她想得那麼好,若是她得知一切,發現他的真面目,會不會覺得失望?會不會因此討厭他?
難道他這是在害怕?
看來……他比自己想像中的還要在乎她,更在乎她是如何看待自己。
「相公在擔心什麼?」程瑜也不禁焦慮起來。「如果是因為我的事,相公儘管放一百二十個心,這次不管發生任何事,我都會忍耐,不會再給相公添麻煩。」
他輕撫她紅腫的左頰。「是誰打的?奶奶嗎?」
「不是,是……二嬸打的。」她不怕疼,只是被人冤枉,真的很委屈。
聞言,容子驥眼底閃過一道厲色,這筆帳他自然會記住。「不要再有下次了。」
「這次是太突然,下次我會記得躲開。」程瑜信誓旦旦地說。
「嗯。」容子驥並不是沒有懷疑過他這個二嬸,因為她所生的兩個兒子不受重視,有可能會把恨意加諸在兩位兄長的身上,害得他們夭折,不過像咒殺這種旁門左道,普通人不可能輕易習得,要找到證據並不容易。「還有二房的事,你別插手,免得吃力不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