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0 人生需要笑對
因為路途比較遙遠，所以第二天六點的時候，就要在醫院門口集合上車，不僅是我們醫院，也有其他公立醫院與我們一起組成了不同的小分隊，分別前往山區的不同村落。
大巴從我們醫院開出去的時候，我看了一眼醫院。好像的確有什麼事情沒做，讓我心底有些空落落的。
“怎麼了？不會又想回去了吧？”坐在我旁邊的鄭筱說道。
“沒有啊！”我轉過頭來，對着鄭筱笑了笑，“不是你想回去了吧？”
“我啊，巴不得早點出去呢。興許去了山區比在急診室舒服多了。不過我告訴你啊，我爸媽知道我要去山區當醫生，昨晚哭了一晚上，早上我起來的時候，兩個人眼睛都是腫的。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知道我爸媽這麼愛我。不過既然已經決定要去了，就去吧，又不是不回來了，你說呢？這一回來，估計我爸媽就更愛我了！嘿嘿……”
鄭筱說著，把頭靠在我肩膀傻傻的笑了兩聲。
鄭筱這一說，也讓我想起了梁女士。梁女士不在家是經常的事情。可是這一次是我第一次離開她那麼遠，總是要和她好好的說一下的。結果，晚上給她打了好幾遍電話都沒人接，我早上來之前，也給她打了電話，可還是沒人接。無奈我只好和她發了條信息，簡單的說了一下這邊的情況，讓她不要擔心，說是到了目的地之後給她報平安。
“想什麼呢，大美妞？不會是又捨不得人家陸教授了吧？”鄭筱對我挑了挑眉。
“哪有，你胡說什麼呢？我都看到鄭一升追出來了。”
“沒有吧？”鄭筱趕緊站起來朝車後面看了看。
我忍不住一笑，“呦，這是希望人家來呢？嘴巴不老實，身體卻很誠實呢！”
“才沒有。”鄭筱坐了下來，臉上卻有失望的表情。
前面有個男醫生站了出來，是我們的帶隊隊長。
“大家最好現在休息一下，等下進了山路就會比較顛簸，你們也會比較辛苦。”
聽到隊長這麼一說，鄭筱趕緊說道：“睡覺睡覺，沒事提什麼姓鄭的。”
我靠在做衣裳，一直看着窗外，也不怎麼能睡着。不過因為起的太早，不一會兒也迷迷糊糊的。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突然覺得車子開始顛簸了。這一重重的一顛，我們車上的都醒了過來。
“是不是地震了？啊，是不是地震了？”鄭筱從夢中驚醒，站了起來，一下子慌亂了起來。
別的醫生都投來了異樣的目光，我趕緊把鄭筱拉住坐下，“別丟人啊，別丟人，就是進山路了。”
鄭筱不放心，扒窗戶那看了一下。“哇塞，到處是山啊！你說像這種地方我們會不會遇到山體滑坡啊？”
結果鄭筱話音剛落，就看到旁邊的山體上滾落了很多石頭。車上的人頓時就慌亂了，司機趕緊踩了油門，加快了速度。等車子剛開出去不足百米，就看到後面滾落了大批的石頭，只一會兒，後面那條路就被堵死了。
鄭筱突然一下子哭了起來，又傳來異樣的目光，我趕緊和鄭筱換了個位置，讓她靠了窗。趕緊安撫她：“別怕啊，你都見過大場面的人了，怎麼這麼個反應？沒事了，沒事了啊！”
鄭筱好容易擦乾了眼淚，看了看窗外，確定沒事，這才情緒好了點。她繼續看着窗外，對我說道：“我們會不會又遇到一個一個的大坑啊！”
鄭筱的話音剛落，車子又開始劇烈的顛簸起來，一下一下的，就和過山車一樣。有個醫生大概是站起來看車外面的情況的，結果不小心直接被顛的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身體。直接衝到了前面。還好是隊長站起來，攔住了他，結果兩人進行了一個世紀大擁抱。
“哦……”車子裏頓時出現了狼嚎和起鬨的聲音，一時間顛簸的陰霾一掃而空。
“菲菲，這什麼情況？隊長和他搞基了？”鄭筱突然就不害怕過來和我八卦起來。
“看着蠻像的，旅途似乎不會很寂寞啊？”我回應。
鄭筱覺得可惜的說道：“我覺得隊長長得蠻帥的，可惜了吧。”
“是有點，不是，鄭筱，你想什麼呢？我們出去是做好事的，做善事的，你還想着談戀愛啊？”我義正言辭的批評了鄭筱。
鄭筱縮了縮脖子，挑眉一笑：“說了來躲避的，我們可以一邊行善，一邊談戀愛嘛！”
“這麼快就把鄭醫生忘了？你們倆可是……”
“不就是男女之間的一些健康運動么？有什麼大不了的。可以的話，我也可以找別的男人做健康運動啊！”
我被鄭筱深深的折服了，鄙夷的看了她一眼，壓根就不想理她。
鄭筱看車子已經開始平緩的行駛，她踮着腳尖朝前看了看，說道：“剛剛一個個大坑都過去了，接下來不會還有……”
鄭筱的話還沒說完，就看全車的人都異口同聲的說道：“閉上你的烏鴉嘴。”
鄭筱愣住了，我趕緊捂着鄭筱的嘴邊讓她坐了下來，“鄭筱你消停會，我不想我們還沒到山區呢，就被你連累的橫屍荒野了。”
“不是，這怎麼能怨我呢？萬一我們……”我一把捂住鄭筱的嘴巴，威脅着說道：“鄭筱，別怪我不拿你當閨蜜啊，你要是再敢胡說八道，我可就對你不客氣。”
鄭筱睜着大眼睛誠懇的看着我，嗚啊嗚的，點着頭。
我這才鬆開了手。
車上的人一波一波的下來，大家揮手告別，在未來的十幾二十天，要投身到另一個陌生的地方。等到結束，大家又會相遇，一起回到我們熟悉的地方。
“完蛋，完蛋了，沒信號了。”眼見着車上就剩了我們醫院的六個醫生和護士，鄭筱舉着手機在那哀嚎。
聽到鄭筱一說，其他幾個人也把手機拿了出來，然後集體哀嚎起來。
沒有網絡的世界，恐怕我們都難以想像吧？
司機師傅在前頭一笑。“你們呀，是還沒適應。等到了，還有比這個更讓你們叫的。沒事，我每年從來的一批醫生護士都是這個表現，不出三天，你們就好了。因為還有比這個更重要的事情。”
全體人員靜默三秒，然後又哀嚎了起來，怎麼可能還有比沒有信號更悲慘的事情。
事實證明我，我們太年輕了。等到下車的時候，幾片枯葉掃到了我們臉上，我們看着眼前的情形。頓時懵逼了。
都是矮矮的平方，旁邊還有草堆，還有菜園子，還有豬狗雞鴨。
氣候乾燥的不像話，剛剛入秋，那風就颳得臉疼了。
砰的一聲，我們看過去，鄭筱提着的拉杆箱無力的倒在了地上。
“菲菲，你說我現在回去還來得及嗎？”
我搖搖頭，“大概，來不及了吧？”
鄭筱抱住我：“我想家了。”
“沒事沒事，也沒那麼糟糕嘛，就當體驗生活了。”
我安撫着鄭筱，然後有位村民把我們帶到了他們那個簡陋的學校，一個只有兩個教室，一個辦公室的學校。
然後我們的宿舍被安排在了辦公室里。六個人，一個屋，這樣就尷尬了，男女混住。
後來倆男醫生覺得實在不行，就和村民商議，等學生下課之後，他們就晚上住在教室里。村民自然同意啦！
因為到這邊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所以我們的工作只能是明天開始進行了。
結果當我們簡單的收拾了一下，大家準備去好好的洗個澡好好休息一下的時候，頓時就傻眼了。這邊的確有自來水，但是自來水就和天氣一樣，有時候有有時候沒。所以這邊用的都是井水，最近的一條河還要走一公里的地。結果我們把井水打上來，頓時就想哭了，井水裏面好多黃泥。
我們幾個人面面相覷了一下，覺得還是只能這樣辦了。然後大家齊心協力，在那瀝水，用了半個小時，就只能燒了兩壺水。還只能一個一個的去洗澡，剩下的人繼續瀝水。
如此艱辛。
還沒輪到洗澡的鄭筱，瀝水瀝的累了，準備拉着我去上廁所。我們倆帶着一包餐巾紙，想着學校嘛，至少廁所是有的吧。結果繞着學校走了一圈，也沒看到廁所在哪裏。
不好意思的我們，因為憋得難受，只好去詢問村民了。結果村民笑呵呵的手指一指，我和鄭筱就懵逼了。
村民指的那個就是我們繞了兩圈都繞過的去的一個茅草小棚。我們倆走了過去，實在是有些一言難盡啊！
“沒事。進去吧，不用怕，不會有人來的。”村民熱情的說道。
真的不會有人來嗎？至少弄個一扇門啊。我們繞過去的時候，還以為裏面是給家禽睡得。
我和鄭筱相互看了一下，鄭筱說道：“菲菲，你先進吧，我在外面替你看着。”
我趕緊搖頭，“不，鄭筱，好像你比較急，你先去。”
鄭筱推着我，說道：“還是你去，我的膀胱比較好，還可以再忍一會兒。菲菲，你可是女中豪傑，不會連這個廁所都不敢上吧？”
好吧，鄭筱改變了策略，使用了激將法，然後我還不幸中招了。
“那怎麼會？我有什麼不敢的？不就是個廁所么？今天不上，明天還是要上的。人總會有三急的，就讓我先來吧。”
“去吧去吧，做我們的先鋒吧！”
為什麼感覺有種要為國捐軀的感覺？
我還沒衝進去。結果聽村民說道：“你們倆不用謙虛，裏面可以蹲兩個人。”
我一笑，“兩個人？這麼神奇嗎？”一下子就回憶起來小時候去上廁所總要把同桌拉着，然後才去。
“鄭筱，要不要回憶一下小學時候的回憶啊？咱們拍拍光着屁股上廁所吧？”
鄭筱臉一掛，我就把鄭筱一拉，然後直接衝進了那別緻的衛生間。
結果我們倆剛一進去，鄭筱和我一看到一些東西，立刻就跑了出來。鄭筱立刻就在旁邊乾嘔了起來。我捂着鼻子，表情也是很難。
“兩位這是咋的了？”村民好心上來問：“兩個醫生都這麼快？”
“沒事沒事，那個大姐。我們忙我們自己的，你也回去吧，不用管我們了。”
大姐雖然有些不放心我們，但還是走了。
我看鄭筱還在那乾嘔，趕緊過去拍了拍她，“鄭筱，這才剛開始，如果都不能適應，接下來十幾二十幾天怎麼過？雖然有些難以接受，但在急診室也是見過大場面的人了。鄭筱，你可以的。”
“我是可以，不過你先可以一下，你先進去，我再吐一會兒。”
“不是，你不陪我去，我怕我也不可以。”我稍微認慫一下。
“可是，裏面都能看見啊，我不行的，我一進去我就忍不住。”
“沒事，以前人們不都是這麼過來的嗎？何況有我呢？我們倆相互給予對方力量可以么？”
“好吧，我再試試。”
我和鄭筱再次走了進去，這回鄭筱再想跑出來，就被我直接抱住了，我就差直接給她脫褲子了。都已經進來了，難道還要再出去，這得到什麼時候？而且最關鍵的是，我真的憋不住了。
這件事對我們來說跨過了我們心裏的一道坎，雖然出來之後，我們一直不斷的往身上噴香水，鄭筱誇張到晚上什麼東西都沒吃。
但是到了半夜，她還是因為餓爬起來吃零食，可惜了，我不是因為她吃零食醒的。而是因為她的尖叫聲。
不僅我醒了，宿舍其他兩個護士也醒了過來。是因為辦公室裏面進了一隻老鼠，鄭筱已經嚇得跳到床上不能自已了。其他兩個護士把燈打開，一看到是老鼠，立刻也跑到了床上，拿着自己的鞋，一副要去前線的樣子。
我無語的看着他們三個，然後上前，把門打開，直接用棍子把老鼠趕了出去。
然後放下棍子拍了拍手，“好啦。都睡覺吧！”
鄭筱顫顫悠悠的說道：“不會還有吧，我看這地方好像老鼠很多，會不會還有蛇啊？“
一聽到鄭筱說蛇，另外兩個護士立刻嚇得尖叫了起來：“蛇啊，我們最怕蛇啊！嗚嗚……我想回去了，我以為這是個好機會，可是這樣，我想回去了，怎麼辦？”
結果鄭筱也加入他們，三個人哭了起來，場面一時失控。
我實在是看不下去了，走上前，一拳就把辦公室的一張椅子直接打得散了一條椅子腿。
我把手縮在後面，手是真的疼啊！
然而臉上還表現的很淡定，鄭筱和兩個護士已經傻眼。我笑着說道：“這下可以放心了吧，別說是老鼠，蛇了，就算是老虎來了，我也照打不誤，不用擔心了。好好休息，明天還要忙呢！”
“菲菲，我要和你睡一張床。”鄭筱趕緊抱住我的手臂。
“我也要。我也要。”
“溫醫生，離你近，我有安全感。”
結果瞬間我成了香餑餑。
我一個人也不能被三個人分啊，我說道：“沒事沒事，就按原來的位置睡覺吧。我很困了，你們有什麼情況就直接叫我，我會保護你們的啊！”原來的位置就是我和鄭筱一張床，那兩個護士一張床。因為辦公室實在是小啊！
我說完就爬上了自己的床，然後蓋上了被子。然後在被子裏默默的嗷嗷叫了兩聲。是這真特么的疼啊！
結果突然燈就熄滅了，我在黑暗中聽到女人的慘叫聲。
我只好拿着手機下床去按開關，發現按了幾下都沒反應。只好說：“看來是斷電了。算了，反正也都睡覺了，用不上了。何況還有手機呢，就用這個照明吧。”
大家總算是安靜了下來。
我剛躺回床上，鄭筱就過來摟住了我的脖子。
“鄭筱，你別這樣啊，我都快喘不過來氣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倆搞基呢！”
“菲菲，我害怕，而且我很想家了。”這還是鄭筱極少數的說話如此虛弱。
“沒事呢，有我在，你怕什麼？”
“那你能不能陪我去上個廁所？我一緊張。就有點尿急。”
再回到那個茅坑，我是想着能少去就少去。
我用手摸了一下，摸到一個喝空的礦泉水瓶拿給鄭筱：“鄭筱，你看你要不要用這個將就一下？”
鄭筱立刻翻臉，“菲菲，你剛剛還和我說有你在我不用怕的。現在讓你陪我去上個廁所你都不去啦？”
我說道：“不如你問問他們倆，有誰願意陪你去的。”
旁邊兩個護士，立刻來了一句：“啊，好睏，我睡著了，說什麼我也聽不見。”
鄭筱頓時要哭了。拉着我的手臂求我，“菲菲，你陪我去吧，我晚上過去害怕。你不是不害怕的嗎？”
我很誠懇的說道：“我是不怕走夜路，可是我怕我們倆掉茅坑裏去啊。現在那麼黑……”
鄭筱估計是腦補了那樣的畫面，全身顫抖了一下，然後哀怨的說道：“那我忍着吧。”
“就是，忍着吧，不是說膀胱很好嗎？實在忍不住的話，就用瓶子解決下，我給你放床邊了啊！”
“哼！”
你哈也沒用，我是真的擔心掉茅坑裏去了！那就悲催了！
這裏的生活才剛剛開始，我睡覺之前，拿出手機看了看，發現手機只能看個時間，拍個照，其他功能都已經沒有了。
因為沒有信號啊！
接下來的工作緊張而認真的進行着。
當我們給一位老人量完血壓之後，我們結束了當天的工作。剛要收工的時候，就看到一個老奶奶提着一籃子雞蛋給我們。
“醫生，你們辛苦了，這是家裏養的雞下的蛋，你們不收我們的錢，免費給我們看病，我們謝謝你們，給你們補一補營養。”
一看到笨雞蛋，我就很有好感。我老家的奶奶定期都會給我送來笨雞蛋，讓我感到暖暖的額愛意。
不過這地方比較偏僻，老奶奶也是一把年紀了，這點笨雞蛋對她來說也是很重要的。
我們幾個醫生相互看了一眼，一直婉言拒絕：“我們不能要這些雞蛋。我們這邊都有吃的，實在是不需要了。”
“拿着吧。”老奶奶笑呵呵的說道：“你們都辛苦了。你看看這幾個小姑娘，都瘦成什麼樣了。來我們這裏吃苦了吧？”
鄭筱笑嘻嘻的說道；“奶奶，你誤會了。我們是易瘦為美，我們巴不得再瘦一點呢！”
老奶奶的話我勉強就同意了，可是為什麼老奶奶說瘦的時候看的是兩個護士和鄭筱，而不是我呢？我不瘦嗎？我不瘦嗎？
看了看我自己，看到了我微微凸出來一點的小肚子。好吧，確實不瘦。
腦海里突然想起了陸聶當時幫我按摩腹部的畫面。
晃一晃腦袋，怎麼到這裏了還想陸聶呢？不是說出來冷靜的嗎？
“奶奶，我們真的不能要。”
“拿着吧，拿着吧。”旁邊的村民都在那說。
我們幾個醫生相互看了一下，覺得不好意思再拒絕，只好同意。我擼了擼袖子，對着老奶奶說道：“奶奶，拿了你的東西我們不能不幹活是不是？這樣，晚上你家燒飯，我去幫忙，我力氣可大了呢。而且我奶奶就生活在農村，那些活我都會幹一些。”
“胡說，哪能讓你這個醫生去幹活。你看看你們一個個白白凈凈的，在城裏生活多好，跑來幫助我們，我們很感激，不能再讓你幹活了。”
等等。老奶奶說一個個白白凈凈的時候，為什麼也不看我？
寶寶不開心！
正說著話呢，旁邊的一個小護士突然哭了起來，這下我們都慌了。
那小護士擦着眼淚，說道：“我想我奶奶了。”
“不想不想，大家晚上都到我家吃飯吧，我給你們做好吃的。”
奶奶拉起那個哭着的小護士的手，我們都看了看，決定收拾一下就去老奶奶家裏。
在老奶奶家吃飯的時候，我第一次看到大家笑的那麼開心。來這裏，是出於一份熱情。一份責任，說到底也是一份工作。可是直到今天，我們這些人，才有了真正的家的感覺。我想，我們已經接受了這裏。
這種感覺，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