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仙女紅娘一線牽
惜顏一走進房間,就感覺不對勁,那種被人盯着的感覺,她到處掃了一圈,沒有發現任何怪異之處,於是抬頭,然後就看到了頭頂正上方的屋頂瓦礫不知道何時消失了幾片,有一雙眼睛正透過那洞口盯着她,她當時嚇得渾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
她尖叫了一聲,阿碧卻沒有像平時一樣衝進來救她,她心中湧起一股熟悉的感覺,再定睛一看,那眼睛修長、微微上挑,漆黑如同深潭一般,讓人忍不住沉淪,此時那鳳眸中正噙着一抹戲謔的笑意,這眼睛就是化成灰她也認得。
“蘇!世!決!”她咬牙切齒道,不用說,阿碧沒有進來,肯定又是被阿萊給擋住或者被叫走了。
他撓撓鼻子,訕然笑了笑:“嘿嘿,你終於發現我了?”
誰跟他嬉皮笑臉了?
惜顏蹙眉:“……我不是說叫你不要出現在我面前嗎?”
“我沒出現在你面前啊,我出現在你頭上啊。”
惜顏又開始咬牙:“……滾,除非你沒被打夠!”
她有種雞跟鴨說話的感覺,根本溝通不了。
上面沉默了好一會,幽幽的聲音才傳過來:“聽說你生病了。”
關心她?
“與你何關?貓哭老鼠,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
“啪”的一聲,頭上傳來瓦片碎裂的聲音,惜顏眉頭一蹙,這傢伙果然沒安好心。
屋頂上的人又沉默了一會:“你的玉簪子其實沒丟,我之前騙你的。”
惜顏怔了一下,繼而再咬牙:“……你個混蛋,騙我很好玩嗎?”
“好玩。”沒有一絲猶豫。
“……”磨牙的聲音。
“我下去了?”
“你下來幹嘛?”嫌棄的語氣。
“不下去我怎麼把玉簪子還給你?還是說你不想要了?”
“……當然是要的,你交給阿萊,讓他……”
“啪!”
又一片瓦片被捏碎了。
惜顏抬頭看着洞口越來越大的屋頂,心裏涼颼颼的,再碎下去,這屋子還能住人嗎?
“還要我下去嗎?”“啪啪啪”,接連又三片瓦片被捏碎了。
為了有瓦遮頭,惜顏決定忍了:“……你下來吧。”
她聲音剛落地,眼前便多出了一個白色的身影,幾日不見,他看上去好像更加飄然帥氣了,冷哼,扭頭,伸手:“我的玉簪子呢?”
他沒動,修長的鳳眸落在她臉上,看着她因瘦下來而顯得更尖的下巴,心中有不舒服,她還是胖一點紅潤一點讓人看着舒服,現在這樣,看着都嫌膈手。
於是蘇世決回去不久,大包小包的補藥補品不斷被送進惜顏的府中,惜顏看着快把整個房間都塞滿地補品,嘴巴大得足以塞下一顆雞蛋:“阿碧,你沒搞錯吧,這些真的都是蘇世決那混蛋叫人送來的。”
“是的,小姐。”
“那這裏面會不會有毒。”
“沒有,小姐,我已經試吃過了。”
黃鼠狼徽良心發現的時候嗎?答案自然是不會,惜顏想了一個下午,想得頭痛了,也沒想出蘇世決的用意,索性不猜了。
至於補品?
那肯定是收下,有便宜不佔王八蛋,更何況是蘇世決的便宜,那不是每天都能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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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婉如回到程府,意外看到平時忙得不見人影的程樾居然在府里。
周兒一看到程樾,一張粉妝玉琢的小臉頓時就亮了起來,邁着小短腿飛撲過去:“爹爹,抱抱。”
程樾公事繁忙,還要經常到處跑,跟公文相處的時間遠遠大於跟家人相處的時間,周兒出事以來,他幾乎沒怎麼帶過他,可是奇怪的是,周兒最黏的人就是他。
程樾抱住撲過來的周兒,將他一把抱起來,顛了顛:“好像又重了一些。”
“爹爹不是重了,是長高了,你看你這樣抱着我,我都到你耳朵來了。”周兒用胖胖蘿蔔一樣的手比了比。
程樾看了看,嘴角微揚:“好像是長高了不少,你手裏拿着的是什麼?”
“爹爹你問這個嗎?”周兒揚了揚手中的艾虎,那艾虎是用綾羅製成小虎的形狀,用下面吊著一個粽子,用綵線穿之,樣子可愛又有趣。
艾虎是長命縷的一種,是端午節製作來驅邪避祟的飾物,既然是端午節飾品,當然也只是端午節時佩戴,此時看到程樾不免有些奇怪。
“這是周兒從江姑娘那裏拿的。”陸婉如走過來解釋道。
周兒連連點頭:“這是惜顏姑姑親手做的,她說送給周兒,爹爹你要是喜歡的話,那周兒將它送給爹爹好了,爹爹給!”
周兒說著將艾虎遞到程樾面前,程樾看着那小巧精緻的長命縷,淡淡道:“爹爹不用,周兒自己留着吧。”
周兒愛不釋手地點點頭,陸婉如走古來,將周兒從程樾手裏抱過來遞給身後的婦人,婦人帶着周兒下去玩了。
“江姑娘因為救周兒而生病,我讓人送了些補品過去,等她病好了,我再請她過來府中做客,你覺得如何?”
“這些事情你做主就行了。”他臉上沒什麼表情,依然言色淡淡的樣子。
她點頭:“哦,對了,小瑤送補品回來,說在江府看到了阿萊和平安,周兒落水那日,我看江姑娘披着世決的衣服,他們是認識的嗎?”
程樾的腳步頓了一下,回頭看着她:“你不是素來不喜歡管別人的事情嗎?”
她秋水般的眼眸盯着他:“世決怎麼能算是別人呢?”
他“嗯”了一聲,沒打算在這事情上糾纏下去:“我衙門還有事情,午膳不用等我,你們先吃。”
程樾說完轉身就走,陸婉如看着逐漸遠去的瘦瞿背影,眼前漸漸出現了另外一個身影,同樣的高挑修長,同樣的瘦瞿,只是不一樣的是,那背影的主人有着溫暖而燦爛的笑容,不像他,似平波無紋的古井,無論是否有風,它永遠都不起波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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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之後,惜顏的風寒完全好了,可她依然沒有找到當官媒的門路,想了想,最終還是去找了程樾。
她想着這次要是再見不到,她就真的不來了,慶幸的是,這一次她沒有被擋在外面,官差領着她穿過走廊,繞過院落,最終來到勤思閣——知府大人的書房。
惜顏默默地打量,四周安靜清雅,庭前種了一株金貴飄香的桂花樹,花香瀰漫著整個庭院,秋風揚起,細小的黃花隨風飄揚,洋洋洒洒落了一地,為這肅穆的衙門平添了幾分典雅之氣。
“大人就在裏面,江小姐請進。”官差指引到這裏,並沒有跟她一起的打算。
她在門前頓了頓,作了個深呼吸,這才提裙走進去,她跨過門檻,一眼便看到了正坐於書案後面的程樾,他眉頭微蹙,垂眸盯着面前的公文,在他的右手旁還放了厚厚一疊的公文。
似乎聽到她的腳步聲,他從公文中抬起頭來,漆黑的眼眸淡然無波瀾:“江姑娘請坐。”
惜顏在他右手旁的椅子坐下:“冒昧來打擾知府大人,還望知府大人見諒。”
“沒事,本府去周縣時,聽說江姑娘也來找過本府兩次,不知道所謂何事?”
惜顏覺得程樾的態度顯然比之前更冷,有些公事公辦的意味,可是想想他們也不過是有一面之緣的陌生人,他公事公辦也是應該的。
“民女想在永州開間紅娘館,所以想找大人要封官媒的官函。”
程樾聞言,好看的眉頭不着痕迹挑了挑:“紅娘館,你想做紅娘?還是幫其他人要的?”
“是民女自己要的,民女想做紅娘。”
“為什麼?”他的眉頭清晰可見地微微蹙了蹙,“為什麼有這個想法。”
為什麼?惜顏自然不能將跟她爹說那一套直接跟知府大人說,來之前她已經想好了一套半假半真的理由:“我自小多災多難,生母因生我而去世,及笄之後,又先後有三名公子因我而去世,家父找了個得道高僧為我批命,大師說我命格太硬,如此下去,除了影響自己姻緣之外,還會克害家父,大師說我若是想化解這種命格,就必須為做紅娘,為世間男女牽線。”
程樾聞言沉默了,眼眸低垂着看着書案,長長的眼睫在眼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
惜顏看他沉默,心中有些打鼓,這理由聽上去有些牽強,而且就算是真的,對方也不一定要批准,官媒並不好當,也不是你想當就能當,這官函要是那麼容易拿到,她也不用親自來求他了。
“我……我知道這會讓你覺得為難,但是……”她有些詞不達意地為自己辯解,但話還沒講完,便被打斷了。
只見他抬起頭來,漆黑的眼眸再次落在她身上:“你需要撮合幾對男女才能夠化解命格?”
被他漆黑的眼睛看着,她全身不禁一怔,隨便說了個數字:“至少……二十對。”
“你回去吧。”他看着她,眸光幽沉如水。
惜顏心中湧起說不出的失望,還來不及開口為自己再爭取,便聽到他接下去道:“我會讓人將官函送到你府上去。”
她一怔,美眸瞪大:“你答應了?”
她此時的樣子看上去有些傻,他嘴角微微往上揚了揚,點頭:“嗯,我答應了。”
惜顏看着他水墨般的眸子慢慢氤氳上笑意,嘴角也忍不住跟着往上揚起:“謝謝你,知府大人。”
“不謝。”他漆黑的眼眸盯着她,如兩汪幽深的深泉,讓人捉摸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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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樾的辦事效率很高,惜顏在第二日就拿到了官函,有了官函,她便能開門做生意了,店鋪一早就搞定了,惜顏找了個算命先生,挑了個黃道吉日,然後在八月初一這天如期開張了。
天公作美,這日陽光正好,萬里無雲。
惜顏一大早就起來了,為了配合這喜慶的日子,她提前讓人趕製了一身紅色的裙子,還讓阿碧給她梳了個朝雲髻,擦了點胭脂,整個人看上去比往日更添上了幾分嫵媚和妍麗。
為了先聲奪人,惜顏請了舞龍打鼓,吉時未到,早已經鑼鼓喧天,鞭炮聲四起,好不熱鬧,這一鬧騰,果然吸引了不少路人來圍觀。
為了讓更多人知道“一線牽”的存在,早在幾天之前,惜顏就讓人將消息傳出去:開張這天,“一線牽”會撒錢。
聽到有錢撿,方圓十里的人都趕過來了,到了吉時時,“一線牽”的店鋪面前,早已經被圍了里三層外三層,整個水泄不通。
眾人翹首以盼,吉時一到,鑼鼓再次響起,八個穿着統一粉紅色對襟襦裙的丫鬟從店鋪里走出來,手中都提着一個貼着紅貼的籃子,那籃子沉甸甸的,有火眼金睛的人一眼便看出裏面裝着的他銅板。
眾人歡呼聲四起。
“這‘一線牽’是什麼來頭啊?怎麼這麼財大氣粗?”
“這就不知道了,不過聽說這店鋪的主人不是永州人。”
“不是永州人,一來就能拿到官函當官媒,這來頭果然不小啊!”
眾人議論紛紛,在眾人的猜測中,惜顏從店鋪裏面踩着臉部姍姍走了出來,眾人一看,不禁眼睛都直了,眼前這姑娘是人,還是仙女下凡了?
惜顏的容貌本身就是極其出色,加上今天還特意打扮了一翻,當真是沉魚落雁。
眾人只覺得眼前的姑娘彷彿水中之月、霧中之花,人明明在你眼前,卻總感覺美好得那麼不真實,彷彿風一吹就散了就沒了,讓人捨不得眨眼睛,生怕眼睛一眨,眼前的美人就真的沒了。
女子看到惜顏,一臉羨慕嫉妒恨,男子看到惜顏,一臉的嚮往,眼睛都直了,完全移不開視線。
惜顏走到八個丫鬟中間,朝着所有人勾唇笑道:“諸位,小女子姓江,剛來到貴地,因緣際會的關係走上了官媒這條路,以後還請諸位多多關照。”
眾人傻眼了,這仙女般的姑娘居然要當紅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