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林夕言(三)

第一百四十一章 林夕言(三)

宛如一場稍碰即碎的夢。年輕的男人踏着細碎的光斑順梯而下,清雋俊秀的眉眼間,嵌着歲月抹不去的溫柔。

他看上去年紀不大,整個人的氣質卻出奇的穩重和成熟。林夕言大着膽子猜測,他就是裴宥口中的那位大哥。

她慌亂地不知該如何是好。還未等她組織好解釋的話語,便聽那男人開口問道,“你在做什麼?”

林夕言急忙出聲解釋道,“你……你好……我是裴宥的同學,他有東西落在學校里,所以讓我等在這裏……等他取回來……我,我不知道家裏有人……”

男人好像並不在意的她的出現,也沒有對她前言不搭后語展現出任何異樣。他神色自然地從柜子裏拿出一盒茶葉,對她笑了笑,“喝茶嗎?”

林夕言搖搖頭,坐立難安。

男人給自己泡了一壺茶。他似乎終於察覺到林夕言的緊張,安撫道,“怎麼還站着?你不是在寫作業嗎,不用管我,繼續做你的事就好。”

可林夕言依然想解釋什麼,生怕眼前的男人誤會自己是一個不請自來的不速之客,可她囁嚅了半響,卻還是只能憋出幾句狼狽的話語,“我本來……本來想等在門外的……可是裴宥說讓我在客廳里等……我剛才一直在這裏沒有動的……也沒有亂碰什麼東西……”

她頭一次痛恨自己的不善言語。

男人卻好似通曉人意,知道她心底所有的不安。他安撫道,“我知道。從我房間的窗戶能看見庭院,所以從你和裴宥進大院的時候,我就什麼都看見了。”

林夕言瞭然。既然是這樣,怪不得他下樓看見她的時候,神情並不驚訝。她心裏安定了一些,小心翼翼地觀察了他的神色如常后,這才重新坐了下來,盡量減小自己的存在感,生怕驚擾了男人。

男人從沙發扶手上拿過一本財經雜誌,安靜地讀了起來。

“你就是林夕言?”他突然問道。

林夕言心裏一顫,連忙點頭應道,“嗯……”

“我聽阿宥說過你。”男人溫和一笑,“他說在學校里,只有你和他玩得最好。平常多虧你照顧他了。”

林夕言面上一紅,心虛得很。她不知道裴宥在他的家人面前為她塑造了一個怎樣的形象,或許熱心美好,或許善良開朗,可林夕言卻提不起半點高興,因為她很清楚那些全部都是假象。

不過那又怎樣,她早已在假面下苟活地不可自拔。

林夕言同樣也用微笑回應道,“沒什麼……我和他是朋友,都是我應該做的。”

“對了,我好像還沒有自我介紹。”男人微微一笑,“你好,我是阿宥的大哥,裴瑟。”

林夕言默默地把這個名字記在心底,“裴先生,你好……”

裴瑟有些哭笑不得。“裴先生?我也比你大不了多少,你便跟着阿宥叫我大哥吧。”

林夕言為難地咬着下唇,怎麼也改不了口。裴瑟輕嘆一口氣,不再堅持,“沒關係,一個稱呼而已,隨你習慣吧。”

在等待裴宥的那段時間裏,兩人沒有再交流,只餘下翻書的聲響。林夕言覺得時間過得極慢,作業幾乎都已經完成,可她為了避免談話,顯得自己有事做,便拿着書本翻來覆去地看。直到目前所學的古詩詞都快倒背如流的時候,門口終於出現了聲響。

林夕言難掩激動,立時滿懷期待地站了起來。裴瑟也向大門處看去,迎面走來的卻不是裴宥,而是一個風風火火的少年。他年紀看上去和林夕言差不多大,頭髮染成淺淺的栗色,是當下最流行的那種髮型。少年大大咧咧地走進來,耳骨上鑽釘肆意耀眼。他看見了林夕言,痞里痞氣地笑了聲,“喲,哪來的小姑娘?”

林夕言目瞪口呆。她想到了總是聚在小巷裏手持香煙的不良青年,整個人害怕得一抖。但她隨即發現眼前的少年雖然稚嫩,卻與裴瑟和裴宥的面容有幾分相似,或者說,他的長相更偏向於一個精緻的美人,卻白白地被一身不入流的打扮糟蹋了去。

裴瑟顯然也有些不滿,“你怎麼又穿成這個樣子?被姑姑看見,你又少不了一頓數落。”

少年卻滿不在乎,“看見就看見唄。我已經十八歲了,又不是小孩子,穿什麼都要被你們管。”

他把印着骷髏頭的書包往沙發一扔,“這小姑娘你帶回來的?”

裴宥沒好氣,“你看看她的校服,和阿宥是一樣的。她和阿宥在一個班,是阿宥在學校里的朋友。”

“哦………朋友啊。”少年拉長了聲調,笑得不懷好意,“那小子跳級換了個學校,果然還是長了點出息。生平第一次帶人回家,就把早戀對象給帶了回來。”

“少胡說八道。”裴瑟訓斥道,“阿宥才十二歲不到,以為個個都跟你似的,整天在學校里不好好念書,凈想些糟糠事。”

少年不在意地聳聳肩,“是是是,我學習不好,真是對不住了啊。”

他隨手拿起林夕言放在茶几上的作業本,翻到封面看她的名字,“你叫林夕言?嘖,這名字還真是矯情。”

林夕言難堪地低下頭,忍住淚珠在眼眶裏打轉。她不知道自己的名字究竟矯情在了哪裏,可她深深地感受到少年身上的那股惡意。

少年不喜歡她。林夕言彷彿又被童年的噩夢纏身,對眾人的嘲笑草木皆兵。

這時她聽見了厚重的巴掌聲,錯愕地抬起頭,發現裴瑟沉下臉,重重地拍了一下少年的後腦勺。少年唉喲一聲,神情有些哀怨,“大哥,我不就說了句矯情嘛,一個名字而已,還說不得了?”

“對第一次見面的人評頭論足,這就是你的教養?”裴瑟冷冷地道。他從少年的手中奪回作業本,牢實地放進林夕言的手裏,柔聲道,“他是我的二弟裴鷗,有時候說話會不經過腦子,我替他向你你說聲對不起。你別把他的話往心裏去,其實你的名字很好聽。”

他想了想,笑着道,“會讓人想到天邊一抹會說話的夕陽,是個很溫柔的名字。”

林夕言獃獃地拽着本子,只覺得眼眶又重新溫熱了起來。

那個叫裴鷗的少年不屑地哼了聲。他懶洋洋地倒在沙發的一旁,“既然她在這裏,那阿宥怎麼不在?”

“他回學校里拿落下的東西。”裴瑟還有些余怒,“Leo,你這脾氣真得改改。”

裴鷗倔強把頭扭向一邊,假裝沒聽見。

林夕言努力地把翻湧的情緒壓抑在心裏。她擠出一個笑,“裴先生,沒事的,我……”

已經習慣了。

林夕言還未來得及說完話,這次便是真正的裴宥回來了。他大汗淋漓,卻比在學校時歡喜得太多。裴鷗原本還冷着臉,此時見着小弟,卻也不能繼續拉着臉。他乾咳一聲,勉強地對林夕言說了句,“剛才,不好意思了。”

裴宥疑惑地在二人之間打量。

林夕言沒想到這個桀驁不羈的少年會真的和她道歉。她有些受寵若驚,連忙道,“沒……沒關係……”

裴瑟臉色有所緩和。他向林夕言發出邀請,“難得有阿宥的朋友來家裏做客,不如吃了晚飯再走?”

裴宥連連在一旁附和。林夕言一向不知道該如何拒絕別人,更是抵不過裴家兄弟的熱情,只好訕訕地用裴家的座機向家裏打電話。

電話那頭響起一個冷漠女聲,“你好。”

林夕言呼吸一窒。她特意避開了其餘人的視線,聲音又低又啞,“……沈阿姨,是我。”

“……”女人的聲音驟然變得有些不耐煩,“是你。怎麼放學了還不回來?”

林夕言小心翼翼地向她解釋了緣由。不過其中她扯了個慌,並未說她去朋友的家裏作客,只是說應老師的要求,來輔導新來的轉學生的功課時,被他的家人挽留下來吃晚飯,她實在無法推脫。

她知道這個謊言極少可能被拆穿。繼母從不關心她的學習和功課,恐怕連她讀幾年級都不清楚。

果不其然,女人只是埋怨了幾句,質問她為何不提早告訴家裏,這時根本買不了新鮮的菜云云。林夕言趕緊和她承諾,自己一定會趕回來收拾飯後殘餘,女人這才消停,在碎碎念中掛了電話。

林夕言長舒了一口氣。待她抬頭一看,卻看見樓梯上一雙眼睛冷冷地注視着她。

是裴鷗。

林夕言心間一顫,不確定剛才的對話被他聽去了多少。好在裴鷗只是警告性掃了她一眼,便上樓回了自己的房間。

林夕言有些茫然,不知道裴鷗為何會對她有如此大的敵意。她對裴宥有惻隱之心完全是因為自身相似的經歷,而裴宥竟然對她產生如此的信任和依賴,更是出乎她的意料。

她很想鼓足勇氣告訴他,她完全沒有資格入他的眼,做一個值得防備的對象。

晚間時,裴宥口中念叨已久的姑姑終於歸來。裴沛是個精明幹練的女人,林夕言想起似乎真的有在本地的報紙採訪中看見過她。這位強勢堅毅的女性在家裏卻有着完全不一樣的一面,飯桌上對侄子們格外的溫和,甚至對她這樣陌生的作客都常常笑顏逐開。

林夕言有些理解裴宥為什麼能忍受學校里各種冷眼相待了。若她有機會換得這樣的家人,在外界便是遭遇十倍的折磨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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棄女為謀:總裁的復仇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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