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塵沙之願
?番外二:塵沙之願
靜宜園
攤開綣成一團的明黃色錦緞絲絹。鮮紅的血浸染在上面,顯得那樣觸目驚心。
猛地,胤禛五指一緊又將它攢成一團,可明黃的絲絹仍透過指縫間溢了出來。為什麼,上天不可多給他些時間呢?難道任由着生命一點點流逝,就是上天給予他的懲罰嗎?可是大清還需要他!她也還是那麼年輕!
想到這兩處,胤禛的胸口復又一疼,他死握雙拳,想要忍住喉嚨里的腥甜,卻轉瞬片刻,緊握的絲絹終究覆上烏青的嘴唇,便是一陣劇烈的咳嗽。
“皇上,保重龍體!陳大人,您先去看看皇上呀。”小祿子從外面推門而入,一抬眼就見胤禛半倚在西牆的木座床上咳嗽不止,於是忙對着跪在階下的陳順焦急催促道。
胤禛勉強止住咳嗽,微一抬手揮退了陳順上前複診的動作,闔眼問道:“朕還有多少時日?”
“皇上!”小祿子、陳順聞言一驚,失聲叫道。
胤禛一動不動,等着回答。陳順目光沉痛的看了一眼上位,深吸口氣。垂眼說道:“兩月前皇上強行服用提神的丹藥,更傷及根本。所以……皇上至多……活至下月。”說完,急忙伏首在地。隨之,小祿子也“咚”地一聲雙膝跪地,壓制不住的嗚咽出聲。
下月!他只能活到下月!
胤禛半搭下眼瞼,掩去眼底的情緒波動,一貫冷漠的問道:“明日就是七夕了吧?無錯不少字”正悲戚難鳴的小祿子忽一聽此言,微微一怔,不解的瞄了眼胤禛,低聲回道:“是。”語畢,又覺不對,忙補充道:“皇上放心,奴才從今個兒聽說園子送了急報過來,就讓底下人着手收拾了。只是還沒……管通稟娘娘。”說到這后一句,不覺低了聲響。
未予理會小祿子後面的話,胤禛徑直吩咐道:“明日朕欲帶熹妃去民間一趟,你去安排行程吧。等過了明日子時,再從京里直接回園子。”說著,似渾然未覺小祿子的吃驚,又對陳順道:“把那丹藥再給朕三粒,確定足夠明日不會有惡疾複發。”
陳順一聽這話,臉色瞬時一變,急忙出口阻止道:“皇上萬萬不可!其實您大可不並如此,娘娘……”話語未完,只聽胤禛又是數聲咳嗽,陳順不忍再道,生生壓下那句“娘娘已知道”的話什。默默的低頭應下。
見二人都應了話,胤禛重又閉上雙目,緩緩的擺手說道:“下去吧,朕累了。”二人對視一眼,紛紛躬身退下。
“吱呀”一聲,殿門應聲關上,胤禛是時地睜開眼睛,仰頭望着樑上繁複的雕花,心裏的千萬思緒卻好似這一筆筆紛繁複雜的花案紋樣一般,剪不斷理還亂,難以言明其中之一,只唯知那縷淡淡的遺憾眷戀在心間縈繞。
不願再想,胤禛斂了斂情緒,坐起身拿開背下的靠枕,從座床上的木格中取出一個巴掌大的金漆匣子,揀出一顆棕色的藥丸含進嘴裏,又順手拿過半邊台上的溫水兌着化下藥丸……
第二日天未明時,胤禛睜眼醒來,偏頭看了看枕邊人一臉恬靜的睡顏,不覺一抹笑爬上冷硬的面龐,眉目里也儘是濃濃的流連不舍。
不經意間。好夢正酣的慧珠翻了翻身,月白的裏衣滑開一角,霎時,殷紅的吻痕出現在眼前。胤禛墨黑的眼眸不由黯了黯,下意識的就要俯身欲以一番作為,卻恍然憶起今日出遊的計劃,只好大呼一口氣,有些無奈的下床離開。
臨近正午,胤禛一行人已早了兩個時辰等在十里亭內。許是正值伏天最熱之際,空氣里有着一股浮華的燥熱氣息在默默流動,饒是沉穩的小祿子也經不住心浮氣躁,喚了隨行宮監拿了一把扇子,便走到胤禛身後,一面為他打着扇子,一面詢問道:“日頭熱得厲害,要不奴才在亭子外圍一層冷布擋擋熱?唉,這也不知娘娘她什麼時辰才下山。”
胤禛揭開蓋碗,呷了一口茶水,語氣篤定道:“不用麻煩了,熹妃她最遲半個時辰之內,必到。”言畢,眯眼看着外間的日頭,嘴角不易察覺的微微翹起。此時懊熱的暑氣,正好似他此刻地心境,又是急躁又是不安,只因那種等待的迫切。
心想着,忽聽一陣馬蹄聲傳來,胤禛撂下手中的蓋碗,急忙站起身就要走出廳外。卻在聽見馬廝的嘞馬聲,又頓下步子,慢慢踱到亭子門口,背手負立,目光一瞬也不瞬地盯着亭外不遠處的那輛馬車。
當期盼已久的人從車窗里探出的那一刻,胤禛突然發現法他心下有瞬間的停止跳動,隨即便是滿滿的暖意溢滿心扉。又在那人一臉驚喜的看着他之時,他覺得為她所做的一切已然值得。
想到這裏,胤禛自嘲一笑,何時這般兒女情長,對方僅僅一個笑容竟讓他滿足如斯。可是這抹笑容他又能看多久呢?
念頭一生,胤禛面上不禁一沉。卻不及他細品箇中滋味,就見慧珠已焦急的要走進亭子,他忙暗自平復陡生的悲涼,望着耀眼的金輝下漸漸走來的倩影,心道:讓他再陪她一日!只是作為丈夫,簡單的陪她一日!
於是,等慧珠走進亭子裏,他狀似若無其事的牽起她的手,席間像一個尋常的丈夫一樣為她盛飯布碗筷。不過顯然,他丈夫的角色做得並不好,不約片刻,他已不大習慣的住了手。由着她服侍他用過午膳。
坐在二樓戲台上,胤禛兀自莞爾的回憶着長亭里的情形,忍不住揚起嘴角,下意識的就想去看慧珠,卻見她一臉納悶的盯着他,他忙低頭微咳一聲避開了尷尬,但又覺這未免太**份,腦中飛快一轉,說道:“這戲也該完了,朕剛個兒想起回巷子的另一條路上,在賣蓮花燈像七巧娘娘許願。不如繞遠路回吧。”話一落。果真就見慧珠兩眼一亮,連聲應是,只差沒拍手叫好。
遂余后,《鵲橋會》結束后,二人繞着遠路信步河岸。不知是心情緣故,還是受子夜的靜謐所感,無知無覺間就到了河燈許願之地。遠遠便能瞧見波光粼粼的河水裏是一盞盞飄至遠處的河燈,似乎還能聽見婦女們三三兩兩的說笑聲。
“老爺、夫人,奴才打聽過了,橋頭這家的老漢每年七夕都要來這擺攤,至今已擺了三十多年。聽說,他賣的河燈最靈,常有得了願的夫人小姐還願酬謝。”小祿子一邊指着買燈的老漢介紹,一邊在前面引着路。
慧珠一聽小祿子這樣說,立即來了興趣,待得走到攤位前時,轉臉看向胤禛道:“老爺不如也挑一盞許願燈放。”說著,像是熟知胤禛會拒絕似地,忙極快的挑了兩盞一模一樣的蓮花燈,喚了小祿子付錢,才遞給了過去道:“正好一雙,很是吉利地,老爺可得寫上一句話放燈。”
胤禛面似不情願的接過蓮花燈,故作勉為其難的答應道:“恩,拿筆來,就隨意寫上一句好了。”說罷,小祿子立即從老漢那取了紅紙條和筆奉了過去。小然子已有樣照樣的取了紙筆呈給了慧珠。
慧珠的心思簡單,如今心心念念的只有胤禛的身體,這般,她很快的就在筆下寫了“願他康泰”四字,然後疊過紅紙,一面往蓮花燈里放,一面略到好奇的悄聲上前兩步,低頭一看,方寸大的紅色紙上,赫然清晰的寫着“若有來生,我必尋她”八個蒼勁有力的打字。
筆勢一收。胤禛滿意的看着紙上的八字,正欲將它摺疊起來,只聽身後“啪”地一聲脆響,旋即一道再熟悉不過的聲音在耳畔響起:“若有來生,我必尋她……”
聽至此,已知再遮掩不住,胤禛皺了皺眉頭,轉身撿起掉在地上的筆遞給慧珠,抬眼卻見她一臉不可置信的樣子,莫名地他心裏一晃,不及反應之間,已跨前一步,許下他打算一直隱下的諾言:“你沒看錯!若是世間之事,真如佛經如說,有着前世今生……以及來生,我必尋你!”
終於說出口,胤禛暗自大吁了口氣,即刻卻又心裏驀地一緊,定定地看着慧珠從他手中來過紙條、蓮花燈,將二者放在一塊,然後一聲不吭的走下石階,把兩盞蓮花燈一齊放進河裏,直至它兩隨波飄遠,她方才回身站在三道石階下望向他,目光中含着絲絲縷縷的輕愁,道:“若是可以選擇,妾身更遠今生的相伴。可俗世凡塵間,往往是無奈……”說著,聲音漸漸默了下去。
這一刻,他心底倏地湧起一股襲遍全身的絕望,是啊?今生都難把握,又如何許諾來生!來生飄渺如塵沙,不過是圓他一個心愿的話什,多說實屬無益!
思及此,胤禛咽下口裏的苦澀,無言的轉身離去,卻聽慧珠出聲喚道:“等一下!”他聞聲止步,反射性的要回頭去看,卻又懦弱的堪堪止住動作,身形僵硬的站在原地。
然,不料就在他心灰意冷時,慧珠卻緩緩的走到他身邊,狡黠一笑:“妾身說過的話,不知老爺是否記得。若老爺能依言而行,妾身也必定相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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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是不適合寫番外,呃,番外難,比正文難。感覺四四都女性化呃,感覺真的是不能寫他的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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