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阿爾&拜文 05
現代職業足球有着普通人難以想像的對抗強度和殘酷程度,幾乎每一個職業球員身上都是傷痕纍纍。
但這些傷有大有小,有嚴重到能斷送一個球員整個職業生涯的,也有一些一個賽季總會碰上那麼幾次的,討厭卻常見的傷情。
只不過,“前十字韌帶撕裂”這樣的診斷結果,讓人很難說清它到底更接近於哪一種。它並不是骨折那樣的硬性傷,那種傷往往還會給球員留下很強烈的心理陰影,讓他們懼怕在球場上與對方球員進行身體對抗;但它又是一種如同跗骨之蛆般讓人厭惡的存在,它就像埋在球員身體中的定時.炸.彈,隨時都有複發的可能。
更別說,像這樣的傷勢,就算重建手術再簡單再順利,也需要漫長到幾乎望不到頭的恢復期,整整一個賽季確定無法出場,對於拜文·赫爾德這樣剛剛完成德甲處子賽季還表現出色的新星球員來說,簡直就是毀滅性的打擊!
在新賽季開始前,已經有不少媒體撰稿預測拜文第二個德甲賽季中的表現,他們都等着鑒定拜文到底是“明日之星”還是“另一顆流星”,看他能否牢牢佔據勒沃庫森主力前鋒的位置,能否在德甲射手榜上爭一席之地,甚至——能否被主教練徵召進入國家隊。
但這一切繁花似錦的預測,在突如其來的傷病面前,越發顯得諷刺意味十足,讓人幾乎不敢多看。
拜文確實沒看這些信息,他在受傷后立刻進行了手術,正如勒沃庫森的隊醫保證過的那樣,這個手術並不複雜,進行的非常順利。
但在這場“戰爭”結束后,在拜文被人從手術室中推出來之後……另一場戰爭就開始了。
漫長的,充滿變數的,誰也不能保證他一定能完美戰勝對手的第二場戰爭,就這麼拉開了序幕。
>>>>>
因為跟拜文的哥哥,埃里克·赫爾德有幾分拐彎抹角的同學之情,在拜文立志要追上科隆大學企業經濟學專業的“一分女王”后,埃里克已經在家中不止一次拿這件事吐槽了。
赫爾德兄弟的父母都是土生土長根正苗紅的德國人,也有着典型的德式思維。他們不太理解自家的小兒子怎麼會對一個亞洲面孔一見鍾情,不過他們對阿爾的印象尚可,畢竟她的實力和水平聽起來都很厲害的樣子——自家兒子喜歡就喜歡吧,跟着學霸混說不定還能沾點靈氣好好學習呢。
拜文的手術是在慕尼黑做的,術后第二天就是周末,阿爾特意坐火車從勒沃庫森趕了過去。正如之前每個人說的那樣,這場“小”手術非常成功,全過程中沒有出任何意外,按照計劃,手術結束后兩周可以拆線,之後拜文就能順利出院,然後——開始他漫長無比的修養復健期。
阿爾抵達醫院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拜文的爹媽和哥哥正好都不在,只有他一個人躺在床上。
他似乎還沒從手術得麻藥中完全恢復過來,整個人看起來都有些萎靡不振。不過,在看到阿爾的一瞬間,拜文的眼神猛地一亮,伸出手來打招呼不說,還努力地想要從床上爬起來。
阿爾連忙制止他的這個魯莽行為,在將買來的花放好后,她將拜文的病床搖了起來,讓他能靠坐在床上說話。
拜文的腿上還包着紗布,看起來有些可怕,阿爾在打量他膝蓋的時候,臉上的神色充滿敬畏,也透着濃濃的心疼。
“聽說手術很順利,什麼時候拆線出院?”
“唔,怎麼也要兩周吧——對了,多謝你的花,我很喜歡!”
拜文帶着一臉傻氣的模樣燦爛着笑着,這小子確實長得很帥,笑起來的時候幾乎能晃瞎人的眼睛,看起來比窗外的陽光還要燦爛。
他說著指了指病床邊柜子上的玻璃瓶:“要喝水嗎?當然,只能你自己倒了,哦對了,你有沒有吃飯?我這可沒什麼東西,不過聽說附近倒是有些不錯的餐館……”
沒等阿爾說話,拜文就絮絮叨叨地念了一大堆話,年輕的女人不免一聲輕笑,動作溫柔地拍了拍拜文的手。
對方立刻停下了話頭,羞赧地撓了撓後腦勺,有些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起來。
“抱歉,看到你有點激動啦!”
“事實上你三天前還看到我了,你來慕尼黑的時候我可是去送行了的,”阿爾說話一如既往的一針見血,“你現在感覺怎麼樣?醫生有說具體的恢復計劃嗎?這可是沃爾法特博士的診所,嘖!”
阿爾最後那聲“嘖”充滿了微妙的意味,敬佩中帶着幾分有所保留的懷疑。
沃爾法特博士是德國隊的隊醫兼拜仁慕尼黑隊的隊醫,世界聞名的運動醫學專家,德國體壇中的許多風雲人物,諸如巴拉克、波爾等人都在他的診所中就診,其他領域和國家的許許多多知名運動員,也曾因傷病原因拜訪過他。
沃爾法特博士尤為擅長膝蓋類的各種傷病,勒沃庫森這次特意將拜文送到這裏,也足以體現出他們對於隊中這位“新星球員”的重視。
不過嘛,就算是“神醫”也不是能搞定一切傷病困擾的,阿爾並不是在質疑沃爾法特博士的技術,但她在這會兒還是持觀望態度。
“現在感覺還行,”拜文思索了片刻才老老實實地回答,“目前醫生只制定了第一階段的恢復計劃,之後的需要根據實際情況來置頂調整。”
靈活多變的康復計劃才能適應各種環境和可能性,這樣的安排還是很合理的。
阿爾旮自沉思着,拜文已經伸手拉住她,讓她在病床上坐下,臉上的笑容越發燦爛。
“不要擔心啦,我會努力做復健訓練的,爭取早點回到賽場,唔——快來表揚我下!”
拜文笑得一臉蠢樣,那種混合著期待、得瑟和惡意賣萌的表情讓人簡直不能直視,阿爾面色嫌棄地撇撇嘴,用中文嘟囔了幾句“真不想說我認識你這個傻叉”之類的吐槽,最終還是湊上去吻了吻他的嘴唇。
當然,隨着拜文伸手緊緊抱住阿爾,這個吻……可就變得繾綣浪漫多了。
>>>>>
在拜文出院后,頭一個月還得拄拐杖的時候自然是住在父母家,他的老家就在北威州,但距離勒沃庫森稍遠,開車的話都得花上一兩個小時,每天花這麼多時間在路上實在累人。所以從第二個月開始,他就搬回了科隆。
拜文現在住的房子還是上賽季末時重新租的,因為他已經在德甲出場——並且還積攢了點名氣,再住之前的地方就不是很安全妥當了,在私隱性上也不夠好。他的新家在科隆臨近市郊的居民區中,獨門獨戶附帶前後花園,面積不算大,房子也只有一層,但對於他來說已經完全足夠了——就算阿爾之後要搬過來住也足夠了。
沒錯,就算兩人確認關係已經半年多了,阿爾依然住着她的學生宿舍,雖然時不時在拜文家過個周末,但並沒有搬來長住的打算。
不過,這會兒拜文受傷,需要人照料不說,每天還都得去找隊醫復健,每天也都要去球場上班的實習生·阿爾,在幾經猶豫后,最終還是搬來與拜文同住。
男人把這命名為:因禍得福。
在拜文終於追上阿爾之後,他一意堅持要阿爾去考駕照,阿爾沒多猶豫地就答應下來,花了好幾個月的時間,終於搞定了駕照。
對於阿爾和拜文來說,考駕照這件事是“雙贏”,一方面,有駕照的話,阿爾在找實習或者日常生活中都方便許多,另一方面——拜文也暗搓搓地希望他能享受下女朋友接送訓練的“待遇”。
只可惜阿爾的駕照是考到了,也在拜文的監督下上路開了一個月的車,但第一次接送拜文去球場卻不是為了訓練或比賽,而是……為了復健,實在是有些大煞風景。
而且拖着一條傷腿也不能做這樣那樣的事情,這種明明夙願達成卻沒什麼卵用的感覺……簡直太憋屈了好嘛!
人生不如意,十有**啊!
>>>>>
最開始的時候,拜文的恢復計劃進行得按部就班也很順利,在理療師的幫助下,他一步一步按照計劃地加大恢復訓練的強度,同時也沒落下健身的計劃。
基本上,他跟阿爾保持一樣的作息時間,早上八點出頭一起來球隊,下午四點多阿爾可以下班的時候再一起離開。
因為阿爾的工作並不是坐辦公室的那種,經常要滿球場亂跑,遇到各種比賽的時候還得在外面佈置展台,拜文沒事的時候還會在她出現的地方隨便晃晃,沒兩周的功夫,幾乎整個部門和其他好幾個相關部門的人都知道阿爾就是拜文的女朋友了。
拜文當然沒大喇喇地將“這是我女朋友哦你們對她好點否則哼哼哼”掛在嘴邊,但就算他什麼話都不說,只是跟大家打打招呼聊上兩句,所有人都知道他話語中的意思,回頭對待阿爾的態度不免也熱情了幾分。
不管怎麼說,拜文現在都是勒沃庫森一隊的球員,只要他沒被這次的傷病坑到爬不起來,前途註定一片光明,就算日後有可能跟阿爾分手,反正他們現在還是一對……結個善緣未嘗不可。
大部分情況下,實習生的工作都是些難度不高,但是比較繁瑣無聊的。這會兒有拜文為阿爾刷臉,她接到的任務也漸漸有了變化,能接觸到一些更核心的部分不說,有不懂的時候,也會有更多人願意為她進行詳細的解答。
阿爾自然清楚這些變化是如何產生的,她沒有在口頭上反覆感謝拜文,但是在日常生活中,倒是對他的飲食和作息更加上心了。
等拜文的恢復訓練進行到第五和第六階段,到了可以進行折返跑或者長距離慢跑的時候,阿爾的實習期也順利結束,她最後拿到了1,3的高分(德國學制,1分滿分,4分及格,5分不及格)和相當不錯的實習評定,之後整理並完成的實習報告也順利的通過——其中還是拜文幫她反覆看了好幾遍,修改了其中的各種語法或單詞拼寫的錯誤。
這就意味着,阿爾接下來只用找好畢業論文的題目,完成後就能順利畢業了。
考慮到拜文現在的狀態,阿爾本來準備搬回學生公寓的,但在拜文撒潑耍賴,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的各種勸說后,阿爾最終接受了拜文的建議:
退掉學生公寓的房子,正式搬進拜文家。
但就算是這樣,就算是他們兩人開始了真正意義上的“朝夕相處”,也沒能阻止接下來發生了一連串意外。
>>>>>
最開始只是一個小得不能再小的意外,拜文在進行折返跑訓練的時候輕微扭傷了腳踝。
這是足球運動員身上最容易遭遇的傷病,再加上他扭傷的是右腳踝,跟他做過手術的左膝蓋完全沒關係,所有人都沒有太過在意,只是按照正常的流程包紮、冰敷、回家抬高右腳休息恢復,阿爾甚至還跟拜文開玩笑,說要去買些筒子骨給他熬湯補鈣,免得他天天這麼躺着,骨頭都躺僵了。
但在一個星期後,拜文第二次在同一個位置扭傷腳踝后,這件事情的性質就完全不一樣了。
最開始隊醫們懷疑是左膝十字韌帶撕裂后恢復不當,導致半月板損傷,影響了關節的活動性,讓整條左腿的功能都有些受損,這才導致了右腳踝的反覆扭傷。
但在做了核磁共振的檢查之後,結果卻表示一切如常,拜文的左膝恢復良好,半月板也沒有任何損傷。
換言之,右腳踝的習慣性扭傷……找不到成因。
懷疑的種子一旦在心中種下,任何一點風吹草動都會讓人神經緊張、瀕臨崩潰,彷彿一夕之間,拜文身上的那種淡定和自信都消失了,他開始疑神疑鬼,連帶着在恢復訓練中也有些精力不集中,並對隊醫們列出的訓練項目報以極大的疑慮。
這樣緊張不安的心態持續了大概兩周之後,壓垮拜文的最後一根稻草終於出現了:
他在訓練的時候發生意外,這一次,傷到的是右邊的膝蓋。
為了穩妥起見,隊醫們給拜文制定了長達兩周的靜養計劃,同時停掉了其他一切恢復訓練項目。這就意味着拜文的養傷期至少要延長一個月,按照這樣的算法……他可能連下個賽季前的各種訓練和熱身賽都趕不上了。
像他這樣表現出眾的年輕球員並不多,當然也並不少。長期傷病、缺乏比賽,意味着他們本就不高的身價會大幅貶值。更別說,他們在球場上那種一飛衝天的勁頭一旦被打斷,想再延續幾乎是難上加難,連帶着他們的前途發展也會受到極大的影響。
此時,勒沃庫森在聯賽中風頭正勁,上賽季被威脅到主力位置的二號前鋒更是表現出眾,在接受採訪時,幾次表示自己“不懼挑戰”,並刻意提到“希望拜文早日康復,重返球隊”。這樣帶着幾分隱隱針對的說法本來就足夠讓人不爽了,媒體們在這個時候更是雪上加霜,在獲悉拜文傷情反覆之後,立刻就是一波言辭犀利的討論和點評,表示惋惜的有之,暗示拜文可能真的是“另一顆流星”的報道當然也不少。
好似一夜之間,拜文就被逼入了無法逃開的死角與……絕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