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惡人惡果

五月辛酉日，宜嫁娶、喪葬、出行。

在這樣一個陽光明媚的春末夏初之日，李明月懷揣着濃濃不舍，踏上了去往九成宮的鸞駕。

再回長安，就是夏末，恐怕是三四個月之後，太子李賢留守含元宮，代天子監國，這也是天皇天後對他的考驗。

李明月不是上官婉兒，對這些不關心，此時她毫無形象地趴在寬敞的馬車裏，支着下巴和伴春大眼瞪小眼，再一次重重地嘆了口氣。

伴春終於忍不住，嘟囔着說：“公主，才出來半日，您這已經是第二十次嘆氣了。”

李明月伸出手在伴春頭上敲了一下，“沒大沒小，如今離長安只半日路程，在城門關閉之前還能回去，你是想回太平觀陪着張夫人嗎？”

伴春本在眼淚汪汪地揉着額頭，聽李明月這般說，驚叫一聲，額頭也不疼了，撲上去一把抓住李明月的衣袖，可憐兮兮地討饒：“公主大人有大量，莫要跟婢子一般見識，您若是讓婢子回了長安，一個人整日對着張媽媽，婢子不得脫層皮？對了，公主若是無聊，可以出去騎馬透氣，吳貴在出門前，特意為公主將大黑馬牽了來。”

李明月本來老神在在，一聽這般，迅速翻身坐起，整了整衣服，睨着伴春說：“怎地不早說，我正在想着出門忘了帶呆瓜，要少了不少樂趣，吳貴真有眼色，回頭記着提醒我賞他。”

伴春吃了苦瓜一般皺着一張臉，還未來得及回答，李明月已經利索地掀了車簾，不顧馬車還在行走，在一片驚呼中跳下馬車，將右手食指放在嘴裏，用力一吹，發出一陣尖銳的哨聲。

片刻之後，大黑馬“得得”從長長的車隊后跑過來，嘶鳴一聲，在李明月跟前停下，在她的臉上親昵地蹭了蹭。

李明月呵呵一笑，順了順它脖子上黝黑髮亮的鬃毛，踏上腳蹬，一個漂亮的翻身，穩穩坐在了馬背上，也虧得今日穿的衣服外裙里褲。

周圍侍衛這時才作出反應，走過來問有沒有什麼吩咐，李明月扯着馬韁說無事，只是出來透透氣。侍衛知道太平公主在天後心中的地位，也不敢多問，恭敬退下。

李明月不再理會，輕夾馬腹，喝了一聲“駕”，大黑馬便小跑着往側面離開車隊，繼而放開奔跑。

只是不一會，身後竟然也傳來馬蹄聲，李明月回頭，便看到一張讓她倒胃口的臉，又是武承嗣，沒想到他竟然也跟着去九成宮，還真是陰魂不散。

武承嗣催着坐騎快走，和李明月並駕齊驅，腆着臉呵呵一笑說：“公主真是好興緻。”

李明月只是淡淡一笑，並未出聲，武承嗣並不在意，看了看她座下的大黑馬接着道：“公主對這個畜生還算滿意吧，若是不滿意，某可再為公主尋來一匹，某瞧着這個畜生腳程也不行……”

“四表兄，”李明月嬌笑一聲打斷武承嗣的話，“我瞧着你的這匹馬不錯，要不我倆比一場如何？”

武承嗣眼中一亮，“公主肯給某這個臉面，某求之不得，不知怎麼個比法？”

李明月蹬着腳蹬站起來，手搭涼棚往前張望，然後伸手指着前面隱約看到的一顆樹，明媚一笑，對武承嗣道：“就到前面的那棵樹吧，我們誰先到誰贏，你看如何？”

武承嗣被李明月這一笑晃花了眼，如吃了一顆蜜般甜到心底，忙不迭點頭說好。

李明月回頭瞥了一眼他們身後不遠處武承嗣帶來的侍從，眼中閃爍了一下，“那幾個人我看着心中膈應，我們兩人賽馬，何必讓寫外人跟着？”

武承嗣被這句話說到了心頭好，扭頭對着後面幾人厲聲說：“你們幾個，在這裏等着，別來誤了爺的事情！”然後回頭一臉諂媚，“公主，這般您可滿意？”

李明月勾了勾唇，“表哥辦事，太平自然是放心的，不如我們博個彩頭吧，誰輸了便要答應對方一個條件，無論任何事情，你看如何？“

武承嗣被那句“無論任何事情”說到了心窩裏，一雙眼幾乎眯得看不到了，哪有不答應的道理。

李明月嘻嘻一笑說：“那我們就從這裏開始吧，我喊一二三，我們一起，一——二——三——”

“三”未喊完，李明月已經一抖韁繩，率先竄了出去，“呆瓜”感受到了她的心意，撒開蹄子，奮力前奔。

李明月微微伏着身子，只聽到耳旁的風聲呼呼刮過，大黑馬帶來的極速，讓她這一刻好似感受到了前世飆車的快樂，這種感覺……

武承嗣從後面趕上來，硬着頭皮迎着大風，對着她訕訕笑着。

李明月心頭一陣厭惡，看着前面的大樹逐漸靠近，約莫了一下距離，懷裏摸出一個銅錢，瞥了一眼落後一步的武承嗣，隱蔽地朝着他座下的馬腿一彈指，迅速收回手。

李明月耳中聽到馬嘶聲和武承嗣的驚叫聲，心中暗笑，卻裝作不知，一踢馬肚喝道“駕！”不停止繼續前行。

跑出一里開外，才一扯馬韁，原地打了幾個轉調轉馬頭往回去，然後便看到了地上躺着半死不活的武承嗣，而他騎的那匹馬在一旁悠閑吃草，李明月惋惜了一把，如果是明崇儼或者薛紹來這麼一下，恐怕那匹馬的腿就不保了，她的手勁還差得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