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風雨欲來（二）
李明月猛地坐起來，在昏暗的燭光中大口喘氣，剛才那種窒息的感覺仍然還在，揮之不去。
這是她第二次感覺到死亡離她這麼近，上一次是一年前，她在公寓裏突然發病，吃了裝在口袋裏的藥丸，然後就是剛才那種感覺，一模一樣，湖水漫過頭頂，那麼讓人記憶猶新。
自殺未遂的人從來不會去死第二次，楊過那麼愛着小龍女，十六年後等不到她，跳崖未死之後也沒想過要再去死一次。
誰也沒有勇氣再去嘗試那種瀕臨死亡時絕望的感覺，李明月也不會，即使當初她再不喜歡這裏，也從未想過去死，只是想着該怎樣好好活着。
所以她此時想到夢境裏如真實經歷般的一切，原來真的有人要致她於死地，就在一年前。她立馬便覺得四周滿是張牙舞爪，令她渾身毛骨悚然。
她掀開被子下了榻，瘋了一般在屋內的柜子裏胡亂翻找，滿地都是凌亂的衣服。
值夜的牡丹聽到聲音進來，看到的就是這般情景。她急忙走過去拉起跪在柜子前翻找的李明月焦急地說：“公主公主，你怎麼了？可是夢魘了？”
李明月這才忽然回過神來，身子一軟，癱坐在地上，低頭揪着凌亂的頭髮對牡丹說：“給我找把刀子，越利越好。”
牡丹雖然疑惑，卻沒有多問，起身出去，不一會兒就拿了一把刀進來。李明月向來最欣賞牡丹的就是這點，少說多做。
她接過那把刀拿在手裏，有半尺長，刀鞘華麗精緻，古銅色，上面鑲着一顆碧綠的寶石，更像是一個工藝品。冰涼的觸感終於讓她覺得心安，她抽出刀刃，刃尖閃過一串寒光，竟似將她的眼睛了映亮了幾分。
牡丹回去睡了，李明月躺在榻上，摸着枕頭下的刀，稍稍有了一絲安心，終於閉上了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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牡丹站在一旁，一遍一遍地換了熱水，看着李明月揮汗如雨地將那套拳打了四遍后，還要再打第五遍，終於忍不住提醒她：“公主，該用早膳了。”
李明月這才停下來，接過牡丹遞過來的毛巾，擦了擦臉，然後盯着她的眼睛看了一會兒，才笑了笑說：“牡丹，你真好。”
向來成熟穩重的牡丹聽了這句話，竟一下子紅了臉，低頭柔和一笑才說：“主上怎麼對牡丹的，牡丹一直都記在心裏。”
李明月心中一暖，捏了捏牡丹的手，牡丹也握回去，兩人相視一笑，說不出的默契……
用完膳，承香殿院子裏出現了一個她沒有想到的人——無煙。
李明月急忙走過去，說：“無煙，你家阿郎呢？這幾日怎麼不見蹤影，放給他的鴿子也沒回來，我有急事要見他……”
無煙面無表情地遞過來的東西一下子打斷了她的話，她接過無煙手裏的籠子，看着裏面肥嘟嘟的鴿子，大眼瞪小眼，“你家阿郎他人呢？”
無煙又遞過來一本書，然後才慢吞吞吐出一句話：“阿郎去了哪兒，婢子也不知，不過阿郎送回來消息說，吐蕃之事公主不必憂心，他自有辦法讓吐蕃不能得逞。”
李明月還待再問，無煙已經留給了她一個背影，她皺了皺鼻子，哼了一聲，果然是物以類聚，主僕兩人都是一副矯情的賤人德行。
回到殿內，剛坐下來，書還沒打開，知秋便來稟報薛紹來探望公主。
李明月鬱悶了，昨日不是剛才過嗎，怎麼今日又來？
前兩日她派人將自己用雞毛畫的貴妃椅、圈椅和成套八仙桌椅的圖紙送到將作監，沒想到工匠們的速度也真快，今早已經將一張貴妃椅和幾套圈椅送了來，不僅做的快，而且比她畫的好得太多。
今早一送來，她就立馬命人將一套圈椅擺在院子裏的桃花樹下，這立馬就派上了用場。
薛紹是第一次見到這種椅子，坐上之後不由有些好奇地左看右看。
李明月看到這樣的薛紹覺得心情不由好了起來，也可能就是第一次見面他的一句“明月公主”，讓她格外另眼看待這個大男孩。
等薛紹看夠了她才說：“雲卿，你今天來是有什麼事情嗎？”
薛紹似乎這才想起此行的目的，睜大了眼，抬頭盯着她的臉看了一會兒，露出十分歡喜的笑容說：“明月公主，阿兄說吐蕃的柏海王已經到了長安，他說自己不想娶大唐公主了……”說完之後便只是抿着嘴笑。
李明月愣了一下，才明白他這句話里包含的是什麼意思，不由心中一喜，便和薛紹對着傻笑起來。
過了一會兒她才反應過來，“咦”了一聲，疑惑地看着他說：“你如何知道吐蕃的事情的？”
薛紹說：“是阿兄告訴我的，阿兄有好友在鴻臚寺當值，早幾日便得了這個消息，可是阿兄不許我對你說，他說事態還未明朗，對你說了不但幫不上忙，卻只是讓你徒增煩惱罷了。所以我知道你昨日肯定是聽了什麼話不開心了。”
說到這裏他笑了笑看看李明月，見她沒有不高興便接著說：“今日他又得了消息，那柏海王竟然不想娶大唐公主了，我就立馬進宮來了，好讓你安心。”
說到這裏，薛紹又停了停，然後猶豫地看着她說：“你是不想去吐蕃的吧？”
李明月立馬回道：“那是自然！”
薛紹像是鬆了一口氣的樣子，然後又笑着說：“我上次送你的小兔子怎麼樣？”
李明月有些尷尬，這兩天煩心事這麼多，哪還有空去喂一隻兔子啊，她壓根就忘了那隻兔子被扔在哪個角落裏了。
薛紹看到她這樣的表情，立馬敏銳地明白了是什麼意思，一瞬間臉上現出傷心的神色。
李明月正準備說些什麼，屋檐下掛着的鳥籠里，那隻整日不說話的懶鸚鵡恰巧在這時跳着說了一句：“問公主好——”李明月不由笑了出來。
薛紹也看了過去，然後對着李明月笑笑，眼神里流動着意味不明的東西，“還是阿兄的鸚鵡好。”他說著站了起來，“阿兄說我不能在宮裏待太長時間，雲卿這就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