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三人對峙
李明月感覺着身前滾燙的氣息漸漸壓了下來，左手正準備出手，窗外突然爆出一聲怒喝：“放開她！”
李明月心中無奈，怕什麼來什麼，薛紹到底還是來了，卻讓他看到這樣的狀況，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意外。
聶赤贊頓了頓身子，停下動作，偏頭看到了窗外跳進來的薛紹，冷冷一笑，看了看身前的李明月，“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李明月沒有聽明白他的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但知道這兩個人遇到一起，定然是不能善了了。
兩年前，他們便因為她不對付，事隔這麼久，仇人相見分外眼紅，會如何？
當初的薛紹衝動易怒，聶赤贊狡猾易變，如今雖然兩人的性格都有所變化，但是恐怕本性是不會改變的，他們性子中的本質依然存在。
薛紹說完那句話便跳了進來，一腳踢起倒在地上的水盂，迎着聶赤贊的腦袋飛了過來。
聶赤贊閃身避過，手中卻依舊抓住李明月的手腕，當初因為他的鬆手，導致她差點沒命，如今既然讓他遇到了，自然再不能放手。
李明月被他抓住脈門，空有渾身力氣卻用不上，只能跟着他的步子移動。‘
但聶赤贊牽着她走的時候，她右手一松，將抓在手中的流雲劍鬆開，兩人離開，流雲劍便留在了遠處。
薛紹看到李明月的動作，便知道她的意思，快步上前，單腳挑起劍身，長劍飛起，他伸手抓在手裏。
此時薛紹和聶赤贊兩人持刀劍對立，兩個世間少有的優秀男兒，因着一個女子僵持不下。
聶赤贊看着薛紹手中的劍，偏頭看向李明月，但視線未及，卻又停了下來，眼中閃過冷光，“不管我做了什麼，恐怕都是不及他在你心中的十分之一”。
李明月未說什麼，薛紹冷哼一聲開口道：“就憑你，也配？”
聶赤贊呵呵一笑，“今日你們入了我柏海王府，便休想再要出去，即使我不配，你也休想如意！”
薛紹臉色鐵青，上前一步只說了一個字“你——”
但看到聶赤贊手中的動作，卻頓住了腳步，。
聶赤贊左手拿住李明月的右腕，右手將手中彎刀往地上一甩，刀身便陷入了木質的地面中，只剩下一個刀柄露在外面。
他冷冷一笑，將右手放在李明月的脖頸上，雙眼直直盯着薛紹，“便是我得不到她，那我就毀了她！”
李明月感覺到脖子上一股大力猛然收緊，一陣窒息感傳來，脖子一疼，腦中一陣缺氧發暈，張大了嘴伸出左手去拉脖子中的禁錮。
薛紹見狀心中一緊，上前一步卻又停住，渾身緊繃，連帶着聲音都已經變了調：“你放開她！”
聶赤贊不為所動，但也稍稍鬆了手中的力道，提高了聲音用吐蕃語道：“來人！”
李明月感覺到脖子中禁錮變松，一大股空氣湧入氣管，滿臉通紅，猛咳了幾聲。
薛紹焦急萬分，卻又不敢上前一步，只是將一隻手攥了又松，鬆了又攥。
聶赤贊聲音剛落，外面便傳來一陣整齊的腳步聲，這是經過專門操練的士兵才能發出的腳步聲。
片刻之間，屋子內便擠滿了人，所有士兵都穿着整齊一致的衣服，一個個手持彎刀圍成一圈，將三人圍在中間。
李明月停下咳嗽聲，看着周圍的狀況，諷刺地說：“難為柏海王竟然動了這樣大的陣仗，來等着我一個小小女子自投羅。”
聶赤贊意味不明地一笑：“我倒也沒想到，你竟然會自己來到了邏些城，在當初我聽到你死了之後，着實傷心了一段時間，但是我後來一想，你怎麼可能會死呢？果然，沒多久就從長安傳來消息說你沒有死，只是受了重傷，我就安心了。”
李明月也回以一笑，“有柏海王關心我一個敵國小女子的死活，當真是榮幸之至。”
聶赤贊不理會她話中的諷刺之意，接着道：“多布瑪多我已經將他發配到了西域，近日才回來，我已經替你懲罰過他了，而且這段時間以來，我已經掌握了足夠的力量，可以和贊布抗衡，你可願做我的贊蒙？”
最後一句話，聶赤贊靠在她的耳旁低聲說道，李明月聽明白他話中的意思，心中一驚，回頭盯着他的雙眼，看到了一個小小的自己，壓低了聲音滿是不可思議地說：“你瘋了！”
聶赤贊一勾唇角，“我就是瘋了，在我孤身一人只能帶着自己的親兵去大唐長安為整個吐蕃談判的時候，就已經瘋了，在我被突厥、大唐和吐蕃自己人三國四方勢力圍攻的時候，我就瘋了，在我聽到你已經死了的消息的時候就已經瘋了！”
最後一句話，聶赤贊悠悠說出口，李明月突然接不上話了。
薛紹在一旁看着兩人對峙，臉色發黑卻又不可奈何。
聶赤贊暢快地哈哈一笑接着又說：“今日我差點以為自己眼花了，可是沒想到，沒想到啊……”
“你是在這裏專門準備着讓我自投羅的嗎？”李明月看着周圍精鍊的士兵，有些疑惑。
“自然不是”，聶赤贊臉上隱隱露出驕傲之色，“自我當初從長安回來之後，我便着手整頓風氣，這一招是從你們唐國皇宮裏學來的，我學得怎麼樣？不過卻也正好抓住了你這隻野貓。”
李明月雖然心中恨恨，但卻依然不得不對聶赤贊表示佩服，“那麼說從我們進來的那一刻起，你就全都知道了？”
聶赤贊微微一笑，“自然，否則你怎麼能走到我的房間，看到我沐浴呢？”
李明月咬牙切齒，“卑鄙！”
“來而不往非禮也，我再如何卑鄙，也比不過你唐過皇室李家，因一個玉璽挑起三國勢力混亂，而你們漁翁得利，這樣不卑鄙，還有怎樣才算卑鄙？”
李明月還要說話，這時外面走進來一個老者，弓着腰到聶赤贊身旁，然後湊到他的跟前，“老懞末召大王入宮中一敘。”
聶赤贊皺眉，“這個時候？”
老者猶豫了片刻接着道：“蒙末要大王帶上唐國的公主……”
聶赤贊臉上瞬間一片鐵青。
李明月聽不懂兩人說的什麼，但從聶赤贊臉上的表情可以看出，事情恐怕是有變了。
聶赤贊青着臉看着她，然後又看了看薛紹，臉上一陣青一陣黑，鬆開李明月的手，轉身一腳踹翻身後的屏風，屏風撞上床板，應聲碎裂。
李明月嚇了一跳，後退幾步，站到薛紹的身旁，抓住他有些冰涼的手，看着滿身狂躁暴怒的聶赤贊，一陣陣的心驚。
其他人看他們的主子沒有命令，便也沒有繼續動作，任由李明月退到一旁。
所有人看着聶赤贊發狂，雙眼暴怒通紅，隨後轉過身來，看着李明月。
李明月看着他通紅的雙眼，覺得心中跳得厲害，沒想到聶赤贊如今成了這樣讓人捉摸不定的性格，如此暴躁易怒，到底這麼長時間以來發生了什麼事情，她不知道。
過了片刻，聶赤贊閉了閉雙眼，深吸一口氣，揮退其餘所有人，待屋子內只剩下三人，一時之間有些寂靜。
他往前走了一步，李明月後退一步，薛紹上前擋在她的身前。
聶赤贊停住腳步，僵着臉，臉色依舊難看，“文成蒙末思念公主，邀請公主入宮一敘……”
李明月和薛紹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出了不可思議，他們剛到邏些城，先是遇到了追殺，隨即落入柏海王府，沒想到如今已經在吐蕃待了四十年的文成公主要見他們，是誰透漏了消息，這麼快就傳到了文成公主的耳中。
李明月最想到了卓爾倫，但隨即便否定掉了，她來邏些城的計劃是她自己決定的，如果是卓爾倫有所圖謀，在莫離驛的時候便會主動設法讓她來到邏些城，而不是在她表示要跟他一起來的時候，有些顧慮不安。
兩人跟在聶赤贊後面，出了柏海王府，上了帶有吐蕃特色的敞篷車，在柏海王府三百名侍衛的護衛之下，朝着那個處在最高處的普陀羅宮而去。
此時已經下午，整個普陀羅宮的正面沐浴在落日餘暉下，金碧輝煌，光彩耀目。
但是沒有人看到那光鮮外表之下，矇著的醜陋骯髒，這座宏偉的宮殿，在這個古老的高原之上，帶着原始氣息的種族中，倫理道德尚未成熟的國度里，只留給人們一個紅黃白相間的影像，將它寬廣的陰影投射在背後無人看到之處。
李明月和薛紹並排坐在車上，從剛才聶赤贊說完文成公主召見之後，便沒有再有什麼動作，任由兩人坐在一起。
她看着閃閃發光的布達拉宮，遠遠的看着長長階梯上的光線閃爍發光，始終猜不透這個吐蕃都城中看似神秘的一切。
手中攥着的手掌給她力量，卻也讓她不由地懷疑，自己選擇不回長安，將他帶入這一場詭異莫測的旅程，是不是就是一個錯誤……
薛紹好像明白了她的心意，重重地握了握她的手心，兩人十指相扣，隨着隊伍，緩緩駛向莫測詭秘的吐蕃王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