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家人
聽到奧羅拉給出了一個準確的時間,安東尼奧才放心地掛斷電話。
“你居然沒有自己加練?”科林看安東尼奧一個人獃獃地坐在更衣室,詫異地問道。
安東尼奧可是出了名的訓練狂人啊,他居然有一天不主動訓練了,科林頓時緊張起來了:“是不是哪裏不舒服?我去找隊醫來?”
“舒服,每一個毛孔都很舒服。”安東尼奧用一種夢幻般的口吻回答道,“你快掐掐我,看我是不是在做夢?”
科林無奈的被他拉着手掐了一下他的胳膊:“看來是腦子不舒服。疼不疼?”
“疼!”安東尼奧興奮地跳了起來,“看來我不是在做夢!”
科林清楚地看見他的腳輕鬆越過了柜子上貼着的一米線,他嘆了口氣。真是不服不行啊,這小子運動天賦真好,不踢足球的話,說不定也會是一個出色的籃球運動員。!
但是老天也是公平的,給了他一副出色的四肢,就會搭配上一個不怎麼清醒的大腦了,看這滿臉磕了葯的表情……
科林心一緊,一把抓住安東尼奧的肩膀:“你不會真磕了葯吧?”
“我是磕了葯啊!”安東尼奧肯定地點點頭。
“你怎麼這麼傻!”科林痛心疾首,“你還需要嗑藥?你這個年紀這個程度已經足夠好了!簡直是殺雞取卵!”
“愛情葯嘛!”安東尼奧甜甜地一笑,滿臉通紅,簡直像是個嬌羞的小媳婦。
科林快被噎死了,這對還沒開始戀愛自己就要買墨鏡了嗎?簡直要閃瞎眼睛。
國奧隊的集訓基地位於離卡拉法七百多公里的埃塞薩集訓基地,奧羅拉三人下了飛機之後,幾乎都沒有找路的過程,跟着一輛有明顯標誌的汽車就找到了地方。
明顯標誌就是安東尼奧的臉。
沒錯,就是這個。
奧羅拉貝齒緊咬着嘴唇,死死盯着前面一輛小轎車後備箱蓋上貼着的海報。
綠色的猶如寶石一般的深邃眼睛,捲曲的頭髮,還有高挺的鼻樑,笑得熱烈如卡拉法夏日最燦爛的一抹陽光。
像是在嘲笑她似的。
看,不管你怎麼躲避,命運依舊會把你送到我的身邊。
她有一些驚惶,有一些煩躁,更多的卻是心底無法忽略的喜悅。他的臉就要出現在面前,他的聲音即將回蕩在耳畔。
思念猶如在鐵板上烤魚,稍稍一翻動,就成了冒着熱氣的碎屑,然後你便不由自主地在白霧間尋找那個身影。
太陽漸漸升起了。集訓中心的門口此時已經擠滿了人,白髮蒼蒼的老人帶着銀白的面具,舉着長長的號角,像是為國奧隊的小夥子們吹響一曲戰歌,年輕人更是站到了電線杆上,做出遙望遠方的姿勢,好像這樣就能看見訓練場中球員們的身影。只有站在這裏,你才能感受到球迷們對足球的熱愛,狂熱且毫無保留。
人頭攢動間,一個小女孩抱住了奧羅拉的大腿,大喊了一聲:“媽媽!”
奧羅拉的腿僵住了。
她如機械人般低下頭,頭上帶着彩色假髮的小女孩頓時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媽媽,蕾拉找到你啦!”
她尷尬地掙開:“蕾拉是吧你找錯人啦!”
小女孩眼睛眨了眨,一臉泫然欲泣:“你就是我媽媽啊!你不要我了嗎?因為爸爸犯了錯?”
周圍一片詭異的安靜,身邊人的眼神都不好了,都在無聲地譴責她怎麼忍心這樣對待一個可愛的孩子。
這真不是她孩子啊!奧羅拉看見小女孩長長的睫毛上掛滿了晶瑩的淚珠,不由也動了憐惜之心。她四周張望,大喊着:“誰丟了孩子?誰家丟了一個小女孩?”她看蕾拉的身上穿着阿根廷國家隊的小號球服,推測這應該是附近球迷帶來的孩子。
大家面面相覷,互相詢問着,沒一會兒消息就傳了個遍,卻沒人說丟了孩子。
在這過程中,蕾拉的眼神越來越黯淡,小腦袋有氣無力地側搭在小小的肩膀上。奧羅拉的外婆頓時惻隱極了,拉過她摟在懷裏:“小寶貝兒別著急,你媽媽一定也在找你呢!”
蕾拉委屈地指向奧羅拉:“她就是我媽媽啊!科林叔叔說的。”
聽到科林二字,奧羅拉神色一緊。外婆看她忽然嚴肅起來,臉色也變了:“這難道真是你的孩子?和孩子父親鬧彆扭骨肉都不要了?”她自己深受骨肉分離之苦,最受不了拋棄孩子的父母。
奧羅拉哭笑不得:“除非我失憶了,不然我真沒生過這麼大的女兒。”
外婆的目光依然充滿懷疑,奧羅拉正想要再解釋兩句的時候,科林大搖大擺地走出來了。
奧羅拉立刻上去質問道:“托雷叔叔,你真跟這孩子說過我是她媽?”
科林嘴角的笑容收了起來,一臉尷尬,像是惡作劇被逮到的超齡兒童。
奧羅拉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她低頭看看小腿上的大型“掛件”,諷刺道:“真是我女兒的話該管你叫爺爺吧?”
科林粗糙的大手摸了摸後腦勺:“這樣爺爺還怎麼結婚啊?”沒一會兒,他眼珠一轉,又想起了什麼,忽然嘿嘿笑了,“叫爺爺也不錯啊。”
外婆外公兩人一頭霧水。
奧羅拉給雙方做了介紹,科林恭敬地說:“聽說您來了,有一個人非常想見你們。”
難道是安東尼奧?奧羅拉二丈和尚摸不着頭腦,可他們就是特地來見他的啊!她的疑惑很快得到了答案,當他們抵達接待室以後,一個坐在輪椅上的女人飛快地轉過頭,眼睛裏盈滿了淚珠。
莎拉還是來了。
外公外婆立刻沖了上去,三個人緊緊地摟在一起,像是連體嬰一樣,俱是哭得喘不過氣來。這個隔了四分之一世紀的擁抱讓他們忘記了時間,忘記了地點,忘了了奧羅拉……
科林不知道什麼時候帶着蕾拉離開了。
只有奧羅拉一個人靜靜地佇立着,默默地注視着這幕悲喜劇。
就好像她是多餘的。
或者說,她的確是多餘的。不管是她外公外婆,還是莎拉,她們眼裏的親情或許都不是她。莎拉也可以為了她的父母走出那個房間,走出幻想的曼紐爾的愛情世界,但是為她不可以。
鼻子有些發酸,眼淚卻無論如何也流不下來,鋪天蓋地的窒息感幾乎要將她淹沒,真正的眼淚都是流向心裏的,流向那顆天地間孤寂的內心。
一雙手握上了她的。
骨節粗大、溫熱而乾燥。和記憶中那雙小雞爪似的手完全不同,但是奧羅拉卻清晰地意識到,安東尼奧來了,他握着她的手,手掌虛攏,就像握着一塊易碎的玻璃。
指尖在心房上滑過,帶來一陣酥麻。
她幾不可察地顫抖了一下,回首一笑:“又見面了。”
我親愛的安東尼奧。2k閱讀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