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赤金盤螭瓔珞圈
她朝傅蘭笑笑，明明是天真爛漫的小臉，卻讓傅蘭不由的感到一陣心寒。
顧婉君第一次踏進顧府的庫房。前世她不諳世事，閨中被人引誘成了只懂得風花雪月的大小姐。本該學習打理家務的時候因為迷戀上了蘇秉文給耽擱了。後來傅蘭對自己也不過是敷衍了事，讓她對此一竅不通，更不知道庫房裏有什麼東西了。
嫁入蘇府後，她因為不會打理家務吃了好多苦頭。所幸蘇秉文對她雖然冷落但還是讓她負責主持中饋。只不過蘇老夫人對她一向不滿，庫房卻從來沒交給她管理過。
所以無論前世今生，她倒是第一次踏進庫房。
“二姑娘，這邊請。”劉嬤嬤面無表情的將顧婉君帶領到一間屋子中。裏面堆滿了各色各樣的物件。這間屋子裏動的手腳是比較少的。
顧婉君怎麼會容忍她的欺瞞，打眼掃了一圈，裝作不滿的樣子道：“嬤嬤是不是帶錯路了？祖母說我娘留下的東西可謂是十里紅妝，怎麼可能才這麼一點？更何況首飾跟本就不多。”
劉嬤嬤心下一突，有些慌亂道，卻也只能硬着頭皮道：“這間屋子放置的比較多，別的屋子沒有多少，姑娘還是在這裏挑挑就好。”
“是嗎？”顧婉君點了點頭，看的劉嬤嬤稍稍放了心，她宛然一笑，忽然朝外走去。
“看來祖母在騙我，根本就沒有什麼好看的首飾。我要告訴祖母。”這簡簡單單一句話把劉嬤嬤驚得魂飛魄散。誰不知道當年傅家大小姐出嫁時十里紅妝，光是首飾就有滿滿一擔？
傅昭昭在顧府時每天首飾都不帶重樣的。現在要是讓顧婉君這麼一說，顧老夫人不起疑才怪！只怕到最後還是要自己承擔責任。這般一想，劉嬤嬤冷汗直出。忙攔着顧婉君賠笑道：“二姑娘莫急，是老奴剛剛記錯了。放首飾的不在這間屋子，老奴這就帶姑娘過去。”
“恩。”顧婉君乖巧的點了點頭，只是看在劉嬤嬤眼中卻覺得心中七上八下，說不出的心驚膽戰。
劉嬤嬤將顧婉君帶領到另一間屋子。現在她也只能祈禱顧婉君挑個沒被動過手腳的東西了。因着首飾不起眼，所以這幾年傅蘭動手腳最多的便是首飾。原先想着比較保險，現在看來倒是比別的危險許多。
顧婉君踏進屋子，隨意掃了一圈便知道這裏面有多少贗品了。前世就是這些贗品害她吃了不少苦頭。如今么，也該讓傅蘭這個賤人嘗嘗了。
顧婉君看似隨意的挑了幾件首飾，劉嬤嬤正待仔細查看她便收了起來。劉嬤嬤眼眉一跳，不禁道：“二姑娘，你拿的是什麼，老奴沒看清。這庫房的東西都是在冊的，你這突然拿走了，老奴不知道是什麼也不好交代啊。”
“無妨。我還要去祖母那裏讓祖母看看呢。”顧婉君淡淡的朝外面走去。
“讓祖母看看我戴上好不好看，到時候你也能看到了。”
“二姑娘！”劉嬤嬤臉色大變，剛想攔着顧婉君卻被一直跟隨着的李嬤嬤有意無意的攔了下來。
雖然李嬤嬤不知道自家姑娘想做什麼，但只要是姑娘想做的，她一併鼎力相助。這麼稍一攔截，顧婉君便走遠了。劉嬤嬤臉色蒼白，卻連叫都叫不出。只得默默的跟着眾人回到頤養堂，看着顧婉君依偎在顧老夫人懷中舉着首飾說些什麼。
“祖母，我剛剛挑了幾件首飾，您看我戴着好不好看？”顧婉君將幾件自己精心挑選的首飾舉給顧老夫人，待其接過去看后又撇了撇嘴道：“祖母，您老是哄我。說我娘留下有很多很多東西，可我剛剛去的時候根本沒有那麼多，就連首飾，也只有那麼一點兒。”
她用手比劃了一下，小小的人兒認真的表情逗得顧老夫人有些想笑。聽完她的話只覺得不對，卻也沒多想道：“祖母沒有騙你，你娘的嫁妝的確很多，怎麼會就一點呢？便是首飾也不至於那麼點。是你看錯了吧？”
“沒有，是劉嬤嬤這麼告訴我的。”顧婉君搖了搖頭，說的話讓劉嬤嬤大驚，嚇得面色慘白。
顧老夫人聞言收住了笑容，嚴肅的望向傅蘭。“怎麼回事？你姐姐的東西就剩了一點？”
“不是這樣的。”傅蘭有些慌亂，隨即穩住了心神。暗中大罵劉嬤嬤壞事，只得硬着頭皮道：“應是劉嬤嬤覺得那些東西貴重，怕婉兒不小心弄壞才這麼說的，是不是啊劉嬤嬤？”
“是是是，老奴一時想岔了才會說錯話，求二姑娘原諒。”劉嬤嬤忙跪下求饒，看的顧老夫人面色微緩。
“既然這樣就算了，下次再敢說錯話定不饒恕。”老夫人揮了揮手，讓劉嬤嬤下去了。
顧婉君好似渾不在意的搖了搖老夫人的胳膊，軟糯的童音嬌聲道：“祖母，你看那件項圈是不是很好看？我一眼就相中了。”
老夫人看了看，笑着點了點顧婉君雪白的瓊鼻道：“你這丫頭眼光就是好，這件可是你娘當初嫁妝里頗為有名的赤金盤螭瓔珞圈，珍貴着呢。你娘生前最愛這件東西，經常戴着。”
老夫人這般一說，屋裏眾人都好奇的朝那項圈看去。唯有傅蘭和劉嬤嬤臉色大變，這件項圈正是被動過手腳的！
“咦？”站在顧婉君一旁服侍的李嬤嬤詫異的出了聲，老夫人奇怪看了她一眼。笑道：“怎麼，許久不見這件東西認不出了么？”
“回老夫人……”李嬤嬤有些猶豫的又瞅了項圈幾眼，面色奇怪。
“這項圈，不是赤金盤螭瓔珞圈。”
“怎麼會？這項圈昭昭以前經常戴，我記得清楚。更何況昭昭也沒有別的這種樣式的項圈了。”老夫人笑笑，以為李嬤嬤看花了眼。
“不，奴婢很肯定這不是夫人的那件項圈。奴婢是夫人的陪嫁丫鬟，夫人的首飾都是由奴婢一手打理的，奴婢不可能看錯。這項圈是假的！”
李嬤嬤一番話說的眾人大驚，老夫人吃驚的看了看項圈，臉色凝重的望向她：“你說的可是真的？”
“是真的！”李嬤嬤肯定回答，上前指出了項圈的破綻。
她越說老夫人臉色越黑，到最後滿臉怒火，將項圈往地上一摔。朝傅蘭厲聲呵斥：“你這打理的什麼東西，昭昭的嫁妝竟然除了這等差錯！”
傅蘭早就驚得冷汗直出，忙出言辯解：“這，這項圈怎麼可能是假的呢？說不定是下人看錯了。”隨即又忙哭訴起來：“妾身自從嫁入顧府，盡心儘力的打理家務主持中饋，對婉兒憶兒也只當是親生一般對待，怎麼會做出這種事情呢？”
傅蘭長相柔弱，平日裏就喜歡扮好人，裝無辜。這般哭訴起來倒別有一番風韻，看起來可憐楚楚，老夫人也不禁軟了幾分心腸。想想傅蘭平日裏對婉兒和憶兒的確沒有什麼差池，遲疑的看向李嬤嬤，暗付難道自己搞錯了？
顧婉君一看便知祖母又被迷惑了。傅蘭總是這樣做出一副可憐楚楚的模樣博人同情，讓人總以為錯在別人。就連顧雲華也學會了她這一招，前世她不知道在這招上面吃了多少虧。
這一次，她怎麼能讓傅蘭再次得逞？忙作出一副嚇哭的模樣，小手輕輕拽了拽祖母衣角。哭的抽抽搭搭好不可憐。
“祖母，我相信母親沒幹過偷換娘嫁妝的事，便是項圈真的是贗品也不是母親乾的。”這番話聽在老夫人耳中一陣皺眉，傅蘭主持中饋，沒有她的許可下人真的敢動手腳？她再次遲疑起來。
李嬤嬤原本就不喜歡傅蘭，這次更是確信這贗品和她有關。便道：“當初夫人的這項圈是從金源樓買的，金源樓的規矩是每件飾品只做一件。老夫人若是不信奴婢的話，大可從金源樓找人來問上一問便知道這項圈是真是假了。”
這話聽的傅蘭更是驚慌不已，東西的的確確是贗品，若老夫人真的同意查看，這可如何是好？
她淚眼婆娑的朝老夫人望去，祈禱對方不同意。可惜這番心思終究是要落空了。
老夫人正在遲疑間，顧婉君拽着她衣角可憐兮兮的望着她道：“祖母，你就聽嬤嬤的吧！這也是能還母親清白的唯一辦法了，許是中間出現什麼誤會了呢？”
傅蘭聽了想掐死顧婉君的心思都有了，這個死妮子搗什麼亂！
老夫人聽了這話最終點了點頭，叫人去請了金源樓的老師傅過來，還點名了要當年做過赤金盤螭瓔珞圈的人。
沒多會兒，金源樓的師傅就到了。老夫人便讓身邊的萬嬤嬤將項圈拿了出去給對方看，得出的結論果然是贗品。當初金源樓賣出的那件是由赤金打造而成，這個項圈不過是鐵制的外面刷上了一層赤金而已。
送走了金源樓的師傅后，頤養堂一片寂靜。只有傅蘭哭泣的聲音格外清晰。
“哭，你還好意思哭！”老夫人怒極反笑。
“我倒不知道你還有這本事，連昭昭的嫁妝都敢動手腳！本以為你是個好的，竟敢做出這般欺上瞞下之事，倒是我小看你了！”
顧婉君忙抱着老夫人，怕她氣的太狠。雖然她很想扳倒傅蘭，但祖母的身體更重要。況且她也知道，想憑藉這件事就扳倒傅蘭根本不可能。
老夫人瞪着傅蘭，出了這樣的事她固然憤怒，更多的是后怕。傅蘭是傅昭昭的妹妹，傅昭昭的嫁妝出了問題別人多半不會往傅蘭身上想，只會覺得是她這個婆婆眼饞死去的兒媳婦的嫁妝。這若傳了出去，她一世英名可算是毀了。
傅蘭哭哭啼啼的試圖解釋：“娘，妾身是真的不知道這件事。平日裏姐姐的嫁妝妾身從未動過，哪想到……哪想到就這麼出問題了。”
她這話聽的老夫人更是大怒，伸手將茶杯砸了過去。呵斥道：“不是你還能是我嗎？我當初將東西交給你時可是分文未少，你倒好，中饋主持幾年便出了這般差錯，還跟我說不知道，我看你這家務也別打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