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第五十五章

姜凌波看向爺爺,動了動嘴唇,剛想要問他,他就笑着搖了搖頭,又催促道:「快去吧,他等了你好一會兒了。你是個好孩子,謝謝你的花。」

姜凌波只好點點頭,咬着嘴唇又看了他們幾眼,然後慢慢地退開了。

孫嘉樹看到她的神情,輕笑着把她抱到了懷裏,他的聲音很低,還有點沉的說:「昨天沒告訴你,那兩位,就是我的爺爺奶奶。」

姜凌波楞了,「但是奶奶說,他們還沒結婚。」

「因為她以為,今天是爺爺向她求婚的日子,這些年,她一直都活在那一天。」孫嘉樹輕聲說:「以前還沒有這麼嚴重,只是偶爾記不清日子、認不出人,後來也不知道是從哪一天開始,就變成這樣了。」

姜凌波怔住。

孫嘉樹接著說:「一開始爺爺想告訴她,是她記錯了,可爺爺發現,如果他沒有按當年日記本里寫的那樣向奶奶求婚,奶奶就會非常傷心,以為自己被拋棄了。自從他看到奶奶躲到水池邊偷偷地哭,他就再也沒有把真相告訴過她。」

姜凌波難過極了,「沒辦法治療嗎?」

「沒辦法,不能治。我們也想過,要不要把奶奶送到醫院去,可是爺爺說,奶奶沒有病,她只是年紀大了,想過得更開心些,所以爺爺為了讓她每天都開心,就日日陪着她,把求婚的那一天重新再過一遍。」

姜凌波看着那對老人,眼睛有點酸,「每天這樣陪着奶奶演戲,爺爺應該很難熬吧?」

或許糊塗的人每天都過得很幸福,但清醒的人呢?每天睜眼醒來,明明是新的一天,卻要重複已經重複了千百次的過往,那種生活應該很痛苦、很煎熬吧?

「怎麼會?」孫嘉樹忽然就笑了,他問她,「你覺得,如果我們老了以後,你變成了奶奶的樣子,我陪着你,我會很難熬嗎?只要你還記得我,只要你還能陪着我,就算每天都在過着相同的日子,每天都活在記憶里,又有什麼可難熬的?」

他摟着姜凌波,看向正拿出戒指、跪地求婚的老人。「你看爺爺,他看起來像是在陪奶奶演戲嗎?不是,每一天對他來說也是全新的日子。他說出的話、發出的誓言,不是在重複昨天的劇本,而是付出所有真心的、新的一次求婚。和昨天、前天,甚至幾十年前都不一樣,這是今天的他,對奶奶的求婚。」他看着淚眼汪汪的姜凌波,笑着給她抹了抹眼淚,「其實你就算是忘了我也沒關係,只要我能記得你,我就滿足了。」

姜凌波緊緊抱住孫嘉樹,邊哭邊嚷,「我才不要得這種病,我才不要把你給忘了!」她抽了抽鼻子,又補充道:「我什麼病都不要得,我要健健康康的,你也得健健康康的。」

說到這,她抬起頭盯着孫嘉樹,眼睛紅得像只兔子,惡狠狠地說:「你快說你肯定會健健康康的,活到九十九!」

「什麼九十九……」孫嘉樹失笑,「我只要能和你活得一樣久,我就知足了。」

姜凌波小時候很喜歡看封神榜,尤其是帝辛建的酒池肉林,在她看來,有酒喝、有肉吃,還有漂亮姊姊可以睡,簡直是她人生的終極追求!那時的她怎麼也想不到,她人生的終極追求,在她頭髮都沒白以前,居然就已經實現了。

和孫嘉樹在日本的這幾日,他們不是在吃肉喝酒,就是在床上睡覺,姜凌波甚至都在懷疑,他們會不會一下把這輩子所有的好日子都過完了。

孫嘉樹聽了她的擔心笑得不行,把她從浴缸里一把抱起來,直接丟回床上就開始親,一直鬧到第二天才放開她。

姜凌波第二天很早就醒了過來,倒是孫嘉樹,被她連踹帶踢了好幾下都不肯起床。

「孫小草,起床了!」姜凌波乾脆站到了床上,在他跟前蹦來蹦去。

孫嘉樹抓了抓頭髮,又把被子蒙上了,聲音悶悶地發出來,「我再睡一會兒……」

姜凌波立刻很同情地趴到孫嘉樹枕頭旁,輕聲問他,「孫小草,要不要我去給你買點什麼補一補?」

孫嘉樹又把被子掀起來,頂着一個雞窩頭,一臉不耐煩地把她抱進懷裏,捏着她的臉扯了好幾下,「昨晚是誰哭着說腰疼睡不着的?嗯?我給她捏腰捏到天亮,她在旁邊睡得跟只小豬似的,還打呼嚕。」

姜凌波捂着臉出去,底氣不足地喊了聲「我才沒打呼嚕呢」,接着就穿好衣服溜了出去。

今天的早餐是夾午餐肉的飯糰三明治和溫泉蛋,都是姜凌波最喜歡吃的,要不是她對孫嘉樹的喜歡比對溫泉蛋多那麼一點點,她才不會叫他起床來跟自己搶好吃的呢。

恩將仇報,居然還笑話她打呼嚕,她一定要把他的早餐也一起給吃掉。

抱着一個人要吃完兩人份的壯志,姜凌波一口一個吃完溫泉蛋,接着兩隻毛各拿起一個三明治,左邊啃一口,右邊咬一嘴,晃悠着走到庭院裏,邊吃邊看風景。

但三明治還沒吃完,她就看見一個穿得跟個水管工一樣的人,戴着個黃色圓帽,一陣風似的衝進旅店,但沒一會兒又垂着腦袋走了出來。

因為他的打扮實在太特別,姜凌波沒忍住,多看了兩眼。

那不是孫嘉樹的爸爸嗎!她急忙吞掉嘴裏的三明治,跑到孫爸爸跟前,探着腦袋問:「孫叔叔?」

男人一抬頭,果然是孫嘉樹他爸,但他對着姜凌波的臉看了一分鐘,滿臉的疑惑,「你是?」

不管怎麼說,姜家和孫家也做了二十年的鄰居,姜爸看見孫嘉樹跟見着親兒子一樣,而孫嘉樹的爸爸看見她,居然盯了一分鐘都沒認出來,也不知道該說是他爸太失敗,還是她太失敗……但到底是孫嘉樹的爸爸,姜凌波笑得更熱情了,「叔叔,是我,姜凌波!」看他還是沒想起來,她只能再接再厲,「大學、家屬宿舍、您家對門、老薑家的女兒。」

「啊!」孫爸終於點了頭,「凌波是你呀。上次看見你,你還扎着羊角辮,在家和嘉樹搶遊戲機呢,已經這麼大了。」

她扎羊角辮都是已經快二十年前的事了,再說,孫嘉樹什麼時候敢和她過搶遊戲機?

姜凌波沒想明白,只好又笑着說:「叔叔,您是來看爺爺奶奶的嗎?」

「那倒不是,我是聽嘉樹他爺爺說,嘉樹現在也住在這裏,正好我這兩天到日本來開會,就順路來看看他……凌波,你看了那條新聞嗎?就是說嘉樹不是中國人的那條,好像在國內傳得很厲害……」

沒等姜凌波反應過來,他又繼續說:「你和嘉樹小時候關係好,現在還有聯繫嗎?要是方便的話,你也幫我勸勸他,有些事不用往心裏去,只要專心做事業,不要管別人說什麼。對了,我看報紙上說,他最近在搞音樂,還組了個樂隊,現在做得怎麼樣了?」

孫嘉樹的爸爸真是一點都沒變,完全不會看周圍的情況和別人的臉色,自己想說的話就要一口氣全說完,根本不管別人在沒在聽、聽沒聽懂。以前就是這樣,心血來潮抱着她和孫嘉樹講植物髓射線的主要功能,見他們不愛聽,還專門帶他們去雪糕店買雪糕吃,但剛講到一半,也不知道想起什麼,拍着大腿說「我要把這點加進報告裏」,就直接把她和孫嘉樹落在雪糕店,要不是他先付了錢,她和孫嘉樹那天都未必能回家。

「叔叔,」姜凌波打斷他,「孫嘉樹組樂隊已經是三年前的事情了,他的樂隊最近剛剛解散,前幾天才舉行完告別演唱會。」

她的語氣不算好,孫爸突然有點手足無措,「我們考察的那些地方很少能收到外面的消息,偶爾有信號了,給嘉樹打電話,他也不肯接。」

姜凌波沒接話。孫嘉樹的爸媽一直在忙着工作,開始時,她只覺得他們很奇怪,明明就在學校里上班,卻把孫嘉卉姊弟兩個人丟在家裏,連午飯和晚飯都不給準備,讓他們自己去食堂買。要知道,老薑可是每天中午都會準時回家吃飯的,所以她實在不能理解,為什麼老薑能回家,他們卻不能回家。

後來,她對他們的不在家已經習以為常了,哪天去孫嘉樹家裏遇到他們,她才會覺得意外。當然就算遇到,她也只能看上幾眼,因為他們很快就會離開,完全不會打擾到她和孫嘉樹全家瘋跑着玩。

這種自由,讓她很是羨慕了一陣子,甚至還成天跟孫嘉樹說:「孫小草,我好想跟你換爸爸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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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神,綽號叫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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