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夏春秋的話戳中安娜心中的傷口,她目光一沉的從暗黑中走出。「你真不怕死,一再挑起我的怒氣,真以為我不敢對你怎樣嗎?」
「鍾璧,現形藥水。」那是燒肉便當配的。
「好。」
十盎司左右的小瓶被打開,鍾璧各在雙眼滴上一滴藥水,閉上眼睛默數了二十秒,然後睜開。
現形藥水顧名思義是讓各種肉眼看不見的東西現形,這極為珍貴,以上百種古怪藥材以及夏春秋的血,她的一碗血只煉出10CC的血精,融在藥材里製成。
將藥水點在眼睛便能見鬼,一次一滴,一滴的功效維持半小時,用多無效,多用會導致暫時性失明。
「你看到了嗎?」是否和她見到的景緻一致?
「呼!這女人真漂亮,美得跟洋娃娃一樣,妹妹呀!你跟人家真是沒得比,賽巴斯克是瞎了眼嗎?怎麼舍她就你。」這臉蛋真精緻,是做出來的嗎?
「你是誰?」安娜問。
「鍾璧。」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不怕追殺。
「好眼光。」懂得欣賞她的美。
「不客氣。」他還有點鑒賞眼光。
「可是你還是得留下,當她的陪葬。」誰叫他交錯朋友,錯把糞石當美玉,與她為敵。
「要被埋葬的還不知是誰呢,你這話說得太早了。」
「呵呵,你不知道死神是永生的嗎?就算你屍骨成灰,我依然貌美如花。」安娜皓腕輕揚,天空竟下起片片雪花,六角結晶的雪花是暗紅色的,如同凝結多時的血。
「你不是被除名了嗎?還有永恆的生命?」難道朗尼又騙他們?除任的死神跟卸任的總統一樣享有隨扈和退休金。
絕美的臉一變,露出猙獰的尖牙。「是誰害我的,是你,是你們,你們讓我成為家族的恥辱!」
一旦不再是死神,她的容貌會衰老,像人類一樣一日一日老去,最多不到百年,她會因身體衰老而死去,最後什麼也沒留下,如煙般的散去,世上再無安娜。
死神沒有靈魂,他們本身就是魂的一種,一旦魂飛魄散那就真的什麼都沒有了。
不會投胎,不會轉世,不會重生,只留一抹意識幽幽蕩蕩的飄着,直到它被大自然同化。
「鍾璧,小心!」
美麗的紅雪花忽地變成殺人利器,旋轉着朝鐘璧飛去。
「你小心自己才是,別把劍胡亂插進我小腹。」拿着武器的女人真可怕,揮來揮去搞花式。
鍾璧像頭皮厚的大水牛,霍地站開馬步,他一個大吐氣,飛來的血色雪刃竟如融化般一滴滴的滴落,猶如秋天的小雨,滴濕了一座座墳頭。
哎呀!下雨了。
笨,是人家在鬥法。
真厲害。
走遠點,免得被波及。
可是我的墳在這裏……
那……叫子孫移墳唄。
小鬼打架,路人遭殃,幾隻住在水池附近的鬼無奈的交頭接耳,嘰哩咕嚕說著鬼話,看到自家門口淹水,鬼臉一皺,欲哭無淚,他們可不可以申請災后理賠呀,這算是受災戶吧……
「哼!十字劍,你以為我吃過一次虧后不會有所準備嗎!看我的千絲萬縷纏,這是我從魔族借來的聖物,專門壓制十字劍。」纏呀纏,繞呀繞,就像她對賽巴斯克的心,要纏繞到死。
看不出到底有多長的銀黑色絲線從安娜手中飄出,細如髮絲,幾乎看不見,如春蠶吐絲般一圈一圈纏上銀白色劍身,十字劍像害怕似的掙扎了一下,不見休止的細絲繼續纏,把十字劍纏成像泡水的棍狀法國麵包。
「咦!還能這樣哦。」不顧兩軍還在對戰中,看到「法國麵包」的鐘璧笑得前俯後仰。
「鍾璧,你到底是哪一邊的啦!」敵我不分。
天越來越暗了,地平線那端的殘紅慢慢下沉,黑暗能給安娜力量,越晚對他們越不利。
「當然你這邊,哥哥早就是你的人了。」連笑都不行,這丫頭管太多了,被某隻死神帶壞。
沒辦法再用劍,夏春秋只好把十字劍收回,讓它像個蠶蛹般掛在腕上的皮繩上。「不要說讓人誤會的話,要是讓愛吃醋的賽巴斯克聽見,肯定把你當蝙蝠倒吊一整晚。」
想到那個大醋桶,鍾璧乾笑的摸摸後頸。「口誤、口誤,你別告訴他,那人心眼真的很小。」
兩人旁若無人的說著家常話,把安娜冷落在一旁,她悄悄引動水池裏的水塑化成龍,尖牙利爪,龍身巨大,盤踞在池底,只等雲涌龍躍之際。
離水池甚遠的夏春秋和鍾璧看不到池子裏的動靜,他們在想着該不該動用海麗剛研發的秘密武器,目前還沒有實驗過,也不知道管不管用,還是再等等看吧。
「賽巴斯克是我的,你沒有資格擁有他,去死吧!人類。」安娜欲將夏春秋撕成碎片,在自己眼前消失。
一水龍驟起,來勢洶洶,把他們嚇得不輕,兩人運氣不錯的往一棵百年老樹後頭躲,撞上有五人環抱那般粗的樹榦的水龍瞬間爆開,整棵樹和樹根全是水,滴滴答答的往下滴。
「鍾璧,用了吧!」再不用就死定了。
「你確定可以?」她不是最怕鬼了,偏偏……
夏春秋苦笑的抖了一下。「不行也得行,你看她眼睛紅成那樣,是要入魔的前兆,我們再不制住她,下一個死的不是你便是我。」
鍾璧一咬牙。「好,用!」
他取出一隻長寬高各五公分的小方盒,盒蓋一打開,裏頭是梭子造型的白金戒指,戒面上刻了兩排梵文。
「安娜·席瓦洛,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快把小明放了,要不然後果自負。」夏春秋將戒指戴上無名指,傳說中這兒的血管直達心臟的位置。
「是你該求我殺了你吧!否則落在我手中,我會讓你連求死都不能。」她一天剮這賤女人一片肉,當著她的面生吞,當她的活食材。
「我們之間並無仇恨,是你太偏激了,賽巴斯克不愛你,你放過他吧!以你的美麗不愁沒有男人獻出真心。」如果她能放手,結局會截然不同。
不提賽巴斯克則已,一提到他,安娜的雙目赤紅,彷彿能滴出血來。「你我最大的仇恨就是你搶走我的男人,你不死,他永遠也不會屬於我,我要你死——」
風一捲起,再度夾雜着冷霜寒雨,溫度之低足以將人凍僵,就連呼出的空氣都凝結成薄薄的冰霜。
「可我不想死……」佛祖呀!原諒我要殺生了,這是第一次,還是生手,請見諒,阿彌陀佛。
風尚未卷到夏春秋面前,她已舉起戴上戒指的手默念怪異的經文,一邊念,一邊讓手轉圈,大圈圈,小圈圈,不停轉動……
月亮出來了,夜幕低垂,天黑起床的鬼也越來越多。
墓園冷風凄凄,墳頭鬼影幢幢,一個接一個出來透氣順便看熱鬧,白色影子越聚越多。
霍地,看戲的群鬼察覺一絲不對勁,他們好像被什麼拉扯着,不由自主地往前,彷彿要被捲走了。
不好,那是靈界風暴!一名老鬼驚慌的大喊。
什麼是靈界風暴?哇!好大的吸力。
就是龍捲風啦!笨蛋。
什麼?!
話沒說完,一隻鬼被捲入漩渦中。
「這……這是什麼?」啊!好痛,有什麼東西在咬她?
「聽過螞蟻多,咬死大象嗎?這叫引靈戒,能把周遭的魂魄都引過來,他們不知為何被招引,會顯得驚慌失措,見到和他們靈體相近之物便會又捉又咬使自己停止旋轉,而你帶着陰寒氣息和他們最接近,自然要巴着你不放……」
夏春秋說話的同時,即使近在身邊的鐘璧也沒發現她的異樣,漸暗的天色掩去她發白的臉色,手上被索魂剪所傷的傷口正在潰爛,一絲絲、一縷縷的黑氣正在往外竄,漸成濃霧將她包裹在其中。
但是入夜了,看不出她身側的異樣濃暗,連她自己也沒發覺到,只知道傷口有蟲咬般的痛,痛到快支持不住,直冒冷汗,腳底異常寒冷。
引靈戒未做過人體實驗,因此連發明人海麗也不曉得它會吸食人的精力,指上的梭子戒轉得越快,精力的流失也越快,是個兩敗倶傷的危險物。
夏春秋視線逐漸模糊,感覺四周的墓碑在晃動,無數張獰笑的鬼臉在她面前一閃而過。
在墓園死靈最多,也表示死氣最濃,生人體內的死氣被死靈的死氣牽引着,造成夏春秋體力大量流失。
她快要昏厥了,有種死亡就在眼前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