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你這麼做,僅僅為了柯柔嗎?”南宮少傲道。
“為她,也為你。”慕容凜道:“雖然很欣賞她,我還是知道分寸的。”
“你們兩個,哼,倒會演戲!”南宮威不由冷哼,“以後,有這種事,不要當著我們這些老頭子,免得一口氣上不來。”
“南宮爺爺,對不起。”慕容凜抱歉道。
“道歉就免了。”南宮威沉聲道:“只是,不要動柔兒的心思,就算她不是我孫媳也不行。”
“凜兒,已為人父的你,就不會穩重一些嗎?”慕容銳嘆了口氣。
“慕容軻,你的兒子好象是這個名字吧?”南宮威道:“不會是因着柔兒才取這個名字吧。若再有個丫頭,不會叫柔兒吧。”
“我和芷若能走到一起,柯柔功不可沒。”慕容凜道:“未生軻兒時,名字就取好了,男孩喚軻兒,女孩喚珂兒。”
“你們夫妻……”,南宮少游搖搖頭,“楚湘竹有孕在身,段長風已經取好了名字,若是男孩名克,女孩名可。你們倒是都避開了那個柔字。”
“好吧,這些事,我們可不可以不再追究了?”靈慧道:“現在要解決的問題是——大嫂,也就是你們的柯柔,已經走了,如果大哥和蕭笑不肯去看狄秋,我看,她是不會回來了。”
目光齊集於南宮少傲和蕭笑,南宮少傲嘆了口氣道:“我還是不能接受。”
“寧可失去柯柔嗎?”靈慧追問道。
“如果我和蕭笑去了,她更不會回來。”南宮少傲道,“所有的心愿都了了,她就不再有遺憾。”
“你喜歡她嗎?”靈慧直視大哥,“重要的是,你到底有沒有徹底放下程翩?”
“或者,還沒有到放棄原則的地步吧?”南宮少傲道,“如果我妥協了,以她的性子,她會把南宮世家整個翻過來。”
“那麼,你是決定不去追她了?”靈慧道:“你是決定放棄她了?”
南宮少傲內心在作激烈的鬥爭,扼殺柯柔的天性?放棄自己的為人原則?他必須作一個抉擇!
南宮威嘆口氣道:“看來,他是準備放棄了。”說了半天,又回到了原地。
“爺爺,我……”南宮少傲面現難色,“就算你肯原諒狄秋,齊齊天陽呢?他的行徑……”。
“當事人都不再追究了,你操什麼心?”南宮威冷喝。
“如果肯原諒他,他就會心安理得,這對楚孤帆不公平!”南宮少傲聲音一沉,“他應該受到懲罰!”
“你還是堅持?”南宮威徹底失望,與其如此下去,不如放開,兒孫自有兒孫福,何必為難自己?
“爺爺!”南宮少傲眸中現出痛色,“我不是故意惹您生氣的。“
“你去吧,我沒有生氣。”南宮威緩緩坐下,“如此的年紀,我還會與你們小孩子一般計較嗎?去吧,只要你快樂,一切都不重要了。”
“南宮兄?”慕容銳皺眉,老人最怕精神上受打擊,一旦他們放棄一切失去生活的意義,他們會迅速衰老死亡。而此時,已經沒有什麼可以讓他振作起來的人或事,到了這個年紀才發現,自己一生所引以為豪的居然如此可以無所謂。
“沒什麼,只是有點兒累了。”南宮威淡淡道,“少游、靈慧你們陪慕容至尊先坐一會兒,我有點乏了,只好失禮先行告退了。”
“爺爺,”少游心中一酸,他深刻感受到了祖父失望至極的情緒。
“爺爺,我扶你回房。”狠狠白了一眼長兄,靈慧奔至祖父身邊。
“爺爺,不要如此對我。”南宮少傲心如刀絞,他最尊敬的爺爺,為了自己幾乎要垮了,“不要如此!”,他緩緩跪下,淚水早已滿面。
“少傲!”南宮威一震,多少年了?他幾乎忘記了長孫還會流淚!多少年了?長孫不再在人前展示他的脆弱!十四年了!十四年,不是一個很短的日子!人生又有幾個十四年?
柔韌的柯柔有脆弱的時候,冷絕的南宮少傲何嘗不是?他也是人,也是有血有肉的人,他也有心,一樣的會受傷。只是,他太冷了,冷到別人未傷他,他已傷了人。為了維護家族,為了贖罪,他不允許自己受傷,也不允許自己後退,於是,冷酷成了他保護自己唯一的武器。
十四年前,南宮少傲離開程翩,把自己關了七日七夜,他沒有流淚;十四年中,無論遇到如何的艱難,他沒有落淚,脆弱沒有任何意義,他早已忘記了流淚的感覺。
看到南宮少傲流淚,所有的人都動容。
“師兄,”蕭笑陪南宮少傲跪落塵埃,他緊緊抓住師兄的手,藉此給予他安慰。南宮少傲的手冰冷。
“在柔兒的心裏,有我嗎?”南宮少傲低緩而充滿痛苦,“或者,她只是同情,只是不忍心爺爺和我再受打擊。是的,我一再傷她,傷她,何嘗不是在傷自己?不僅僅是她,你們所有的人都認定了我還在想着程翩,我都已經下了殺手,還要怎麼表現才能讓你們明白我的心?”
“既然如此,為了她,為什麼不能放棄自己的執着?”南宮威沉聲道:“不過是看看你的師父而已。”
南宮少傲試去臉上的淚,低聲道:“爺爺,少傲已過而立之年,何嘗不知道一日為師終生為父的道理。柔兒做什麼全憑自己的性情,一次一次的遷就,只會助長她的任性。由着柔兒的性子,南宮世家會出什麼亂子,誰能預知?我不敢冒這個險,南宮世家不能再承受什麼打擊了。”
南宮威心痛得望向長孫,是呀,正是為了整個南宮世家的利益他才不能縱情去愛恨,他是為家人所累,他何嘗不是時時在痛苦的深淵裏掙扎。
南宮威俯身抱住長孫,卻無語相慰,多年來,他不是一直在苦苦逼迫這個孩子嗎?
南宮少傲的傷,誰來撫慰?
蕭笑、靈慧和少游不由淚落如雨,慕容逸目中也已有淚,他們一次一次的闖完禍由他去善後,完全忽視了他的感受,蜷縮在他的羽翼之下卻殘忍地指責他的無情。慕容凜的眼睛濕潤了,他承受的比自己要重得多。慕容銳深深嘆口氣。
有人嘆了口氣,她也只能嘆氣,她能說什麼,江湖無情,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看着伏在院牆邊大樹上的柯柔,慕容銳皺了皺眉,“你沒有走?”
“如果走了,哪能見到如此動人的場景?”柯柔氣極反笑,“你們老少哭作一團,不知道的還以為天要塌了呢?”
南宮威立即一手一個拉起那師兄弟二人,柯柔笑道:“別止住呀,我拿東西來盛,免得泛濫成災。”
看着巧笑焉然的柯柔,南宮少傲一時無語。
慕容凜把目光投向遠處。
“你們這種人呀,”柯柔好笑道:“真是活該!”
“既然你已經聽到剛才的話,”南宮威沉聲道:“你的心中有少傲嗎?”
“爺爺,我真該為您大哭一場。”柯柔感慨道:“您這位天塌了都會頂起來的長房長孫,連問一句話的勇氣都沒有嗎?”
所有的人都看向南宮少傲,南宮少傲緊抿着唇沒有開口。
“那你繼續掙扎吧。”柯柔無所謂道:“不過,你最好去一趟杭州醒夢園,免得你會後悔一生。”
“大嫂,我求你好不好?”靈慧上前拉住柯柔,苦求道:“別再折磨大哥了。”
柯柔回首看向南宮少傲,看他那麼痛苦,原來折磨他自己的心也會痛。可是她不能心軟,必須讓他去杭州,否則,那兩位自小教養自己的老人將至死不能解脫。“被人傷害的滋味並不好過,東西碎了可以再買,心碎了呢?心碎了用什麼來補?”
這是拒絕嗎?南宮少傲冷寒道:“我會去杭州。”
柯柔轉身就走,南宮少傲忽然開口道:“柔兒,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我不想失去你,真的。”
沒有意料中的冷嘲熱諷,柯柔嘆口氣道:“我給過你太多機會。”
“柔兒,我們在一起的時候,也很快樂是不是?”南宮少傲忽然覺得,戰勝自己,雖然困難,卻並不是做不到,“所以,你也喜歡我的是不是?”
當然是了,否則哪會自己找人把自己擄嫁的?心裏雖然這麼說,口上卻道:“這個嘛,我考慮考慮,如果你表現還好的話……所以,你要努力好好表現”。忍不住眸中的笑意,柯柔不敢面對那兩隻老狐狸,被他們看破心事,豈不慘了!
“太好了!”靈慧歡呼着。
“少傲若縱情於形,恐怕……”,南宮威似乎反倒有所顧慮的樣子,“怎麼管教屬下?”
“就知道你捨不得他清閑。”柯柔努力收回自己眼中的笑意,回過身去面對南宮威,“他這個樣子就是爺爺害的。小女子在外一向乖順的,那並不妨礙我做自己喜歡的事。”
“那就是虛偽了。”慕容銳不由笑道:“你這個丫頭,鬼靈精怪的。”
“能饒人處且饒人,與人為善,與己為善。”柯柔笑道:“不要時時一副冷冰冰的樣子,別人怕你是一回事,尊敬你又是另一回事。就像你的長孫慕容凜,他也不並冷呀,在江湖上還不是和少傲齊名。”柯柔彷彿想起了什麼,看向一旁的慕容凜,“你剛剛,是在做戲吧?”
慕容凜不敢正視柯柔,卻轉而對慕容銳道:“爺爺,我也該回去了,家裏還有些事要處理呢。”
“你不是想逃吧?”柯柔頗具威脅地眯起眼,“要不要和我比比輕功?”
又是這麼一副迷死人不賠命的神情,慕容凜不由閉上眼深吸一口氣,他可不想在南宮少傲面前失禮,努力保持鎮定道:“柯柔,能饒人處且饒人,與人為善,與己為善。”
“可是,事關小女子名節的事呢,總要好好說清楚,免得少傲……我是說免得別人誤會。”怎麼喊他的名字這麼順口了,偷偷瞄一眼南宮威和慕容銳,兩個人正盯着自己,柯柔趕緊避開他們審視的目光。
“你還沒有見過軻兒吧?有時間到寒舍坐坐,芷若很想你呢。”慕容凜極力避開柯柔的話題。
“說起來也是,那個小傢伙好象快要滿周歲了吧?”柯柔似乎被引開了注意力,“一定很可愛吧?”
“是呀,”慕容凜趕緊順着話題往下走,“出來這麼久了,還真想他,況且,我府里確實還有許多事要處理。”
“應該送小傢伙點什麼禮物才好。”柯柔伸手摘下自己脖子上的塊玉,那玉碧綠瑩潤,“把這個給他吧,冬暖夏涼的。”
“我已經送過禮物了。”在慕容凜接到那塊玉之前,南宮少傲搶前接過來,“這個,如果你不想戴了,還是我替你保管吧。”說著,放入自己懷中。
柯柔嘆了口氣道:“所以,慕容凜,你還是給我說清了再走比較合適。”
慕容凜有些抓狂地看向南宮少傲,南宮少傲故意裝作沒有看見,居然對他的柔兒動這種心思,實在應該讓柔兒整整他。
“好了,別鬧了。”慕容銳為長孫解圍道:“丫頭,府里確實有事,讓凜兒先去吧。”
慕容凜長吐一口氣,“那麼,爺爺、南宮爺爺我先行告辭了。”邊說邊逃,他從來沒有如此狼狽過。
慕容逸道:“大哥,要不要我跟回去?”
“你,陪爺爺吧。”狠狠瞪了一眼五弟,低聲道:“居然敢戲謔我,看我回去怎麼收拾你!”
“小心我告訴大嫂……”,慕容逸好笑道。
“你不敢。”這是肯定句,慕容凜對五弟十分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