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第 84 章
這條金銀衚衕在前朝的時候多住的是些金銀手藝匠人,因此漸漸才有了金銀衚衕這個名字。
衚衕口有顆上了百年的槐樹,枝葉十分繁茂,站在樹下只覺得神清氣爽。
有婦人坐着馬車向金銀衚衕去,微一挑帘子,露出半張臉,然那眉梢眼角露出的天然一段風騷,看得的人心裏一盪,忍不住還追着看,但那帘子很快放下,那耀眼的光芒霎時就暗了下來,讓人頓時失望起來,心裏卻總心心念念的惦記,想要在去看一眼。
衚衕里驟然響起了一陣喊聲:“開門!開門!”
一陣風吹過,喧鬧聲更大,可見這僻靜的地方不大太平了。
太子正在考校浩容的功課,但浩容結結巴巴說的很不流暢,太子頓時大怒:“那麼多大儒教導你,你連個小孩子都比不上,你整日都在幹什麼?是不是要氣死孤才甘心?!”
浩容一向害怕太子,但見太子發怒,立刻嚇得六神無主,話也說不齊整:“這幾日,這幾日,師父們,總是總是,說浩曦,說的,說的我…..”
還不忘了推卸責任。
提起浩曦,太子的怒火更旺,不由得想起外面的那個比浩容還年長一歲的兒子,不但風姿綽約,更要緊的是勤奮好學,非常的得人喜歡,要是浩容能有那個兒子的一半,也不至於讓他在宮中處處都受制與秦王那個陰險的傢伙。
說到底,都是太子妃不會教導孩子,但凡能像尤氏一樣識大體,也不會教導出這麼不成器的兒子。
聽說兒子受訓,太子妃急忙趕了進來,不過人才到,還沒說話,太子就朝着地上摔了個茶碗:“瞧瞧你教導的好兒子,不學無術,滿肚子的壞水!你還好意思過來!”
這樣說起來,太子妃也滿肚子的氣,一挺胸脯,嗓門也大起來:“太子現在到來怪罪我?之前太子忙於政務,有事沒事就喜歡出宮,何曾管過容兒一次,如今說容兒不好,難道太子就沒有一點責任?”
看看,這樣潑婦的模樣,和尤氏比,簡直連給尤氏提鞋都不配!
然,太子是個君子,怎能真和婦人大吵,他憤憤的拂袖離開。
小太監匆忙從迴廊上跑了過來,太子看見更是煩躁:“怎的如此慌張?!”
小太監顧不上別的,焦急的道:“金銀衚衕出事了!”
太子頓時大驚!
武試放榜,報喜的人進了家門,蘇家人才知道蘇善仁參加了武考。
最先找過來的卻是新婚的蘇晴意。
她梳着繁複的百合髻,簪着赤金鑲紅寶石的髮釵,身上是大紅色細密的壓着金線的大裳,脖子上還帶着個金線圈,走動之間露出的鳳頭鞋上綴着碩大的珍珠,整個人從頭到腳到頭都透着一種富貴華麗的氣息,比起在家做姑娘的時候,氣勢都大大高漲,走起路來挺胸抬頭。
如意叫蘇晴意在炕上坐下,小容上了茶水,蘇晴意笑着看了一眼小容:“我還想着這次來,不定能見到小容呢,姐姐也真是,就是在喜歡你,也該給你尋個合適的人家才對,難道把你留到老?”
才剛成親,多了點底氣,就敢這樣公然來管如意屋子裏的事。
小容一笑:“可見是人靠衣裝,二小姐成了三少夫人,穿金戴銀,說話也有底氣了,不知道的,還當是做了太子妃呢。”
蘇晴意被刺的有些惱羞成怒,她進了劉府上頭婆母愛護,劉健朗更是為她保駕護航,兩個妯娌不管心裏是怎麼想的,面子上也總過得去,這樣的情形不免讓有些得意忘形。
小容也不管蘇晴意什麼臉色,轉身就走。
蘇晴意正要向著如意張口。
如意卻先開了口:“怎麼今兒忽的過來找我?是不是家裏有什麼事?”
蘇晴意覺得如意好像巴不得聽到她說家裏有什麼不好的事情一樣,她心裏冷哼了一聲,更就面帶微笑:“家裏沒有什麼事,婆母愛護我,夫君敬重我,在沒有比這些日子過的好的了。”
蘇晴意這話如意到信,將軍夫人向來通情達理,劉健朗的心裏又確實有蘇晴意,一心求到的人,怎麼能不護着,只要蘇晴意自己不作,肯定一直過的挺好的。
如意笑着微微頷首。
看起來好像是在為蘇晴意過的好而高興的樣子,蘇晴意就又看了一眼如意,不過幾日沒見,如意好像更加明媚靚麗了幾分,那白皙的面頰上浮着兩片健康的紅暈,看一眼就讓人覺得賞心悅目,圓潤的下巴有些許肉感,卻叫人平添了幾分好感和喜愛,舉手投足間透出的優雅和從容和一些別人身上都不能有的氣勢,讓她忍不住有些自慚形穢。
蘇晴意下意識的就挺直了脊背,為叫自己顯得有氣勢些,開口說話的聲音也大一些:“叫善仁參加武試,是姐姐的主意吧?”
如意淡淡一笑:“是,老師是我請的,名也是我報的。”
蘇晴意立刻變的義憤填膺起來:“姐姐這是什麼意思?這麼見不得善仁好嗎?姐姐難道不知道,朝廷重文輕武,武官根本沒有什麼地位嗎?父親又一直想要善仁科舉,姐姐就這麼見不得父親高興嗎?”
蘇晴意這麼氣憤,不過是因為蘇善仁心裏向著她這個大姐而不是向著蘇晴意這個姐姐,更何況,蘇善仁的這條路是如意給鋪好的,記也只記得如意的情分,和蘇晴意沒有關係。
如意收斂了臉上的笑:“善仁若參加科舉,就能有今日的成就?”名列第三也不是隨便誰都能做到的。
蘇晴意語塞。
“我幫善仁本也為的不是我自己,也沒想過要誰來謝我,那是我自己的弟弟。”
如意開了氣場,以一種壓倒性的姿態淡漠的看着蘇晴意,蘇晴意一下子連動都不敢再動一下了。
雪白的官窯茶碗裏飄出陣陣的清香,蘇晴意垂下了頭掩飾般端起茶碗唱了一口,一股梅花的清香霎時就縈繞在鼻口見,幽香襲人,蘇晴意怔了怔,這樣的茶她從來沒有喝過。
那邊的香草打了個圓場:“從雲南那邊新進貢的梅香茶餅,總共也就幾兩,這整個大夏的人除過皇上和太子,大概就是我們王爺和側妃能嘗到,這不,側妃愛惜三少夫人,叫奴婢給您也泡的着嘗嘗鮮。”
難怪沒有喝過,難怪這麼難得。
蘇晴意這才注意到這間見客的側間不知道什麼整間屋子都裝上了新出的一種物件“玻璃”,因為裝了玻璃透光性非常好,明亮的太陽照進來,落在蘇如意烏髮間的一根蝶戀花的髮釵上,那蝴蝶身上的細微的鱗片都絲毫必現,逼真的讓人有些畏懼。
這種種東西,都是她望塵莫及的。
這一霎時間,蘇晴意打了個哆嗦,整個人好像被人兜頭潑了一盆冷水,終於清醒了過來。
即使她過的再好,即使她覺得自己在有地位,可她這一切一旦和蘇如意比較起來,那簡直就像是一滴水和一片汪洋大海,根本無從比較。
一時間,屈辱,害怕,傷心種種情緒都涌了上來,最終從嘴角擠出一個小,頗為艱難的開口:“我就知道姐姐對我好,若我有什麼說的不對的地方,姐姐千萬別和我計較。”
這就是服軟了的意思。
如意看了一眼她那僵硬的臉,也笑了起來,十分溫和:“你說的這話就見外了,你我是親姐妹,沒有什麼計較不計較的。”
她就是要叫蘇晴意服軟,就是要叫蘇晴意知道要巴結着她順着她才是應該的,這樣她才好通過蘇晴意控制錢氏,不叫她父親和蘇善仁吃虧。
只是如今看,也不知道這樣子總是彈壓着蘇晴意能維持多久。
蘇晴意很快說起了別的,問如意打算給郭曉曉的孩子送什麼滿月禮,聊天的氣氛就熱烈鬆快起來,到算相處的不錯。
等蘇晴意走的時候,如意還叫人給了蘇晴意一盒子宮裏的點心,算是對外表示對這個妹妹的關注和認可。
蘇晴意上了馬車,馬車開動,出了王府,她怔怔的看着外面,不自覺的就落下了淚,丫頭嚇了一跳:“少夫人這是怎麼呢?”
蘇晴意猛的擦了一把眼淚,狠狠的道:“沒事!”她不該落淚,總有一日,她要叫蘇如意求着她的!
魏王妃正在給孩子準備小衣裳,然而實在糾結到底是該準備男孩子的還是女孩子的,近身服侍的丫頭好運笑起來:“王爺不是說了男孩女孩的都要準備么,王妃怎麼又忘了?”
魏王妃覺得自己的腦子如今越來越不好用了,確實是忘了這樣的話,她忍不住撫着肚子笑起來:“都說一孕傻三年,可見我還得在傻幾年。”
好運湊趣道:“終歸有王爺疼寵您,府上又只有您一個主子,怎麼樣都是好的。”
魏王妃有孕就為魏王準備了通房丫頭,但魏王全部拒絕,只守着魏王妃一個,這叫魏王妃那個原本還有些猶疑的心,終究堅定起來,這一生她願意隨着魏王上刀山,下火海,即使為了魏王去死也在所不惜!
有丫頭匆匆忙忙跑了進來,好運皺眉呵斥:“王爺不是說過了嗎,王妃有孕,府上所有人都不得莽撞?”
魏王妃從那丫頭的眼裏看到了憐憫和悲傷,這讓她覺得很不舒服,她打斷了好運,看向丫頭:“說吧,到底是怎麼回事?”
丫頭猶豫了片刻,終究說了出了:“王爺在外面有外室,不知道怎麼被大理寺的人給捉住了,兒子都已經十歲了,只怕王爺現在就要去救人了,外面傳的沸沸揚揚的。”
魏王妃有些想笑,又有些想要發怒,但她卻很平靜,她不能因為別人這樣空口無憑的話就冤枉了她的丈夫,但這種流言卻會重傷魏王,她必須把這件事情告訴魏王。
魏王才剛剛回來,眼裏還帶着幾分茫然,皇后當年救過他生母的性命,現在太子叫他報答,不過是承認有外室而已,這對於他這樣身有殘疾的王爺根本不算什麼,可他害怕妻子傷心。
魏王還有些猶疑,就見魏王妃急匆匆的趕了進來:“聽下人說外面傳着王爺有外室,王爺還是好好查查,別被有心人壞了名聲。”
魏王怔怔的看着妻子,妻子的眼裏沒有半分對他的不信任,只有擔心。
他原本不打算說出來,想要在瞞一段時間,但沒想到妻子已經知道了。
他張了張口,覺得喉嚨乾澀的厲害,艱難的道:“不是流言,是真的。”
魏王妃的腳步戛然而止,她整個人在一瞬間好像從溫暖的春日跌進了寒冬臘月,瑟縮成小小的一團,艱難的追尋着他避閃的目光,然後就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