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章 絲袍落,沁膚涼
湛藍歪靠在錦繡方枕上,湖水綠的絲袍襯得膚若冰雪,嬌軀玲瓏,黑髮流瀉滿枕。她重傷未愈,雙頰已有紅暈,嬌軀卻仍顯得單薄。
素手上一部厚厚的史書,剛剛翻過一半,傷口便痛不可支。
她所在的湘妃榻,正擺在月魔殿可觀月魔地宮奇景的圓窗下。
月魔殿,是地宮內最別緻特殊的一座寢宮,它不只象徵著帝王的特殊關愛,佈置更是溫馨奢華,暖如春夏,最適宜調養病體。
滿殿瀰漫地鮮花蔬果的自然香氣里,夾雜着淡淡的殘留的葯香,身居此處,原該心曠神怡,卻未免——安靜地駭人,彷彿一座華美的墳墓。窗外的動靜傳進殿內,竟也會有迴音。
湛藍睫羽輕抬,不經意的,視線被窗外宮人剛剛擺好的一片“綠牡丹”吸引。
綠牡丹,菊花中不可多得的珍品,這一片有七八十盆,長勢均勻,花朵碩大如球,色澤碧綠如玉,光彩奪目。看得出,是經過精挑細選的。
毫無疑問,這定然是她那位素未謀面的皇帝夫君,赫連恆,派人送來的。
自從婚禮車禍,穿越來這異世,她從一個普普通通的現代策劃師,搖身成為康遼國長公主——宜周王朝的皇后,已經半月有餘。
據說,她這一身刀劍之傷,是與赫連恆出遊遇刺時,為他擋下的。她因此猜測,宜周帝后定然鸞鳳和鳴,恩愛有加。
豈料,這半月,只見赫連恆派人送來各色厚禮,他卻並不曾出現過。
康遼國與宜周王朝僵持已久,戰爭一觸即發,而她那位皇帝夫君卻正忙着——甄選妃嬪。
兩國百姓惶惶不安,她這異世來的孤魂,也不禁為如此局勢,備感無力。她不知該罵他昏君,還是乾脆給他一個“混蛋”的絕佳稱謂。
這些華貴的“綠牡丹”,終究只是菊花罷了。赫連恆若是藉此暗示她這和親的康遼長公主終究難成宜周真正的牡丹,她默然笑納。
只是,思及半月前,意識模糊時,聽到的那句——“一定要救活她!否則,你們全部為她陪葬”,她又莫名地恐慌。
她穿越到了自己的前世,成為完顏湛藍。
她好怕,與她前世深愛的裴恆,聲音像極的男人,就是赫連恆。而他們的名字,詭異的,都有一個恆字,這是某種緣分,還是巧合,她沒有勇氣去探查。
窗外壯偉的銀衣身影行經,她旋即抹掉眼角不知何時滾下的淚。
男子進來,銀紋白錦長袍,收袖束腰,俊雅無儔,只是一身幽冷懾人的煞氣,拒人千里。
就連他的氣息,也清寒地彷彿能冰凍一切,與溫馨奢華的寢殿格格不入。
他是月魔門主,這座恢弘的月魔地宮的主人,自稱與赫連恆是結拜兄弟。赫連恆是宜周皇帝,而他則是江湖魔帝,不但統攝群雄,還在地宮內暗藏一支以一敵百的精銳軍隊。
湛藍感覺到他銳利的視線,早已準備好客氣的微笑,對着那張只露一雙眼睛的銀面具頷首道,“夙焰門主安好。”
他看似健碩壯偉,平日,一進門,卻總是咳嗽不止,今日倒是難得例外。
“皇后今日可好?”他聲音被面具阻擋,低啞粗獷,這關切的問候,聽上去便沉悶的沒了溫度。
“有勞門主掛心,本宮很好。”
他來到湘妃榻旁,優雅一撩衣袍,在榻邊坐下,凜然一身霸氣,讓歪躺着湛藍只覺得全身被凍僵了似地,頓感壓迫逼仄。
他面具上那雙眼睛,從上到下,從下到上,直接,犀利,幽冷的打量着她,讓她渾身不舒服。雖然與他時常見面,她卻還是不想,以一種近乎嫵媚的姿態側躺着。
她強撐着手臂半坐起來,勉強維持皇后該有的儀態,豈料太過寬大的絲袍,竟從瘦骨嶙峋的肩上滑下去,露出手臂和胸前纏繞的紗布。
亂中更是出錯,啪——她心愛的史書,正落在嵌着鉚釘翹首革靴旁。
她尷尬地一怔,忙抬手整理絲袍,滿身傷口都被扯痛,強烈地自尊又不許她痛呼出聲,只能咬牙忍着。
他戴着血玉扳指的大手伸過來,捏住她臂側的絲袍輕輕往上一拉,幫她整理好。
一瞬間,湛藍已羞窘地面紅耳赤,不敢抬頭。
她敏銳感覺到,他冰冷的手碰到她的太過突出的鎖骨,那股涼意沁入肌膚,彷彿一條小蛇,蜿蜒鑽進她心裏,讓她越是煩躁不安,期望他能儘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