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逼上絕境

第十九章 逼上絕境

“那好,那咱們就這麼耗着,廟裏米面糧油齊全,瞅着能吃個小半年。我們在這住下了,廟裏各處都被我們淋了煤油,你們敢硬闖,我們直接一把火燒了這破廟,大家同歸於盡。要是不珍惜你們這小兄弟的命,由你們放火也好,我們拉個墊背的,不算太虧!”武岳陽道。

羅隊長氣得頭上青筋鼓起,連連罵道:“他媽的!小王八羔子!”

金大鬍子卻在一旁一言不發,冷眼看着熱鬧。

羅隊長將盒子炮攥在手裏,恨不得立即衝進龍王廟親手斃了武岳陽一夥兒。他這些年做杜月笙的打手,橫行上海灘,狠的、橫的、不要命的全都遇到過,但從來沒遇到這麼棘手的。羅隊長顧不得管阿文的死活——黃嶺回去找杜老爺告狀,難保不會添油加醋,將所有的不是全推到自己頭上,眼下最好的亡羊補牢的辦法就是儘快拿下這幾個小賊。

“老莫,你去東面,胖子帶幾個人去西面,姜二帶人堵住東面,我槍聲為號,咱們一起衝進去,那幾個兔崽子敢齜毛直接斃了!”羅隊長瞪着佈滿血絲的眼睛道。

“阿文怎麼辦……”

“別廢話,我不信阿文一個人能給他們四個做肉盾!”羅隊長大手一揮,就要硬攻。

“哎,看那邊!”一個兵痞順江堤向西方指道。

遠處傳來汽車鳴笛聲,杜月笙帶人到了。

“在那邊停車!”杜月笙指着被武岳陽燒毀、仍在冒着青煙的一片木屋灰燼,鐵青着臉問黃嶺,“那是怎麼回事?”

黃嶺辯解道:“回去的時候還是好好的,我囑咐羅隊長不要輕舉妄動的!”

杜月笙下車來,一言不發地站在燒毀的木屋旁。隨行的打手和保鏢能看出杜月笙少有的動了怒,大伙兒更是大氣也不敢喘,心中都在暗暗揣測:“今日羅隊長怕是要倒霉了。”

杜月笙邁步向龍王廟走來。

“這裏守不住,到上面去!快!”麻耗子多年別動隊特務生涯積累的作戰經驗此時發揮了作用,他冷靜的審時度勢,預判此情此境羅隊長一夥兒必定多點進攻,充分發揮兵力優勢,而己方這四人槍支彈藥齊全的情況下也未必守得住,何況眼下子彈已經用盡,除了匕首,連多餘的武器都沒有,候在這裏等着被打成篩子么?

通向龍王廟二層的樓梯只有窄窄兩尺余寬,上面黑咕隆咚,在暗處守着樓梯口,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除了上去暫避,沒有更好的辦法,眼下情勢危急,容不得四人多做考慮,姚青和麻耗子首先飛奔上樓,麻耗子緊跟其後,拖着阿文向樓上爬去。武岳陽卻鑽進西側配房,將僅剩的煤油燈拎起。

“磨蹭什麼呢!”騷猴兒趴在樓梯口向下叫道。

武岳陽追上麻耗子,一手拎起阿文腿腳,協助麻耗子上樓。哪知阿文拚命扭軀蹬腿,一味掙扎,武岳陽失手險些被他蹬下樓去。

麻耗子直接將匕首抵住阿文喉嚨,刀尖微微下按,他不說一句話,只用一雙死魚眼俯視着阿文。

刀尖扎進阿文喉嚨,已經流出血來,阿文感到一陣刺痛,看着俯在自己面前的這副毫無表情的面孔,生平第一次體會深入骨髓的恐懼。阿文再不敢稍動,他深信不疑,如果自己膽敢動動手指,面前這生着死魚眼的傢伙,會毫不猶豫地用匕首割斷自己的喉嚨。

武岳陽協助麻耗子將阿文抬上樓去。

四人不及準備,羅隊長率領一眾兵痞已經從門窗四面湧入。

“不許動!”

“不許動!老實點!”

“哎,人呢?”

兵痞們色厲內荏,槍口胡亂比劃。

武岳陽用力將油燈從樓道口沿着台階向下摔碎,“啪”的一聲,煤油和碎玻璃攤滿了整個窄仄的樓道。

“他們的,他們躲上面去了!”胖兵痞叫道。

兵痞們舉着槍合圍過來。

“呲啦”一聲響,龍王廟二層突然亮了起來,樓道牆壁映射出昏暗的光影。兵痞們看着滿地的碎玻璃和煤油,不敢貿然上前。

“煤油不多,被我們淋得哪都是。你們要動手就快些,我一把火燒了這破廟,大家凍了一晚上,正好暖和暖和!”武岳陽說著吹滅了手中的洋火,樓道重新恢復黑暗。

“他媽的,老子還能讓你們幾個兔崽子唬住?”羅隊長怒罵一句,就要硬闖上樓。

龍王廟門外突然有人道:“老爺,您怎麼來了?”

兵痞們規規矩矩分作兩旁,一個短頭髮、高顴骨、眉粗眼小、耳大唇厚、身着素布長衫、約五十歲左右年紀的枯瘦長者緩步走入龍王廟中,那人面色疲睏,但威儀仍在,正是杜月笙。

杜月笙瞧瞧樓梯上一地的煤油,眉頭微皺,轉身直勾勾地盯着羅隊長,說道:“讓你去做事,你回來幹什麼?”

羅隊長糙爽漢子一條,哪裏懂得如何辯駁,喘着粗氣道,“回老爺,小的辦事不力,您要殺要剮……”

“回去再說這些!”杜月笙擺手道,“你只說,眼下這局面如何收場?”

羅隊長又羞又愧,瞪着佈滿血絲的眼睛,說道:“老爺,等我解決這幾個小王八羔子,我拿腦袋跟你賠罪!”

羅隊長說罷便要帶頭衝上樓去。

“你站住!”杜月笙喝止道,“只會用蠻力!”

杜月笙走到樓梯下面,兵痞擔心杜月笙受襲,一齊上前阻擋。

“老爺止步!”

“小心……”

“老爺使不得!他們嚷嚷要燒了這龍王廟……”

杜月笙不勝其煩,推開眾人,仰頭沖樓上道:“樓上的朋友,這麼躲着不是辦法,下來談一談?”

武岳陽見對方主事兒的人到了,覺得有必要回應,但不知道該如何答覆,一時怔住。他打算問問其餘三人意見,回頭卻見姚青盯着二樓的角落。被綁住手腳的阿文同樣一臉詫異的盯着角落。

順着兩人的目光,武岳陽見騷猴兒和麻耗子成犄角之勢,如臨大敵一般,緩緩向前,慢慢靠近角落裏的一團黑影。再細細看時,才瞧出那團黑影竟是躺在地上熟睡的一個人,只是詭異的是,那人頭如麥斗,手似蒲扇,身龐體大,如冬眠的狗熊一般。

寂靜中,那巨人呼嚕嚕的鼾聲一聲連着一聲,倒像是故意裝出來的。

麻耗子身體微側,袖口露出匕首,做好了隨時出刀的準備。而騷猴蹲下身來,撿起半截禿掃帚桿,捅了捅那巨人,“哎!哎!別裝睡了,再裝小爺淋你一頭童子尿!”

巨人毫無反應。

騷猴兒氣惱,正要掄圓胳膊將那巨人打醒,樓下再次傳來問話,“你們不投降,可還有別的辦法么?”

武岳陽回過神來,回答道:“你是誰?我們跟你有什麼談的?”

“你們這幾個小賊最好識相些,待會也少遭些零碎罪受!咱老爺的名號憑你們也配問么?”黃嶺狐假虎威道。

杜月笙倒沒什麼架子,直言道:“我是杜月笙。”

樓上四個少年互相對視一眼,誰也拿不定主意。武岳陽掃阿文一眼,稍稍探出頭去,喊道:“別吹牛了,你們幾十個端槍拿炮的警察,不去打日本鬼子,專門來為難我們幾個孩子。中國人的臉都被你們丟盡了,也好意思冒充杜先生?杜先生組辦恆社,親任會長,為救國難,捐錢捐糧,報紙上誇他是民族英雄,可不是你們這樣趁火打劫的兵匪!”

“好大的膽!找死!”羅隊長忍不住向樓上衝去。

阿文被麻耗子一腳踢到樓道口,上半身懸空,頭部倒仰。麻耗子緊隨其後,一把將其拎起,藏在阿文身後,一直手抓住他領口,另只手扯出他口中破布,順手甩出匕首,將刀尖抵住阿文喉嚨。

“老爺!老爺救命!羅隊長……我不想死……”阿文帶着哭腔道。

羅隊長停下,他手裏攥緊了盒子炮,咬着鋼牙,恨不能立即開槍。

阿文的死活與其說是掌握在他身後那小子的手裏,倒不如說掌握在羅隊長和杜月笙的手裏,因此兩人誰也不願意來硬的——周圍的弟兄們可都看着呢。

“把刀放下,要是傷了我們兄弟,我保證你們誰也走不出這龍王廟!”杜月笙伸手將羅隊長舉着的盒子炮槍口向下壓了壓,問他,“你們怎麼結的怨?”

羅隊長看着麻耗子,眼裏要冒出火來,他說道:“我們在沔陽縣執行任務,碰到他們四個小賊,一時疏忽,被他們摸走了十五把噴子。我們將他們捉住,本打算討回傢伙也就算了,沒想將他們怎麼樣。哪知他們只歸還了八把,說另七把藏在別處。我們急於回來報信,扣住這小子和一個丫頭上路,放了另一個去找噴子,約好找到噴子追上我們一手交貨一手放人。可沒想到正巧碰到黃少爺,那小子和那丫頭趁我們不備,奪了噴子擊傷咱們好幾個弟兄,我和黃少爺一路追趕,他們無路可逃,就躲進了這龍王廟。”

杜月笙扭頭看向黃嶺。

黃嶺忙不迭連連點頭,“嗯嗯,事情經過就是這樣。”

這時樓上傳來姚青清脆的聲音:“一群爺們兒,敢做不敢當,你們怎麼不說清楚我為何奪槍傷人?在江堤上殺害那孕婦的勾當是誰做的?好大的本事,一屍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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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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