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 第八十四章
玉瑩雖已是孩子的娘，卻跟沒出嫁時一樣，心直口快，旁人都敢怒不敢言，只有她想什麼就說什麼，半刻鐘前，夫君聽說德妃要來，捧茶盞的手都抖了，她早就憋着一肚子火，繼續道：“她就是想讓方家丟臉，現在全京城的人都笑話方家，笑話我爹當了十幾年的喜當爹！”
方朝陽的臉色難看極了，換做任何一個男人，都受不了這樣的奇恥大辱。
張子睿見玉瑩越說越過分，只能低聲呵斥，“玉瑩，不要再說了。”
玉瑩卻像點着的炮仗，一下炸開了，指着張子睿，嚷嚷道：“我就知道你心裏還想着她，人家現在已經是德妃娘娘了，你還在痴心妄想！”
張子睿臉漲得通紅，急道：“你胡說什麼呢？這話要是傳出去，要連累整個方家！”
玉瑩被吼得一激靈，她被嫉妒沖昏了頭腦才口不擇言，她與張子睿已成親三年，張子睿對她雖敬重有加，卻總少了幾分男歡女愛，就知他心裏一直不能忘卻舊情，平日裏關起門來，沒少因為此事而爭執，但是當眾說出來還是頭一回，玉瑩后怕的縮了縮頭，依然嘴硬的嘀咕，“她要是沒幾分狐媚手段，怎麼可能三年就封為德妃，我勸你還是趁早死了這條心。”
張子睿又氣又急，要不是方閣老和岳父都在場，他早就拂袖而去。
方閣老終於說話，沉聲道：“德妃畢竟已不姓方，過門而不入，也情有可原。”方閣老還是一年前為了玉勤的事，在乾清宮門口跟德妃見過一面，偏偏還沒認出來，後來一問才知，這個庶出的孫女在家中過得並如意，甚至可以說是受盡大房的欺凌，以前不管怎麼說都是方家人，她爬得越高，對方家越有利，現在不同，搖身一變成了侯府嫡長女，跟方家完全沒了關係，她膝下四皇子還有可能成為太子，皇上又那樣寵她，她若是想報復方家，簡直輕而易舉。
方閣老想了想，對老夫人道，“改日你進宮一趟，去看看皇后，我聽說皇后能平安誕下公主，德妃功不可沒，德妃當日能進宮也是因皇后之故，想來她們情分不淺，請皇後到德妃跟前探探口風，總好過在這裏胡亂猜測。”
老夫人怎聽不出其中利害，立即道：“知道了，老爺。”說完看了馮氏一眼，都是她們母女埋下的禍患。
方朝陽的夫人馮氏心中委屈，她哪裏想到會有這樣的一天，再說她沒猜錯，這方青瑤，不，如今應該是徐青瑤，確實是沈佩玖那個賤人跟別人生下的野種，忍不住道：“只可惜皇後生了個公主。”他們不就是忌憚徐青瑤的兒子當太子么，若是皇后能生個皇子，哪還有貴妃德妃什麼事兒，方家自然也不用再擔心受怕。
所有人都露出遺憾之色。
徐將軍常年征戰沙場，家中又沒有夫人主事，偌大的將軍府只有幾個負責打掃的僕人，甚至有野貓野狗流竄，不可謂冷清。如今徐將軍不但娶了夫人，過繼了一個兒子，嫡親小姐還是宮裏的德妃娘娘，京城裏有眼力見的官太太們三天兩頭帶着禮物上門拜訪將軍的新夫人，將軍府一下子興旺熱鬧起來。
德妃頭一回省親，原本想給德妃新建院子，德妃不準大興土木，只好將東苑修葺一番，徐將軍擔心怠慢了德妃，還是夫人勸他，太拘禮反倒見外了，徐將軍這才稍稍心安。
小廝快馬來報，德妃娘娘已到了長安街，還有半個時辰到，徐將軍領着府里上下二十幾口人站在大門口早早候着。
青瑤尚未下轎，一眾人已跪地相迎，青瑤連忙下轎走上前，托着二老的手臂，道：“爹娘快快請起，折煞女兒了。”
徐將軍到底一拜，“微臣攜家眷見過德妃娘娘，娘娘金安。”這才起身，其他人也口呼娘娘金安后，紛紛站起身來。
青瑤曾跟徐將軍一起去牛家村救人，經歷過生死，關係本就親厚，更知徐將軍對娘的一片痴心，如今成了父女，絲毫沒有芥蒂。再看娘親，不過才嫁入將軍府月余，整個人都變了，舉止嫻雅，氣質雍容，絲毫不失將軍夫人的身份。雖然因為她的進宮，娘在方府的處境已大大改善，卻哪比得上現在的風光，心中更覺歡喜。
“這位就是我哥哥吧。”青瑤看向站在娘旁邊的年輕人，笑着問道。徐燁煜是父親堂兄的小兒子，血緣是遠了點，卻是徐氏族裏最出息的一個，剛剛弱冠，尚未娶親，去年殿中探花，現在翰林院任庶吉士，只有做過庶吉士才有資格進內閣，當然貴妃的父親孫閣老是個特例，徐燁煜就算不世襲父親的侯爵，前途也是一片光明。徐燁煜長得也一表人才，在京城公子圈深受歡迎，跟駙馬徐長卿並稱“二徐”。皇上挑選徐燁煜過繼給父親時，還曾問她的意見，她自然同意，她以前的哥哥方玉勤比起這個哥哥差得真不是一星半點，現如今論娘家實力，她與貴妃還真不分上下。
徐燁煜聞言抬頭，他早聽徐長卿說過德妃娘娘艷冠後宮，原本無緣一見，沒想到陰錯陽差他們竟成了兄妹，原本他還覺得徐長卿言過其實，徐長卿說德妃娘娘比長公主還要美上許多，他是見過長公主的，長公主有沉魚落雁之貌，比長公主還美，那隻能是仙女下凡了，一定是徐長卿在長公主跟前討不到好，才那樣說，沒想到德妃娘娘，他的妹妹竟真的這樣好看！徐燁煜一時竟是看呆了，被小廝推了一下，才意識到失態，忙抱手作揖，道：“徐燁煜見過娘娘。”
青瑤笑着說：“你我兄妹，哥哥不必多禮，你喚我瑤兒便好。”
徐燁煜不敢看她，更不敢直呼閨名，只低聲應道：“是。”
徐將軍領着青瑤，簡單參觀了將軍府，到了青瑤住處，便留她們母女說話。
青瑤問娘親可適應現在的生活。
沈佩玖道：“將軍敬重我，煜兒也很孝順，我一切都好。”
青瑤拉着她的手說：“當初沒有徵得娘的同意，就求了皇上下旨，娘不會怪我吧。”
沈佩玖反拍了拍她的手，“娘知道你都是為了我好。”
青瑤聽她這麼說，就知她還有心結，畢竟一女嫁二夫，總會有閑話傳出，何況還有自己的身世，旁人都羨慕娘飛上枝頭變鳳凰，娘卻過不了心裏那關，青瑤便勸道：“爹為人耿直，更對娘痴心一片，這麼多年為了娘沒有娶妻，甚至……”青瑤不知道娘知不知道爹的隱事，頓了一下道，“如今朝中形式你也知道，若是沒有爹，女兒在宮中恐怕孤掌難鳴。”
沈佩玖聽出她話中輕重，忙道：“娘怎會放着好日子不過，只不過，方家畢竟養我們娘兒一場，還望你不要太為難了他們。”
青瑤今日的確想折辱一番方家人，反正他們現在無任何干係，有仇報仇，有怨報怨，所以才會轉去方家，到了門口，卻想到方家畢竟是明瑜的娘家人，這才作罷，果然知女莫如母，青瑤笑着說，“他們那麼欺負娘，娘都不在意，我自然也不會再放在心上，娘放心，從今往後，我們與方家的恩怨一筆勾銷。”
沈佩玖得到她的允諾，終於放下心來，如今女兒高居德妃，在宮中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她這個做娘的也不敢要求她什麼，當然也幫不了她什麼，只說：“你自己凡事都加小心。”
青瑤自然答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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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樓的雅閣里，兩個面如冠玉的公子，正對坐飲酒。
“燁煜兄怎麼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這不像你啊。”說話的正是駙馬爺徐長卿，一臉好奇，他們認識這麼多年，還是頭一回看到徐燁煜心神不寧的樣子。
徐燁煜長嘆一口氣，又喝了一杯悶酒，說：“長卿兄誠不欺我。”
徐長卿更好奇了，“哦？我說了什麼話，讓你有這樣的感觸？”
徐燁煜看向窗外，一張俊臉神情悠悠，像是自說自語：“她……那樣好看。”
徐長卿立即問：“誰？”跟着又笑道，“人稱冷麵郎君的燁煜兄，這是動凡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