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9章 二桃殺三士
為了便於管理,村支書將十五個知青兒全部劃歸二隊,安置在二隊隊長於繼昌的麾下。
二隊是村裏有名的“地主”隊,全村共十戶兒地主,二隊就佔了八戶兒。
地主子弟成分重,在村子裏一直小心謹慎,低頭做人,更別說“欺生”了。村支書將知青兒全部放到二隊,也是有過這方面的考量的。
東酉家村的管理體系是這樣的:
大隊有大隊書記於得貴、大隊長李成軍、大隊會計於繼祖、民兵連長蘭英傑等脫產幹部壓陣。
大隊下設六個小隊。
每個小隊都有生產隊長、小隊會計、政治隊長等幾個小隊幹部具體負責。
村裏的農業生產由各小隊的生產隊長統一組織、安排,社員們以各生產小隊為活動單位進行勞動,並取得相應的報酬。
那時,各生產小隊大部分採用“工分兒”制,據此對社員的勞動進行計量。
小隊長根據參加勞動者的性別、年齡、以及個人兒潛在的勞動能力,為每一個社員指定一個工分兒標準,按工作天數記錄工分兒數,年底兒根據年終工分兒和工分兒值的高低再進行產品和其它的分配。
蔡曉兒所在的二隊裏,一個整壯勞力一天的工分兒是7分兒,婦女是5分兒,再疵的4.5分兒或4分兒……
那一年,二隊1個工分兒值——合1毛4分錢。
聽說這還不是最低的小隊兒,六隊的工分兒只值1毛3分錢,全村兒唯有四隊工分兒值最高,1個工分兒值1毛7分錢呢——!
15個知青兒里能掙到7分兒的只有張長天一個兒,其他的男知青兒一天掙6分兒或者5分兒:女知青最高能掙5分兒,大部分掙4分兒半甚至4分兒。
也就是說,一個最能幹的知青兒一天能掙9毛8分錢,而差一點兒的只能掙6毛3分錢,最差的累死累活干一天,連6毛都掙不到……
……
夜深了,渾身無處不痛的蔡曉兒,還躺在於繼祖換給她的熱炕兒上,翻來覆去:自己拼死拼活地干,一天才掙6毛錢,去掉口糧錢和日常必需品的消耗兒,算過來算過去,一天也就能省出毛數錢兒。積攢一個月也不過是三、四塊錢的事兒,愁死人——了!
再想想家裏:父親在文化館兒上班,一個月的工資不過三十多塊兒。
以前上學的時候,自己還能夠充分利用節假日,出去打個零工兒,好歹也能收入個三十塊兒、二十塊兒的,貼補貼補家用。
就那個樣兒,母親每日裏精打細算,省吃儉用的,生活上還是時常會有“捉襟見肘”的狀況發生呢……
如今自己遠走他鄉,又掙不到幾個錢兒,家裏是別想指望她了——!
全家只靠多病的父親那一點兒微薄的收入,可怎麼過——!
自己那個家庭——父親病,母親弱,弟弟幼,處處用錢兒,唉——!
蔡曉兒胡思亂想着,整夜整夜地睡不好覺兒。
白天勞作繁重,夜晚殫精竭慮,蔡曉兒迅速地瘦了下來,一雙精緻的媚眼兒顯得更大了。走動起來,如弱柳扶風,更加楚楚動人……
張長天和盧仝看在眼裏,痛在心上。可哥倆兒幫得了她的身,幫不了她的心。
除了生活上能多照顧照顧她之外,對她暗藏在心底的焦慮,卻半點也摸不着頭腦兒,因此也無計可施。
……
蔡曉兒是個外表柔弱,內心剛強的女孩子,她堅持着每日下地勞動,一天兒也不肯歇息。
“白沙”在涅,與之俱黑;“白璧”在涅,瑩然生輝。
“白璧”——張長天下了鄉,僅僅鋤了兩天的棒子苗兒,就被“慧眼識珠”的小隊長於繼昌挑走了,委以“推小拱車兒”的重任。從此,他過上了每天掙7個工分兒的好日子兒!
可“白沙”兒——蔡曉兒和盧仝呢,這兩粒小“白沙”兒,混入大片的黑土之中,眼神兒不大好的——都找不到他倆了!
你看,他二人肩荷大鐵鋤兒,混雜在一群上工的社員們當中,遠遠地說笑着過來了。
今後他倆還要和這些掙5個工分兒的婆娘、“混子”為伍,繼續挖地、鋤草呢!
這天清晨,天空像碧玉一樣澄澈。
二人來到晨露晶瑩、苗色清新的“打靶地”。如今的“打靶地”,滿滿登登地全種上了棒子,綠油油的棒子苗兒一天一躥個兒,已經長得冒三拃高了。
蔡曉兒和盧仝老遠就看見三個同隊的小伙兒,以“鼎足之勢”立在地頭兒上。走到近前,才發現他們個個兒“烏眼雞兒”似的,互相敵視着……
他倆還沒整明白咋回事兒呢,那三個“烏眼雞兒”就一言不發地動起手兒來。
“踢騰撲棱”地一陣子,“相撲”、“摔跤”、“拳擊”……塵土飛揚中,仨勇士就連續地進行了好幾個運動項目。
“別打了——!別打了——”,盧仝忙丟下鋤頭,高叫着,快步跑向前,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呼”地一下兒就沖入了“戰陣”。
他邊拉扯邊喊:“幹嘛——別打了——!別——哎喲——”,話沒說完,就重重地挨了不知誰搗過來的一拳頭。
蔡曉兒看盧仝遭了“肉皮鎚兒”,也急了,趕緊招呼一邊兒看熱鬧兒的婦女們拉架:“於嬸子——,趙大娘——你們都說個話兒呀!叫他們都快停手兒——啊!”
人堆兒里頓時發出哄堂大笑:“小蔡兒——,俺們——說話不管事兒,他仨——,是為你——干仗的——唔!”
蔡曉兒在突然爆發的笑聲兒中,滿臉通紅地喊:“嬸子——大娘,恁都誤——會了,我剛——來,還不知咋事兒呢,怎麼能說為我干仗呢?”
“嗨——!小蔡兒——,俺來告訴你吧!:這幾個小子在“爭地盤”兒呢——!”被蔡曉兒喚作“於嬸子”的於陳氏忍不住開了口。
矮乎乎的趙大娘迅速補充道:“這幾個傻小子,都搶小蔡兒身邊兒的棒子壟兒呢——!哈哈哈——”。
蔡曉兒啞口無言,愣在了一邊兒。
盧仝被迫退出“戰場”,右手捂着右眼兒,來到不知所措的蔡曉兒面前抱怨:“蔡曉兒,你說我是不是跟這嘎達兒犯軸——呀!”
他左手食指指着被縫合過的舌頭兒:“你看!一來,它差點斷了——!”又指了指捂着的眼睛委屈地說,“這才剛到三天,它又差點瞎了——!這都是咋說的呢——!”
政治隊長聞訊喊着:“兔崽子!別打了——!住手!”“蹭、蹭、蹭”地跑了過來。
一不審,二不問,先將扭在一起的仨人兒各賞了一大腳,喝令他們:“快——爬起來!今天,不用你仨鋤地了!都跟有財叔挨家撇糞去吧!”說著話兒,又余怒未消地補了每人一腳兒。
仨“烏眼雞兒”狼狽地爬起來,找回自己的鋤頭,一個個低着頭兒,鼻青臉腫,灰溜溜地走了。
為了搶佔蔡曉兒身邊的兩個棒子壟兒,三個人兒大打出手,最終沒有一個得了好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