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6章 真相
蔡曉風風火火地趕到博愛醫院,按照當年那位笑臉姑娘電話里提供的線索直奔顱腦科而去,她懷揣着無比激動的心情前來尋找13床的陪護人員。
當她手捧鮮花推開012病房房門的時候,恰好與抬頭望過來的魁梧男子打了個照面。
蔡曉一愣:“你——不是那天去陽光機械廠面試的那個06號嗎?”扭頭看看床頭編號,蔡曉又問,“你——不會就是13床的陪護人員吧?”
魁梧男人徑直走過來:“對!我就是06號應聘者,也是13床的陪護。沒想到,事情已經過去五年了,還是給您找上門來了!”他接過蔡曉遞過來的花束,回頭看了沉睡的病人一眼,轉頭苦笑一下道,“我欠您一個解釋,他欠您——走,我們出去,到外面談!”
蔡曉大腦快速運轉着機械地跟着這個男人走出了病房。
魁梧男子先到護士站打了一聲招呼,拜託她們在其離開期間照顧一下13床,然後帶着蔡曉出了顱腦科。一來到冷氣逼人的室外,06號就回頭看看身後女人那貌似比較單薄的穿着,猶豫了一下問:“您冷嗎?要不咱找家咖啡店坐坐?”
蔡曉頓了一下,抿緊嘴唇道:“這一帶我挺熟的,附近根本沒有咖啡館,你要看護病人,走得太遠了也不好。我的車就在外面,要不咱們到車裏談談吧!”
魁梧男子似乎略略鬆了一口氣,點點頭答應:“也好!”
兩人還未到車旁,司機小馬就從車上下來等候蔡曉指示了。
蔡曉直接吩咐小馬:“把空調打開,我與這位先生談點事,大約三十分鐘……”蔡曉停頓了一下,扭頭徵求身邊男人的意見,“半個鐘頭夠嗎?”見對方點了頭,她又接着對小馬說,“三十分鐘后回來找我。”
小馬看了看懷抱花束的魁梧男人一眼,連聲答應着把車子重新發動起來,設好空調溫度,立刻下車走了。
蔡曉請06號坐上副駕位子,自己坐到了他旁邊的司機座上,撫摸着轉向盤上的標識輕聲問:“你剛才說欠我一個解釋,現在可以兌現了吧?”
06號正襟危坐目視前方道:“解釋之前可以允許我講個故事嗎?”
蔡曉面無表情的微一頷首:“我今天之所以來,就是聽你講話的。不管你說什麼,我都會認真傾聽。請——”
“我叫徐仁,是個特種兵,病房裏的那個人跟我一樣,也是從特種部隊裏出來的。他是我在部隊裏的排長,有一次部隊搞軍事特訓,我在覆蓋大雪的林海里跋涉時脫離了小分隊,一時着急沒注意到腳下,不慎跌入了雪窟。那不是一個普通的雪窟,那是獵人挖的捕獸坑,一掉下去我的腿就被鋪設在坑底的大型捕獸器夾住了腿。因為行動前有過不許出聲的嚴令,所以我強忍着疼痛沒敢喊叫。我知道戰友們遲早會回來找我的,就倚坐在坑底靜靜地等着……”
06號閉了閉眼,繼續說:“我們的人到達第一目標位置的時候,排長清點人數才發現我不知何時失蹤了。為了不影響演習訓練,他就讓其他人按原計劃繼續隱蔽前進,而他本人則帶了兩個戰友回頭來找我,因為我出離了原計劃路線不少,所以等他們終於找到我並把我搭救起來的時候,我都快凍僵了。排長二話不說就背起了我,然而在回程的路上,他自己卻遭遇了不幸,一根掛在樹梢的可恨冰劍墜落下來,正好擊中了排長的後腦勺。”
說到這兒,06號面現痛苦,長長吐了一口氣,才又艱難地道:“那次特訓我雖然丟了一條腿,可因為嚴守禁聲的紀律,他媽的,我竟然立了個三等功。”
他擺擺手,緊皺眉頭道:“實在對不起,我又忍不住說粗話了,請蔡總原諒!我接着往下講——”
06號深吸一口氣,繼續說:“可排長呢,由於我的意外他莫名其妙地受到了處分。後來我傷愈出院了,他卻留下了間歇性精神分裂症。這種病發作時挺可怕,可能受幻覺、妄想、邏輯障礙、情緒障礙等等精神癥狀的影響,他病發時會傷害自己甚至別人。依我們倆的身體狀況,肯定都不能再留在部隊裏了。於是,我們就拿着豐厚的遣散費光榮複員了。排長是從孤兒院裏出來的,沒有地方可以投奔。我就給老家的父母去了一封信,問家裏可不可以收留我一個精神有問題的好朋友,可我的爸爸媽媽直截了當地拒絕了。於是,我就跟家人斷了聯繫,帶着排長來了首都,希望可以在這兒找到一家能夠治癒他精神妄想的醫院。沒想到剛來北京不久,排長就犯病了,他夜裏偷偷起來離開了出租屋,然後,他就遇上了您。等我半夜起來解手發現他不在匆匆找過去的時候,他已經闖下大禍了。”
06號一口氣講到了那晚的事,最後,他死氣沉沉地低垂下頭,抱愧地對蔡曉說:“都是我自私,我不想我的救命恩人再遭遇磨難,就偷偷帶着他溜走了!您既然找過來了,我也不想再隱瞞真相,不過還請您能高抬貴手,再放他一馬吧!醫生前幾天就對我說了,如果不進行手術,他也許已經沒有多少日子好活了。”
蔡曉很奇怪她竟然能平心靜氣地聽完06號講述傷害過自己的壞人的悲慘故事。見對方靜靜地不再說話,她突然問道:“為什麼不進行手術呢?是因為您缺錢嗎?”
對方本來屏聲息氣地在等待她的“宣判”結果,沒想到蔡曉把話題驟然轉到了手術費用上,讓他始料未及。
“啊?”他扭扭脖子抬頭看看身側的女人,羞愧地說,“是的,我確實承擔不起那麼昂貴的醫療費。”
蔡曉突然笑了:“那是因為您把錢偷偷打到我女兒所在醫院的賬戶上了吧?”
06號愕然道:“啊,您連那些都查到了?我那時不知道您的身份,我——請原諒!真的是——我做錯了,唉,我真愚蠢!紙又怎麼能包住火呢!”
蔡曉從心裏笑出來:“您沒有錯!當初如果不是您給我們應了急,我丈夫和我也許都會去賣腎的,是您挽救了我們一家。”
06號的頭又低下去了:“我不是給你們應急的,我是覺得對不起您,想給您一點點補償。”
蔡曉滿臉笑意地把手伸向06號:“您不用說了。徐仁是吧?作為您的面試官,我正式通知您,如果您還有意加盟陽光機械,那您明天就可以去公司的人資部報到了!”
見06號滿面驚愕半天答不上話來,蔡曉又接著說:“不瞞您說,我女婿歐陽就在這家醫院上班,所以您排長恩公的手術也會如期進行。至於您說的手術費用,給——這兒有兩萬塊,是我連本帶利還給您的。不夠的那部分我個人也會預先幫您墊付,別急!我會按月從您的工資里扣除的。您報到以後就可以先搬到公司的員工公寓裏去住了。噢,您也不必急着去上班,安心等着您排長的手術結束、照顧他出院后,您再來上班也不遲。”
蔡曉走了,可她在這個嚴冬的黃昏后,給為了生計四處碰壁的徐仁送來了一縷春暉般的溫暖。
望着絕塵而去的黑色轎車越來越小的影子,堅強的復原軍人心裏越來越熱乎,他捧緊散發著淡淡清香的花束,抽了抽鼻子,感覺眼睛突然濕潤了。
……
喚弟幾個在文龍的期盼中總算回來了。當晚,蔡曉在家為他們辦了一個小型的接風宴。
酒過八九巡,長輩們不願再跟四個年輕人摻和,一個個都借故起身,陸續撤到茶室里陪蔡老爺子品茶下棋去了。
歐陽給長輩們的酒逐個敬下來,也略微沾了一點酒意,他偷偷拉了喚弟一把,二人雙雙站起身要答謝伴娘肖瑩瑩和伴郎程不凡。喜氣洋洋的新郎官高高舉起杯來,得意忘形地道:“第一杯敬咱們的大才女肖瑩瑩,如果沒有你的精彩配合,老哥我還不知道什麼歲數才能當上這新郎官呢!”
瑩瑩不動聲色地道:“歐大哥,你喝高了吧?你當新郎官那可是於璇的功勞,沒有她的配合你到八十歲也當不了這天底下最大的官,這杯酒應該敬咱們的新娘子。是吧,不凡?”
程不凡是誰?能從一打兒(十二個)情敵里殺出來衝到瑩瑩身邊的人,那絕對也是個人精兒啊!他一聽女友給他點步兒(提點)了,趕緊湊趣兒:“就是,歐大哥當上新郎官高興地說起胡話來了?來,於璇,我敬你一杯,祝你們夫唱婦隨,和和美美!”
肖瑩瑩趁喚弟專心應酬程不凡的工夫,急忙給歐陽做了一個殺雞抹脖子的動作,然後也緊跟着男朋友送上祝福:“還有鸞鳳和鳴,子孫滿堂!”
酒膽上頭的歐陽在瑩瑩的屢屢點撥下總算恢復了一點兒意識,他打了一個激靈兒,嚇出了一身冷汗,酒也立馬醒了。
他偷眼看看身側的喚弟,見她神思不屬,似乎壓根沒留意到他剛才說冒了的那句話,這才暗暗放下砰砰亂跳的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