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36勿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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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達兩米的圍牆內是個小小的院子,院中花木掩映,透過間隙隱約可見抄手游廊上坐着兩個人。
一個三十來歲的女子,鵝蛋臉,聳拉着眉眼,一副愁苦相。年紀不小了,卻梳着未嫁髮式,低着頭做針線。
另一個卻是十七、八歲模樣。頭髮半長不短,勉勉強強的梳了個雙螺髻,皮膚不算白皙,一雙大大的杏眼卻分外靈動。
此時這少女正勾着頭看着這年輕女子做針線,見她將一根線分成了數股,不由咋舌:“信娘,這得多細啊!”
被喚作信娘的女子瞥了她一眼道:“薛姑娘沒學過女紅?”
薛池唔了一聲。
信娘手上頓了頓:“看來姑娘又得添一門課程了。原想着不管姑娘是什麼地方的人,女紅總是會得一二的,如今看來竟是一竅不通,這可如何了得?”
薛池便笑嘻嘻的道:“有什麼要緊,衣裳我買成衣便是,你們為何如此這般關心我?給我吃住已是令我十分感激了,如今不但教我官話,就連禮儀也一併在教,再添個女紅,我可真吃不消,萬萬莫對我好到這般田地。”她這話,也就敢對信娘說,對着這院裏的夫人就莫名的感覺到一股壓力,拒絕學習的話說不出口。
信娘手上遲疑了片刻,這才下了針,悶聲對薛池道:“總不是害姑娘,姑娘多學些,只有好處的。”
薛池見她仍舊是一絲也不肯吐露,也沒輒了。只能托着下巴盯着園中一隻粉蝶。
薛池17年的生涯里,也學得一點:沒有人會無緣無故的對你好。就是父母,不住在一起,沒相處出感情,比陌生人也強不到那去。父母都能不耐煩甩手了,陌生還對你細緻入微的,多奇怪?
夫人這般待她,自然是有圖謀的。
然而就算知道有圖謀,她也毫無辦法。
她在騎車過盤山公路時,被對面的大貨車給撞下了山,原本以為會落海而亡,誰知一睜眼卻到了此處。
對,她是穿越了——還是身穿!
簡直莫名其妙,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引發了什麼天象,竟然身穿了。
據信娘說,當時她憑空從天而降,直直的砸在院中的靈棚上!緊接着一個奇怪的鐵架子(自行車)也跟着砸了下來。
這一下砸穿了兩個世界,不死已是萬幸!誰知得益於她一慣非常健康的身體,她竟然只是在床上躺了幾日。
只不過躺幾日,就看了幾日的恐怖片。
這院裏住着三個人,一個柴嬤嬤,是夫人的乳娘,信娘是柴嬤嬤的女兒,母女倆專門服侍夫人。
說只有三個人也並不完全正確,恐怖片就是以這第四個人為主角的。
這個人嘛,薛池剛穿來時就與她有親密接觸。
前頭說過當時她從天而降,落在個靈棚上,這靈棚就是這第四人的靈棚了。薛池砸垮了靈棚,一頭撞在人家棺木上,光榮的暈了過去。
最古怪的是,當薛池從昏迷中醒來,躺在床上無法動彈,發現這院裏三人抽了風似的,把那第四人給抬進屋來,就擺在床前跟薛池當室友。
這第四人是個容貌秀麗的少女,年紀和薛池差不多大小,只臉色慘白的被錦被裹着躺在一側
薛池當時嚇尿了有沒有?
只恨自己以前看的鬼片太多,這下害怕都不缺素材了,窗外的樹影隨風一動,就像女鬼在朝她招手似的。
這還不算完,柴嬤嬤和信娘花了幾天的功夫,用種花的小鋤小鏟在屋中挖了個坑,將那少女就地給埋了。就算薛池後頭身子好了,她們也不許薛池換房,天天讓她跟這少女當室友。
薛池正在進行恐怖回憶,柴嬤嬤就走了過來。
柴嬤嬤五十多歲的樣子,頭髮整齊的盤着,臉上肉都鬆弛了,眉頭緊鎖,嘴角下垂,看起精明厲害,她看了薛池一眼道:“夫人請姑娘進去說話。”
薛池哦了一聲,站起身來,往屋裏去。
夫人正斜斜的坐在榻上,靠着大引枕。
許是剛睡醒,面上一股慵懶風情,髮絲略有些散亂,她拿了靶鏡照了照,隨手理了理,並沒叫信娘來梳頭,而是隨意的對着薛池指了指榻前的錦凳:“坐”。
薛池雖不是第一次見她,但仍是被她的美貌所震懾。
這夫人皮膚白膩,兩彎新月眉像是淡淡的暈開在臉上,水盈盈的杏眼像一對鑲嵌在面上的寶石,小巧挺直的俏鼻,花瓣一般的小菱唇,顯得纖巧柔軟的小下巴,一頭烏髮閃着緞子一般的光彩,身材非常完美,前突后翹,腰肢像是一雙手就能合住。雖然容貌仿若少女,但渾身上下散發出一種熟女氣息,並不能確定她的年紀。
不過信娘是她乳娘柴嬤嬤的女兒,據說從小伴着這位夫人長大的,彼此年紀應該差不多,也該是三十多了。
薛池依言上前去坐了。
夫人直起身來,從榻上的小桌上自斟了一杯瓊釀,小口抿了,放下杯子,這才打量起薛池來。
信娘給薛池兩邊螺髻各插了一簇玉蘭花,穿着一身草綠色的交領襦衫配一條白綾及地長裙,倒也清新可愛。
夫人點點頭:“養了這數月,總算白了些,只是你這頭髮比尋常女子可短許多。”
薛池心道她這還算長的呢,依她的脾氣,要剪成短髮才算方便,只是奶奶總說女孩子還是要長頭髮,她這才留了個長發。但比起這些古代根本不剪頭髮的女人來說,自然是不夠看的了。
夫人想了想:“也不怕,接些假髮對付對付也就是了。”
薛池摸了摸頭:“我覺得這樣便很好了。”
夫人沒有出聲,只是仔細打量。
薛池心中不自在,挪了挪屁|股。
夫人微微勾起一邊嘴角:“你怕什麼?”
薛池下意識的一昂頭:“沒怕什麼。”說完了又覺得太生硬了,尷尬的咳了一聲。
夫人輕聲道:“你是覺着,我們教你官話,教你禮儀,教你調香,這些都是有目的的?”
薛池心道誰信你們沒目的。
這三人沒日沒夜的折騰她。為了讓她學會說當地的語言,一個“尿”字讓她反覆說,說得對了才許如廁,差點沒尿了褲子。
這算是折騰,但也有好得沒邊的——她們弄了牛乳來給薛池泡手。
薛池手是有點黑啦,因為她父母離異,從小把她丟給奶奶帶,奶奶死後她就只一個人過活。做家務、擺地攤、開網店,維持着學業生活。尤其她家在海邊景區內,日照很強,手自然是又糙又黑,只不過到底年紀小,手骨頭還沒長粗罷了。
可又糙又黑薛池也心安啊!誰要天天被逼着泡得白白的啊!
她自問,如果家裏突然來了個不明來歷語言不通的人,她最多就是讓人坐在門邊,端杯水給她喝。要給人做手膜,這得怎麼樣的境界啊?
太過反常,薛池眼珠轉了轉,開始發散思維:總不會是要把手敷敷好,再給剁了獻手吧?太子丹不就剁過雙美女的手給荊柯?
薛池心裏千迴百轉的,忍不住道:“夫人說得不錯,夫人於我有恩,若有什麼用得着的,薛池做得到的必不推辭。只是這樣懸着一顆心,不知夫人用意,着實不安。”
夫人笑了笑:“官話真真說得不錯了,我在平安城裏也見過外邦女子,學我們成國的官話,總跟鸚鵡、八哥似的圓着舌,便是音不錯了,用詞也總不妥帖,似你這般的卻沒有。”
薛池心裏便有些高興,雖說她們這種語言和中文還是有類似之處,像是另一種方言,學起來並不太難,但也是生平第一次有人誇她有語言天賦啊。
夫人看薛池露出了笑意,便接着道:“原先不與你說,總怕是言語不通,詞不達意,你理會不了。如今半年下來,我看你也都能理解得了。這樁事對我們雙方都有益,因此今日我也是敞開了來說。”
薛池下意識的坐正了:“夫人請說。”
夫人一下又露出些黯然之色,半晌嘆了口氣:“你可記得,埋在你屋子裏那位姑娘?”
薛池如何能忘?她室友啊!天天晚上陪着她睡的!此時忙點了點頭,瞪圓了眼睛望着曹氏,催促她快說。
夫人幽幽的望了她一眼:“那是我女兒阿嫵。”
薛池張大了嘴,吃驚不小。
夫人又嘆了口氣:“她在園子裏絆着樹根磕在石頭上,大夫來得慢了些,只讓準備後事,她咽氣那會,你就從天而降了。”
薛池結結巴巴的:“這,為何,你們不好好安葬她,倒將她這樣給埋了?”
夫人面容平靜,看着薛池:“因為你來了。”
薛池心中一跳:“這與我何干?”
夫人向前一傾身,挑起了薛池的下巴。
薛池只覺得下巴肉被她指尖刺入,全身打了個寒顫。
夫人慢慢的道:“你雖不及阿嫵貌美,但眉眼之間卻與她有相似之處,年歲也相當……我想讓你從此替了她,便不能讓人知道,她沒了。”
薛池被這信息量沖得頭腦中一片轟然,她向後一仰,將下巴從夫人手上掙開,有些木愣愣的咬了咬指甲。
夫人緩緩的收回了手,瞥她一眼:“此舉不雅。”
薛池訕訕的問道:“夫人為何要讓我來冒充夫人的女兒?”
夫人一瞬間的神情,薛池形容不出來,只覺彷彿陰雲密佈,無數不明的情緒在陰雲中翻湧,彷彿隨時要撕裂而出,但她終是緩緩的恢復了平靜:“如今這情形,想必你也看在眼中。我們這幾人都被囚於此。”
薛池一聽印證所想,不自覺的就問道:“為何?”
夫人淡淡的道:“我原是敬安伯爺的偏房夫人,因事被囚於此一十六年。但我女兒阿嫵卻是無辜的,她自此處出生、成長至今,年歲也漸漸的大了……敬安伯府看在她的面上,不日將來接我們回府……。”
可是,她卻死了……還真是件悲催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