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五四 將夜（2）
饒是如此，周子蔚的心依然是七上八下，她晃了晃昏昏沉沉的腦袋，有一絲懊悔。陸建業會不會覺得她是一個輕浮的女人呢？想了又想，最終，衝動打敗了理智，還是不管了吧，走一步看一步得了。
躺在床上，周子蔚有些犯困，畢竟喝了不少酒，她努力坐起身子，吐了一口氣，吸進鼻子裏的全是酒精的味道。周子蔚連忙起身，去洗手間裏刷了牙。她總覺得心裏怪怪的，卻又有一種欲罷不能的衝動充斥着周身，讓她的血在身體裏強烈歡動。
三聲敲門聲，周子蔚心臟狂跳，撩了一下頭髮，轉身去開了門，她第一眼就看到了陸建業的面容。
已經十天不見，陸建業形容有些清減，看到了周子蔚之後，微微笑着，周子蔚也笑了。僅僅一秒鐘，周子蔚看到陸建業的身旁還站着一個女人。
女人四十歲的年紀，端莊素雅的打扮，燙染的頭髮並不張揚，面色純凈，但姿色略顯平庸。女人不卑不亢，友善地沖周子蔚打了一聲招呼：“你好，小周。”
陸建業說道：“這位是你的師娘，程家慧。”
周子蔚只覺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陸建業把程家慧帶過來，真的算是做的最錯的一件事情。他明明可以直接拒絕，何必要用這種方式來侮辱她呢！
周子蔚冷笑着，“砰”的一聲關上了門。她回到床上，默默流着眼淚，門被敲響着，手機鈴聲不斷，一會兒是秦思昊打過來，一會兒是陸建業打過來，她對着門外吼了一句：“你們走開，不要煩我”，接着關掉了手機。
敲門聲停止了，很久都沒有再響起。周子蔚看着天花板，兩眼無光。在這個城市裏，真的是無人可以信任啊。就這麼悵惘着，她在半醉半醒之間迷迷糊糊地閉上了眼睛。
秦思昊可沒有睡着，他不斷打着周子蔚的電話，直到打得周子蔚關機。秦母捶着他卧室的門，幾乎是要把門砸開。秦思昊無奈地打開了門，秦母進門之後就罵道：“再怎樣，你也要給我出去找她回來，她一日沒有離開家，那還是我的兒媳婦，我不管你們倆到底有辦理離婚手續，她要是在外面出了事情，我也就不認你這個兒子了。”
秦思昊不是不知道母親素來霸道，在母親的絮絮叨叨之下，秦思昊披上外套，說道：“好，我出去找！”
走在寂寞的街道上，涼風嗖嗖，秦思昊渾身發涼。在這個城市裏去找周子蔚，如同大海撈針，他能去哪兒呢。
秦思昊又撥了幾次周子蔚的電話，依然是關機狀態。這個時候，秦思昊已經憤怒了。他最討厭的就是周子蔚玩失蹤，而周子蔚卻樂此不疲，不斷挑戰他的耐心。
秦思昊本是個火爆脾氣，記得剛剛結婚第二年，秦豆豆出生不久，有一夜裏，周子蔚嘮嘮叨叨的沒完沒了，秦思昊失去了耐心，說了句“煩死了”這樣的話，徹底惹怒了周子蔚，周子蔚說了一番寒涼的話，獨自一個人離家出走。但，那也不是她第一次離家出走。
當時，因為秦思昊也憋着氣，沒有出去找她，一個人在家裏喝着悶酒。周子蔚出去幾個小時，回來的時候是哭着的。她的腿上滿是血，抖如篩糠。
秦思昊問，你這是怎麼了，為什麼渾身是血？
周子蔚像是看見了極為恐怖的事情，不停地流着眼淚，那一夜，秦思昊沒敢再問什麼，只是緊緊地抱着她躺了一夜，一夜沒有合眼。周子蔚彷彿在那夜受到了驚嚇。
第二日，周子蔚告訴他，她一個人在街道上走着，遇到了一群人追一個渾身是血的男人，那個男人追到她的旁邊，拉着她的腿不放，一個勁兒的喊着“救命。”周子蔚嚇得半死，腿直打哆嗦，那個人後來被追上來的人拖走了，周子蔚癱軟了半天，才往家裏跑，她看見那個男人被拖進了建築工地里，慘叫聲不斷，最終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那一次是徹底嚇到了周子蔚，很長時間，都會被噩夢驚醒。從那之後，秦思昊徹底改變，變成了徹頭徹尾的小男人。周子蔚不知道，她無形之中改變了一個男人，是她，讓一個男人再無主見。
秦思昊走到火車站附近，正好過去了一列過車。秦思昊在火車轟隆的聲音下，大聲地呼喊着：“啊——”
沒人知道，他有多少憋屈，他又有多少絕望。秦思昊好面子，最怕人傷及他的自尊，這一點，他自己也知道，但是，不管在任何時候，他在周子蔚面前都不曾保留自尊。
他最愛的那個人，最終變成了傷他最深的那個人！
秦思昊撥通了葉小倩的電話，好半天，葉小倩問道：“思昊，你怎麼啦。”
秦思昊只是流眼淚，不停流眼淚，流眼淚。
“小倩，我想你了。”
“你怎麼哭了？”
“我好累，好累，活着真他媽沒有意義，不想活了。”
“別這樣，你還有我。”
秦思昊抹抹眼淚，說：“你那麼遠，又看不見，想抱抱你都抱不着，我現在一個人在路上，我也不知道該去哪裏。”
葉小倩說道：“大半夜的這麼冷，怎麼不回家。”
“不想回家，無家可歸。”
“別這樣說，怎麼說得像是一個過了氣的小公舉似的。乖，給我笑一個。”
秦思昊被葉小倩這麼一逗，“噗嗤”笑出聲來，他說：“我想見你。”
“這大半夜的你怎麼來啊，開車嗎？”
秦思昊說道：“我不開車，我打車過去！”
“這麼遠，打車多不划算。”
“能見到你，我就覺得是划算的。”秦思昊傲嬌地說道。
掛掉電話，秦思昊真的意氣用事，招呼了一張出租車，直奔葉小倩家而去。距離葉小倩家有一千多里路，秦思昊躺在車後座上，心裏在呼喚：葉小倩，我來了！
秦思昊反覆聽着一首歌：我來到，你的城市，走過你來時的路……
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經大亮，秦思昊看看手機已經沒電了，問司機道：“幾點了，師傅。”
司機說道：“九點多了，你這一覺睡得夠沉的，馬上就快到地方了。倒是錢不少啊，一會兒怎麼支付。”
秦思昊拿着手機，說道：“我本來是要微信支付給你的，現在手機沒電了。一會兒到了地方，我下車取錢給你。你的手機借給我，我打個電話。”
司機把手機遞給了秦思昊，秦思昊撥通了葉小倩的電話，告訴她，已經快要抵達。葉小倩受寵若驚，也許她並沒有想到，秦思昊真的會這麼任性，千里迢迢打車來找自己。
下了車，取錢給了司機，秦思昊去了那家他和葉小倩上次見面的咖啡廳。
外面淅淅瀝瀝下着雨，咖啡廳還沒有開門，秦思昊怕葉小倩找不到他，所以站在最顯眼的地方，雨水很快打濕了他的衣裳，他顯得十分狼狽。
但，秦思昊不在乎。這一生，第一次追求浪漫，彷彿回到了大學時代。他可以暫時忘卻家庭和婚姻帶來的一切煩惱，這一刻，去等一個人，一個深藏在心裏許多年的女神。
“思昊。”葉小倩撐着傘，走到了秦思昊的身邊。
秦思昊微微笑着，笑容之間，多了幾分滄桑。
葉小倩掏出紙巾，給秦思昊擦了擦臉上的雨水，說道：“你傻不傻，幹嘛要站在雨里。”
“我手機沒電了，我不站在最顯眼的位置，我怕你找不到我。”秦思昊吃吃笑着，“這一次，我不會再讓你逃掉。”
兩個人如同情侶，一起吃了早餐，出了餐廳，看見他們之前約會的咖啡廳開了門，雙雙走了進去。有太多太多的話，似乎怎麼也說不完。這次與以前不同，秦思昊卸下了心裏的包袱，再也不是那種偷偷摸摸鬼鬼祟祟的感覺，他似乎成了置身於戀愛之中的少年，徜徉着美好的未來。
一直到了下午，兩個人依然黏膩在一起。戀愛是美好的，美好到根本感覺不到光陰的流散。天色漸晚，兩人吃了晚飯之後，手拉着手走在路上。經過好幾家酒店，秦思昊覺得心裏怦怦直跳，但一直堵在喉嚨口，不敢說出來。
這一次，若是再讓葉小倩陪着自己，會不會遭受同樣的拒絕？
“思昊，不早了，外面這麼冷，我們找個酒店吧。”葉小倩挽着秦思昊的胳膊，溫柔地說道。
秦思昊心裏一股暖流，但又覺得無法相信，問道：“我們，去酒店？”
“嗯，去酒店啊。”
“你，今晚不回家？”
“噗，你想讓我回家。那好，我回家便是。”
秦思昊忙不迭的一把拉緊了葉小倩，激動的說道：“不，不，我不要你回家，我想一直和你在一起，不再分開。”
葉小倩羞赧地說道：“傻瓜，以後，以後的時間，不是長着么。”
秦思昊只覺得血液如同浪潮，被不斷地推起，一次又一次，分外刺激。秦思昊不敢相信，幸福會來得如此之快。他把葉小倩摟在懷裏，開心地問道：“你這是答應，答應嫁給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