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白髮國君
“朝玄,快帶陸慈下去!以後,不要讓她再陷入這種境地了。”
染衡只聽見百里吟先是一聲冷喝,最後又是一聲似有些留戀般的囑咐,心中一驚,難道他要……?!
卻見百里吟一人至朝玄身前,所有弩手的箭便朝着百里吟一人射來,揮舞着長劍擋去急射而來的箭矢,卻是為朝玄他們開闢了一條下城樓的道路!
染衡抬眸,卻發現朝玄眼中閃過一絲不忍,無奈與愧疚,最後還是抱着陸慈轉身揮手殺死阻擋而上的士兵,向著城樓邊緣而去。
“所有弩手,對準百里吟!”
染衡聽見成淵皇一聲暴喝,看着朝玄即將帶着陸慈躍下城樓的身影,眼中卻是一片通紅。
染衡睜大了眼,皇上…皇上他要幹什麼?!
成淵皇奪過一個弩手的弓弩竟直接躍身而上,直逼正在下落的朝玄的身後,陰冷一笑着舉起了弓弩!
“慕淵!”被無數急速射來的弓弩包圍着的百里吟見成淵皇的動作,怒喝一聲。
卻是提起內力竟也不管是否擋下了多少弓弩,將速度提到了極致,便舉劍向著成淵皇刺去!
“嘶!”穿透血肉的聲音一瞬間交疊着響起……
時間似乎靜止了一般,所有人的目光落在城樓上的四個人身上……
弩手的弓弩穿透了百里吟的肩頭,而百里吟的臉卻貫穿了成淵皇的琵琶骨,而成淵皇手中的弓弩已經空了,射出的弩箭……
染衡的目光只落在那個胸口被貫穿的女子身上,半空中噴濺出的血液一瞬間刺亂了他的眼……
最後一刻,陸慈推開朝玄,為他擋下了飽含成淵皇內力與怒氣的致命一箭……
“阿慈…”朝玄似乎不敢相信,接住那個一身白衣已被鮮血染透的女子,聲音輕柔,似乎生怕大一點聲音便會將她嚇走。
他垂下的墨發遮掩住了他的面容,染衡看不清他臉上的樣子,卻無端的感受到了一股濃濃的哀戚,衝去了整個戰場的血腥殺氣。
天,竟然下雨了,似是誰的淚一般…傾盆的大雨一點點洗去女子身上流出的鮮血,讓她只是睡著了一般……
一百多萬人眼下,西滄國國君朝玄一瞬間白髮……
“後來呢?”染朝辭開口,卻不知心中有何種情緒,只是感到了一種心底自發的沉重與酸楚。
“後來啊…”染衡似忽得從回憶中抽拔出來,微微眯起了眼,“那一戰,朝玄帶着你母親直接離開戰場,沒有人知道他去了什麼地方。”
“而百里吟,被弩箭所刺,身中劇毒,退回瀾海,皇上被刺穿琵琶骨,內力盡失,而混亂中,我便把你從軍營中帶了出來。”
染衡的目光從沉默着的染朝辭身上掃過,“所以,你其實不是我的女兒,也不姓染,是你父親與母親名字的結合,朝辭。”
染衡突然上前眼神中卻是愧疚和擔憂,“我雖然喜歡你母親,可卻從未為她做過什麼,還眼睜睜地看着她死去……”
“到你這,還是被你逼着才敢說出口。”染衡突然自嘲的一笑。
“但是,朝辭,”染衡的目光變得沉重起來,“我不告訴你的原因,便是怕你會去找皇上報仇,你在可以理解為我所謂的忠君愛國,但,你也發現了,宮中的受寵的妃嬪,都會有一個特點,她們都會像你母親。”
“所以,朝辭,”染衡的手緊緊扣上染朝辭的肩膀,用上的力氣似乎想要染朝辭認認真真記下這些話,“不要暴露你的身份,現在的皇上若是知道你的身份,對你或是殺,或是…會把你當成你的母親對待。”
“朝辭,”染衡的眼神中露出幾分懇求,“或許我沒有這個資格,但我求你,現在趁皇上還沒有對你真正上心,我在將軍府外準備一輛馬車,只要你願意離開,我會保證皇上再也找不到你。”
看着染衡眼中真切的擔憂和懇求,染朝辭卻是垂下了眼眸,“我不會離開的。”
“朝辭,你要知道天子一怒,伏屍百萬,流血千里,若是你要報仇的話,是沒有結果的。”
染衡鬆開了手,眼中卻是幾分苦澀和悲痛,似乎又將要看到了他最不願看見的畫面。
“我並非要報仇,”染朝辭挽起袖子,“父親,你可知道我早就已經中毒了嗎?”
染衡聽見染朝辭的那聲父親眼眸一亮,卻又聽在下面的話時眉頭皺起。
看向染朝辭露出的手臂上看了起來,卻發現染朝辭手腕處皮膚下似有一個紅點,若是不仔細看卻會認為是一個紅痣。
“毒?”染衡沉聲問道,仔細看來那個紅點卻似有有生命一般,還在沿着手臂上極其緩慢的移動,如果移到最後……便是心臟!
“父親,這便是我為什麼要留下來的原因,”染朝辭放下袖子,“據我所知,這毒是從我出生最多一年便有的,但我出生當時便是在軍營中。”
“而依您所說,慕淵是用毒的高手,而他的可能性卻也是最大的。”
“父親,我不清楚這毒毒發的時間,和毒發會不會致命,但我不想我的命隨時掌握在別人手上。”
“所以,我不會離開,也不會遠離皇宮,我會去探出真相,找出幕後的毒手。”
染衡看着眼前的少女,身形嬌小,眼神卻極為清冷堅定,自有一身的堅毅之感,便猶如那個隻身來到敵軍營帳中的女子一般。
“如果你決定這麼做的話,那我只能盡最大努力掩藏你的身份,護你周全了。”
但染衡又復而垂下眼眸,不敢去看染朝辭與他心中那深刻下的眼眸一般的眼睛,“但,如果有一天,你要殺皇上,或是做任何危害嘉岳的事情,我作為嘉岳的將軍,是會阻止你的。”
“我知道。”染朝辭只是淡淡道,心中卻沒有絲毫的不甘或是對於染衡的怨恨。
自古以來,臣忠於君,染衡作為一個古人,有這樣的心理實屬正常,而且嘉岳也對於他來說更是他所要守護的家園。
染衡十五年前從軍營中將自己帶出來,沒有讓自己或是死,或是成為皇帝的禁寵。
而這些年來,染衡對自己也是真心誠意,寵溺的讓自己的孩子都心生嫉妒……自己便已經要感謝他了。
“小姐,夜深了。”流茵對着窗邊的那個身影輕聲說道,小姐已經在窗口站了很久了。
染朝辭沒有回答,目光落在手腕上,其上的紅點還在以極其緩慢,卻還是可以看見的速度一點點移動,如果不是哥哥告訴自己,自己可能都不會知道……
天生的筋脈閉塞,只要修鍊內力便會微微悶塞的胸口,一開始自己還以為這副身體是天生的廢物之身,沒想到竟在十多年前之時便被下了一種叫“錯情”的蠱毒。
錯情,錯情,到底是說自己錯過感情,還是在嘲諷這本就是份錯誤的感情呢?
染朝辭冷笑。
不過,這種蠱毒分為母子蠱,自己身上的是子蠱,而惟有找出母蠱,讓母蠱吞噬子蠱才能解開此毒……
可是,母蠱會被慕淵放在什麼地方呢?
望向那輪幽涼的圓月,猶如望見了那個深不見底的宮殿,看來…要更加接近慕淵才行了……
“熄燈。”清冷的聲音飄散在夜風中,天地陷入一片黑暗之中,猶如深邃的漩渦,幽森詭魅。
“小姐,你的茶,小姐?”
“放下吧。”染朝辭回過神來淡淡說道,自己這些天都在想關於身上的蠱毒的事情,出神的頻率也是越來越高了。
“流玉吵到小姐了嗎?”或許是染朝辭的表情有些冷然,一旁的流玉局促地說道。
“沒有,你這幾日與流茵相處的怎麼樣?”
染朝辭捧起茶碗輕飲一口,清新的茶香讓本有些緊張的大腦便舒適了一些。
眼前的流玉便是之前給染朝辭前來報信的小桔,那天過後,染朝辭便讓流茵將她提至房內,學了一些規矩后,便可以在自己屋內行走了。
目光落在眼前的穿着新衣有些羞澀,臉上卻還是明顯的穩重的流玉身上,很好,沒有家人,便沒有牽挂,自己很多時候事情都需要與流茵幻櫻去處理,扶雲院這時也不能亂套。
“流茵姐姐交給了玉兒很多事情,流玉都學會了,一定會為小姐好好辦事的!”
流玉臉色有些微紅的笑了笑,自己在府內自從帶着自己的媽媽死掉后,便天天被欺負,現在能被小姐提至房中,便沒有人敢欺負自己,這已經是小姐對自己天大的恩賜了。
“那便好,下去吧。”染朝辭點了點頭,便讓流玉下去。
雖然看出了流玉眼中卻自己的感激與尊敬,但也並不代表現在便能將自己的事情完全讓她知道。
“小姐,您最近臉色都不怎麼好,就少喝一些茶吧。”
流茵開口道,看着染朝辭的目光卻是有些擔憂,小姐自從知道自己身上被人下了毒后,心情便顯而易見的冷郁,這兩個月每天便是在沉思,睡覺的時間也晚了很多。
以小姐的性格,她最厭惡被人掌控,現在這般沉鬱卻也很正常,但…自己還是不想看到小姐這個樣子……
“小姐,有辦法可以再進宮了!”驚喜的聲音從門外傳來,而染朝辭眸光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