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回憶之殺

第一百一十一章 回憶之殺

“清酒有清酒的味道,濁酒自有濁酒的味道,且不說相配,即便是溶上一滴也會改變他最原本最美好的味道,夜王覺得呢?”

染朝辭垂眸看着覆著自己的那隻手,開口道。

“是嗎?”慕梓夜溢彩流蕩的眼眸暗了暗,舉起酒杯卻是淡淡地笑了一聲,“倒是本王不懂了。”

看着放開自己的手,扔開酒杯,直接端着酒壺半闔着眼喝着的慕梓夜,染朝辭卻是默然無語。

從一開始或許沒有發現慕梓夜的心意,或許是自己已經發現卻選擇忽略。

可以是自己自私吧,對於慕梓夜這樣一個符合自己心意的朋友,自己真的不想失去。

如果從一開始便拉開與他的距離,便也不會發展到如今的地步……

這樣的慕梓夜就像那壺變味的酒,失去本來沁人芬芳的原味。

他贈自己予信任與幫助,可是自己卻沒有任何該有的回報。

“夜王殿下,蘇某還有些事,失陪。”染朝辭起身。

自己現在選擇遠離的話,是不是能夠讓慕梓夜回到最初的樣子呢?

“你有什麼事?”身後有一具修長漫着媚香的身軀覆上,濃濃酒香的氣息攏在染朝辭的鼻間,平時妖嬈媚然的聲音卻是有些微涼的感覺,“回去準備嫁妝?”

染朝辭也並未覺得有多麼驚訝,蘇齡的這個身份雖然自己從未告訴過慕梓夜,但平時慕梓夜來醉霄樓時,自己與他說話相處的方式,卻是沒有改變。

慕梓夜不能認出來倒是才會讓染朝辭覺得驚訝。

只是,不能再讓情況這麼發展下去了……

染朝辭用上些許力氣,想要將慕梓夜輕環在自己腰間的手拉開,卻是絲毫動彈不得,因為慕梓夜用上了內力。

“夜王殿下,放手。”染朝辭扣住慕梓夜的手腕,聲音冷淡。

“夜王殿下?”慕梓夜在染朝辭耳邊笑了一聲,卻是有些涼意,俯首在染朝辭的耳邊,聲音迷離,“小朝辭,你為什麼要避開本王?”

染朝辭沉默,“慕梓夜,我馬上將是你的三皇嫂,難道不該避開你嗎?”

自己本就不善於去處理這種感情上的事情,也不知道怎樣的做法是對或是錯。

但是,染朝辭本就是個極其自私的人,對於現在的慕梓夜,惟有用這樣的方式,才能讓染朝辭的內心不再起任何愧疚之心。

“噓,小朝辭,本王很討厭你的這個自稱。”

慕梓夜輕輕在染朝辭耳邊道,流蕩的聲音微涼。

“小朝辭,你說你醉霄樓現在有多少客人?”

身後的慕梓夜忽然來了一句,手卻漸漸地放在了染朝辭的耳後,染朝辭目光微沉,因為慕梓夜所放的位置是自己所貼的人皮面具可以撕開的地方。

“你說如果本王現在撕開你的人皮面具,醉霄樓下的客人看到你和本王現在的樣子,會有什麼樣的想法呢?”

“如果這個消息傳到父皇的耳中,會不會便改變主意,立你為夜王妃呢?”

落在自己耳邊人皮面具接口處的手正在輕輕拂動。

染朝辭卻沒有任何動作,聲音卻是如在陳述一個事實,“慕梓夜,你不會。”

耳旁的手忽得一頓,似是有誰微微失頓了呼吸,攬在自己腰上的手一緊,慕梓夜的頭便輕靠在自己的肩頭。

“呵,本王不會……”慕梓夜緊靠着染朝辭的身子輕微顫動,似乎是在笑。

“是啊,本王不會,本王怎麼會呢?”

慕梓夜媚眸中滿是笑意,拂在染朝辭耳邊的手落下,目光落在自己的手掌上。

明明可以撕下她的面具,明明可以就這樣將她變作自己的王妃……

可是,自己居然會不願……不願將這種心計,不願將慕梓夜素來有出必有得的規則用在她身上。

“小朝辭,作為交換,你是不是應該給本王一個機會?”

染朝辭微頓,“慕梓夜,情之一字,天下最苦,和一個將心封閉起來的人談論感情,這個機會你要之何用呢?”

“情之一字,天下最苦……”慕梓夜輕聲喃道,情?苦?

眼前似乎又浮現出那個穿一襲紅衣,明艷若花的女子,長長的裙裾在自己面前如流水般劃過,自己盯着時總是會不自覺地走了神。

那是自己的母妃,後宮最嬌媚的女子,只要她一笑便可以壓過那開得如火般盛麗的芍藥,牡丹。

可是,她卻如所有後宮中的女子一般不受寵,可以說是更加不受寵,因為父皇當時最喜清麗淡雅的容顏。

自己也曾看着母妃出神又期盼地盯着,永遠沒有那襲明黃色龍袍出現的宮門問過,為什麼自己從沒有見過父皇。

“因為夜兒的父皇是當今皇上,嘉岳百姓都要操勞,所以才會忘記來看夜兒了。”

自己不過五歲,當然會忽略母妃淺笑溫和的容顏下,眼眸中的悲傷與發自心底的落寞。

梓夜,子夜,這名字也不過是父皇喝醉之後,無意臨幸母妃的時間,什麼都沒有,只有一個種在心中,能夠不時拿出來溫暖的回憶的代表。

後來怎麼了呢?

自己從未想過,久立宮中卻從未得寵的母妃也會被人嫉妒。

貞嬪?那個妃子,自己是要感謝她,還是要報復她?

那是父皇三十歲的大宴,自己怔怔地看着身着一身舞女裝,露出纖細白嫩的腰肢,在冬日冷得有些發抖,卻依舊掩飾不住眼底深深流露出的笑意的母妃,美的驚人。

自己知道,但卻拉不住,卻留不住母妃。

即便自己當時只有六歲,卻仍舊知道,宮中未被邀入宴席的妃子皆不能入殿。

貞嬪所說的安排一個舞女的位子給母妃,只不過是因為她沒有子嗣,想要奪去自己而已。

母妃也同樣知道,可是卻仍舊不能拒絕,或者說無法,捨不得拒絕。

因為她想把最美好的姿態獻給那個奪走她一整個心神的男人。

即便他也許不會看,但她能看着他便好了;或許她最後會遭受懲罰,但也不會像那冰冷又黑暗的夜晚一般,至少這次是真實存在過他的生命中。

作為幾乎是被忽略不計的自己當然不能去,自己怔神地看着母妃五年來第一次舒展開的眉頭,如一隻翩飛的驚鴻一般踏入那晚的雪中,漸漸隱去,只留下一殿母妃身上常有的海桐花的香味。

而自己便搬了一個小小的板凳,坐在殿門口,直至睡着,再醒來時,卻不是母妃輕柔細膩的雙手,也不是熟悉的宮殿。

面前是自己自記事以來六年未見的父皇,他走下了那張寬大而又尊貴的椅子,拂上了自己的頭。

第一次看見他臉上溫柔而又慈愛的表情,自己只覺得滿屋的寶石黃金亮得晃眼,只想和母妃一起回到那個狹小卻又溢滿着母妃身上海桐花香味的小殿中。

“王才人不惜以命護駕,追封為王貴妃,以貴妃儀式下葬,其子慕梓夜付予貞嬪撫養……”

以命護駕,追封,下葬?自己的母妃?

當時或許是因為太多人,又或許是因為自己根本不能理解那從父皇口中說出的晦澀難懂的旨意。

自己很安靜,沒有哭,也沒有鬧,只是安安靜靜地走向了那個給自己母妃安排舞女位置,此刻卻撕心裂肺地嚎哭的貞嬪。

貞嬪對自己很大方,所以自己便拿着她宮中的飾品,買通了看守母妃失身的侍衛,宮女,嬤嬤等人。

進入了停放着母妃屍身的房內,母妃身上是一件極為繁複華美的衣裙,帶着華貴眾多的頭飾,容顏依舊如畫,卻永遠地失去了生機。

抬手拂過母妃安詳着睡着的容顏,漸漸地劃過母妃的腹部,聽說,刺客是用長刀刺向父皇……

母妃一向是很怕痛的人,給自己繡衣服的時候,總是被針刺得皺眉……

那麼長的刀,肯定很痛,指尖最後停在母妃仍舊微微上揚的唇角,母妃為什麼會笑得這麼滿足,這麼安詳呢?

這便叫情嗎?自己漸漸放下手,轉身,一腳深一腳淺地踏着漫過腳踝的大雪。

冰冷的雪化作水沁入自己的鞋子,這便是母妃追求的情嗎?

為了一個從未愛過自己的男人,用上生命去換取那不過一瞬的溫柔,沒有多餘的回顧,不求回報,不求任何的多餘……

這樣的情,慕梓夜不懂,也不想要!

貞嬪撫養五皇子四年,一日在一次宴會上,五皇子慕梓夜突然暈倒,被查出身中慢性毒藥,毒藥從貞嬪的抽屜中查出,貞嬪廢入冷宮。

五皇子慕梓夜,感其幼年喪母,十歲封夜王,賜王府一座,俸祿千兩,可住宮中或為王府,成為嘉岳朝第一個享有如此特權的皇子。

半眯着眼靠在新王府內的軟塌上,火盆中燃燒着自己與貞嬪死對頭的惠妃的信件。

忽得又想起母妃唇角的笑容,輕輕勾唇,等價交換多好,完全的付出最後又能得到什麼?

憐憫?同情?最後反悟的溫柔?能夠接受的卻都已經不在了,這些有什麼用呢?

…………

直到那天,皇宮後花園中,那個女子身後是一片海桐花,明明是全然不同的面容,她淺笑一句,卻是讓自己以為是母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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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亂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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