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哥》番外十五:或許她真的要死在這裏了
《南哥》番外十五:或許她真的要死在這裏了這一覺睡的太久了。
藍昭再醒來時,已經是正午,窗外陽光正盛,一束刺眼的光線透過窗紗縫隙灑進來,將空氣里的灰塵照的清晰無比。
她神智還不太清晰,只覺得胸口悶悶的,有些喘不上氣來。
想要吸幾口氣,嘴剛咧了個口子,一陣撕扯的痛意。
被這痛意一激,她清醒了大半。
感情她喘不上來氣來的原因,是嘴被人拿了膠條封住了。
她下意識的伸手要去撕那膠條,可這手,卻沒能抬得起來。
似是被什麼縛住了,牢牢的縛在床板上,動一下,那東西硌的她手腕都疼。
什麼人?
就算安眠藥藥效還未過,她腦子不太利索,來自殺手的本能,還是叫她嗅到了一絲陰謀的氣息。
有人要害她?
不像,這人沒有殺意,只是將她困起來,倒更像是......
她心頭一跳,猛然響起昨日,臨行前,蔣南曾來她的房間囑咐過她,叫她好好看管蔣佳然,尤其是注意她這幾日的行蹤。
蔣佳然......
她忽的扭頭看向放在床頭的水杯,昨夜,她正是喝了這杯中的水,才昏睡過去的。
雖然這水不是蔣佳然端來的,但卻是這古堡里的人端來的。
既是這古堡里的人對她下的手,那麼幕後主使一定是蔣佳然。
古堡戒備森嚴,外人,插翅難進。
這古堡里,也只有蔣佳然一個人有將她困住的動機。
因果緣由明了了,藍昭整顆心都懸了起來。
那女人現在可能已經逃了。
這意味着,她沒有完成蔣南交給她的任務,等蔣南回來,免不了一番責罵。
她嘆一口氣。
不過,現在還不是想這個時候,現在,最要緊的是解開她身上這束縛,出去把那女人給找回來。
嘴被封,只能發出如蚊蠅般的低哼聲,這古堡的隔音效果好的不得了,這麼屁大點聲音根本傳不出去。
手臂被縛住,她又睜不開。
現在,她唯一能用的,只剩下腿。
藍昭抬腿,將床上的床墊床單一股腦踹下床上半截,露出冷硬的床板來。
她用腳去蹬,去磕床板,儘可能的製造出較大的響動。
不知過了多久,整個腳掌都麻了,門外才傳來響動。
是個古堡里的僕人。
“藍小姐,怎麼......”那僕人人未進聲先至。
可不過剛剛推開門,這聲音就夏然而止,那僕人瞪着一雙眼愣在原地。
這個時候還愣在原地做什麼?看不到她急需幫忙嗎?
藍昭說不出話來,只能哼哼。
哼了半天,那僕人還愣在那裏。
藍昭翻了一個白眼,用力的踹了一下床板。
她確實是用了力了,這聲響亮的很,那僕人一瞬間從怔愣中回過神來,匆匆忙忙的走過來:“藍小姐。”
藍昭垂了捶眼皮,又哼了兩聲,示意那僕人把她嘴上的封條給撕下來。
那僕人這會兒清醒了,一眼便領會她的意思。
“撕拉——”
膠條利索的給扯了下來,從頭到尾動作流暢沒有任何的停頓。
這膠條粘的時間挺久,這會兒早牢牢粘在藍昭的嘴上,這麼一撕,活生生帶下來一層皮,疼的她嘶啞咧嘴的。
足足緩了好一會兒,才能活動。
藍昭倒吸一口涼氣,看向那站在原地的僕人:“去,給我去古堡外找個守衛過來,順帶找跟細鐵絲。”
她方才觀察過了,縛住他的,是手銬。
手銬鎖芯窄,用細鐵絲就可。
那僕人應聲出去了。
大概等了十來分鐘,有人推門進來。
蔣南手下的人各個英勇善戰,出類拔萃,都是這世界上一頂一的高手,尤其是被派來守護古堡的人,那更是箇中高手。
開手銬,不在話下。
那男人走過來,很輕鬆的,將手銬打開來。
手腕處已經勒出一道紅痕。
藍昭裹着被子坐起身來,垂眸揉了揉手腕,吊著眼尾看那男人一眼:“昨晚有沒有見到一個女人從古堡離開。”
“沒有。”
沒有?
那女人可能還在這古堡中?
她冷冷下令:“派人給我在古堡里搜夫人的蹤跡,立刻馬上。”
她在很小的時候被蔣南收養,養在身邊,從某種程度上來說,蔣南視她為親生女兒,這古堡除卻蔣南,地位最高的,就是藍昭。
那人很快領命,離開。
藍昭一把扯開被子,女人姣好的身形暴露在空氣里,她赤腳踩在地上,從方才散落半截的床單里翻出衣服,套在身上。
穿好衣服,沒有任何遲疑的,她拉開房門去了主卧。
環視一圈,似乎一切如常。
主卧擺設同昨日無異,甚至於那件掛在衣架上的連衣裙,都如同昨日一般,沒有一絲褶皺。
那件連衣裙是蔣佳然的。
紅色長裙,如同綻開的花。
那女人最喜歡這件艷麗的裙子,可她沒帶走這裙子。
她雙手環胸凝視許久,上前一步,走到衣櫃前。
拉開。
成排成排的衣物,有一多半都是裙子,自從沒了雙腿后,蔣佳然格外迷戀裙子,尤其是長裙。
可現下,這些,都整整齊齊的擺在衣櫃裏,沒有半分動過的痕迹。
她蹙眉,這女人真沒走?
可她看過了,這古堡里是少了人,紅姐不在,一直在她身邊照顧的張姐也不在。
那水,昨晚就是張姐端給她的,她這才沒設防中了記。
可這紅姐,平日裏這個點她應該在做飯,可方才經過廚房的時候她掃了一眼,根本就沒有人影。
不對,來自女人的第六感告訴她,這女人不在這裏了。
她站了幾秒,像是忽然想起什麼一般,忽然朝着裏屋衝過去。
電視幾何牆下,有台年代古遠的木櫃,用的是上好的紫檀木,那裏面有一個抽屜,放着蔣佳然的護照等。
蔣南曾讓她注意着些。
她抽屜平日裏是被鎖起來的,鑰匙收在蔣佳然那裏。
她猜不到她會把鑰匙放在哪裏,她尋了鐵絲來。
這開鎖的技術,是每個黑手黨黨徒都必須學會的事情,這是入門的基本。
她打開那鎖,拉開抽屜。
把抽屜上上下下,來來回回,翻了個底朝天,都沒能找到蔣佳然的護照,身份證等。
她頓了一瞬,猛地站起身來,朝外跑去。
整個古堡現在都亂鬨哄一片,所有人都在找蔣佳然。
藍昭站在一樓的客廳里大喊一聲:“都停下來!”
她的嗓音嘹亮有穿透力,這麼一喊,大部分人都停下來。
他們茫然的看着她,藍昭掐着腰站在原地:“不用找了,她走了,現在一半人跟我去機場,一半人繼續留在古堡里守着。”
她隨手一點,指了十來個人。
一行人浩浩蕩蕩的朝着機場出發。
早在三個小時前。
機場。
登記時間要到了,機場大廳忽然響起廣播聲,廣播的大概意思是,因為這突如其來的大雪,航班延誤,這暫停的航班裏,有一趟,正是蔣佳然和紅姐乘坐的那趟。
蔣佳然和紅姐商議了許久,決定等等,順帶找個地方休息休息。
一夜的顛簸勞累,兩人都有些疲憊了。
就在機場找了休息室。
這麼堪堪一休息,時間過去了幾個小時。
吃了點東西,紅姐去詢問航班信息。
結果不難預料。
經過一夜,這場雪絲毫沒有要挺的跡象,反而下的愈發的大了。
機場大廳外,所有的一切都被白雪覆蓋起來,像是一個冰雕玉琢的冰雪世界。
冷氣一陣陣卷着雪花飄進大廳。
這天氣,愈發的冷。
飛機根本不可能起航。
可時間不能再拖了,蔣佳然掐指一算,這個時間點兒,藍昭應該是醒來了,應當馬上就會找到這裏。
她必須暫時先離開這裏。
最後,她決定,先坐汽車離開這個城市再說。
餘下的,再作打算。
紅姐打電話召回了原先的汽車司機。
雪天路滑,就算是汽車,也行駛的小心翼翼。
很久,才離開紐約地界,駛入一座不知名的山。
山是盤山路,一條陡峭的路,不知蜿蜒至何方。
道路前方是白茫茫的雪,一眼望過去,滿眼的純白。
汽車晃晃蕩盪,像是沒有盡頭。
蔣佳然始終看着窗外,眼底沒有一絲情緒,整個人冷的如同外面的雪。
她和紅姐坐在最後。
紅姐壓低聲音問:“夫人,你覺得,我們會不會被抓回去?”
蔣佳然沒有回頭,她出神的看着窗外。
她看着這茫茫大雪,忽然想起小時候。
那會兒她不過七歲,江衍十二歲,她記得,那年的雪下得特別大,她和江衍在江家別墅的院子裏堆雪人,臉凍得通紅,手也凍的通紅。
那天,江衍堆的是一個小公主,她手笨,本來想堆個小王子,卻堆成了小矮人。
她皺巴着一張臉盯着江衍快要哭出來。
江衍抬手颳了刮她凍得發紅的鼻尖:“傻瓜,你還記得童話故事裏,白雪公主最後跟誰幸福生活在一起了?”
“小矮人。”
“嗯,你正好堆了個小矮人。”江衍站在白瑩瑩的雪地里,一雙眼亮晶晶的看着她,好像會發光。
她咯咯的笑了,撲進他懷裏。
雪地上滑,江衍一下沒站穩,摔倒在雪裏。
她就那麼直直的扎進他懷裏。
那天,漫天紛飛的雪花里,她伏在江衍胸口前看着江衍,她說:“江哥哥,我長大以後要做你的新娘子。”
從那個時候開始,她就中意江衍了。
她好想他。
好想再撲進他懷裏,問他一句,阿衍,我回來了,你還願意娶我嗎?
只是不知,有沒有這個機會。
她希望有。
不知過了多久,紅姐以為蔣佳然沒聽清,準備再問一遍時,蔣佳然輕輕的吐出一句:“不會。”
她會離開這裏,一定會。
就算,是死。
她話音剛落,汽車忽然猛地顫了一下。
兩人猛地抬頭,一瞬,都瞪大了眼睛,愣在了那裏。
前方,是連着撞在一起的三輛車,其中有一輛,大半個車身都墜下盤山公路,撞破護欄搖搖欲墜的掛在那裏。
如果他們這輛汽車撞上去......
紅姐身子一抖,轉過身將蔣佳然的身子環在懷裏。
她的懷抱寬厚,蔣佳然恍然間感到一股從未有過的暖意,這一刻,紅姐給她的感覺,像是一個母親。
她生來就是棄女,無父無母,扔在路邊,被蔣家撿回去。
母愛,有生之年,從未感受過。
不知為何,她有些想哭。
她回抱住紅姐。
男人已經死死踩下剎車。
“嚓——”
漫長的輪胎與地面摩擦聲之後,車身猛地朝前一甩,再往後一貫,停住了。
此時,車頭距離前一輛車的車尾只有五公分。
蔣佳然和紅姐鬆開手,對視一眼,心有餘悸的鬆一口氣。
這路是不能走了,前方全被堵了。
現在,只有兩個選擇。
要麼,是按原路返回,要麼,是繼續步行向前。
原路返回,無異於自投虎口。
不管前面有什麼,他們似乎都只有一個選擇了。
紅姐扶着蔣佳然下車,男人從後備箱拿出拐杖和輪椅。
蔣佳然坐進輪椅,紅姐從男人手裏接過拐杖。
盤山公路,大雪紛飛,狂風肆虐,吹的人臉都疼。
蔣佳然和紅姐跟男人道過謝,轉身繼續朝上走。
這路漫長無比,不知什麼時候是個頭。
可他們必須往前走。
回頭,等待他們的可能就是萬劫不復。
風一程,雪一程。
不知前路可兇險。
他們踏着這厚重的雪,迎着風,走的艱難萬分。
這一走,就是兩個小時。
風越來越急,雪越來越大,將人渾身都要凍僵。
可放眼望去,長路漫漫,沒有盡頭。
紅姐的喘息有些急促。
蔣佳然按住她的手:“別走了,歇歇。”
兩人在道路旁的護欄邊停下。
蔣佳然依舊坐在輪椅里。
紅姐腿酸了,她索性在路邊蹲了下來。
盤山公路,空無一人。
誰會在這樣的天氣選擇來送死?
大概,這裏一直不會有人來了。
蔣佳然把手放在膝蓋上,一下一下的絞着,她垂眸去看紅姐,這樣冷的天氣,她額角居然出了一層汗。
她一定是累壞了。
愧疚,無聲蔓延。
這一瞬,蔣佳然突然有些後悔。
離開古堡時,她曾許諾紅姐,不會叫她跟着她吃苦,可現在,她不是跟着她吃苦又是什麼?
她眨了眨眼,許是有雪花飄進眼睛,有幾分酸澀,她伸出手,落在紅姐的肩頭,她問:“紅姐,你後悔嗎?”
紅姐猛地抬起頭來:“不後悔,我在,還可以照顧夫人,我若不在,夫人要怎麼往前走。”
蔣佳然看到紅姐頭頂的几絲白髮,她什麼時候生出了白髮?
眼裏有什麼在晃,像是很快要掉下來。
她仰起頭,深吸一口氣:“紅姐,你回去吧,順着這裏往下走,找那個男人來接你。”
她沒有理由叫她跟她一起受這苦。
紅姐不敢置信的看着她:“夫人,你趕我走?”
“我怕......”我怕我們都死在這裏。
她不會回去。
從出來的那刻起,她就沒想着再回去。
就算死在這漫天大雪中,她也不會向蔣南求救。
去他身邊,比死叫她更痛苦。
可紅姐不一樣。
她待她這樣好,她不可能叫她同她一起死在這裏。
“怕什麼?”紅姐抓住她的手:“夫人,我知道你在想什麼,可倘若你出了什麼事,我隻身一人回去,少爺還是不會饒過我的。”
“紅姐......”
紅姐站起身來:“好了,我歇好了,我們繼續往前走吧夫人,這路,總會走到頭的。”
蔣佳然知道自己勸不動了,也就沒再說話。
她把自己的圍巾摘下來遞到紅姐手裏:“你把這個戴上,天冷。”
紅姐遲疑幾秒,到底不忍拒絕蔣佳然好意,戴上了。
這天,到底是冷的,再出個汗,可能會感冒。
兩人繼續一路前行。
天漸漸黑了下來,前方的路,看不清了。
可四下里依舊沒有一個人,只有在不知名的遠方,零星閃了燈火。
那裏,應該是盤山公路的盡頭。
可要走到那裏,他們或許還得走一天。
從未有過的絕望。
一天沒進食,又是長途跋涉,兩人都累到筋疲力竭。
輪椅停在路邊,停在一片黑暗中,停在一片凄厲的風聲中,孤零零的。
一整天保持同一個姿勢坐在輪椅上,殘肢已是不舒服,再加上雪花滲入衣服,有潮氣和水汽鑽進皮膚,這會兒,截肢面已經開始難受。
似乎是有些發炎了。
蔣佳然緊緊抿着唇,忍受着細微的刺痛。
紅姐見她嘴唇發白,已經開始乾涸。
一天不吃飯尚能忍受,可不喝水,身體會受不住的。
紅姐看她一眼:“夫人,我去尋些乾淨的雪來。”
蔣佳然懂她的意思,沒攔着她。
一會兒,紅姐手指發紅的捧了一塵不染的雪回來,這樣的天氣,這雪在人手掌中不會很快融化。
蔣佳然確實是渴了,就着紅姐的手嘗了幾口。
雪有甜意,入口即化成水,流進胃裏,冰冰涼。
紅姐自己也吃了些。
雖然冷,但喉嚨好歹不那麼難受了。
到底是雪,這不一會兒的功夫,紅姐五指凍的紅彤彤的,她把手拿在嘴前,呵氣。
白色的霧氣在暗夜裏飄散開來。
風雪依舊在下着,像是不知疲倦。
這天地間,寂靜的沒有一絲生氣。
蔣佳然看着那白色的霧氣升騰再消失在風裏,沉默幾秒,側過身子,從屁股下費力的將坐墊揪出來,遞給紅姐:“坐這個歇一會兒。”
“謝謝夫人。”
紅姐坐了下來。
誰知,這屁股一着地,困意陣陣襲來。
不一會兒,她竟睡著了。
蔣佳然睡不着,殘肢處的痛意愈發的變的明顯。
她盯着護欄下深不見底的深淵,一雙眼像是濃的化不開的墨。
這次,或許她真的要死在這裏了。
真是可笑,當初她知道自己雙腿被炸飛想死時,沒死成,這會兒她拼着一股氣想要回去找江衍時,卻好像要死在這大雪中了。
她抬眸。
天空一片暗沉。
她心底聲嘶力竭的問,老天,你為何待我如此不公?我到底做錯了什麼!
可惜老天沒有給她回答,只有無數的雪花落盡她眼眸,最後,凝成一滴晶瑩的淚珠,從她眼眶裏滴落下來。
老天從來不會給任何人回答。
這世上有一個詞叫宿命。
以前她從來不相信宿命,可現在,這現實叫她不得不相信。
她生來被拋棄,後來被收留,戰戰兢兢的長大,再後來,她愛上一個人,可偏偏有一個男人不知從何處冒出來,打碎了這一切。
她愛江衍,蔣南愛她,可他們誰都愛而不得。
何謂命。
這便是命。
興許,她這一生都註定得不到幸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