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歸心
第七章歸心“柏玥姑娘？”穆霓凰手中翻書的動作一頓，抬頭看自己的幕僚，劍眉微皺，“靖王還好說，想來是為了林殊哥哥再祭一次，那慶國公府的柏姑娘是為何？”
幕僚拱手，他亦是不清楚。
穆霓凰把名冊翻到女眷的那一欄，慶國公府來了兩個人，一位是母親生前頗有往來的老太君，另一位則是柏玥。柏玥是老太君臨時起意帶過來的，她的名字本不在名冊上，是她到了以後，自己添上去的。
柏玥兩個字寫得相當好看，特別是娟麗修長的玥字，形象宛若彩雲捧月，像是一幅寥寥幾筆盡顯神韻的畫。
“你去查一下，這個柏玥到底是誰的人。慶國公府如今已然是譽王黨羽，我們還是要小心應對，千萬不可踏入奪嫡這趟渾水。”穆霓凰冷靜地吩咐。
幕僚領命而去。
穆霓凰一個人盯着名冊上的“柏玥”二字，久久不能回神。
柏玥並不知道自己去而復返的事情被霓凰郡主發現了，她正坐在書桌前給梅長蘇寫信。
明媚的燭光灑在書桌上，形成溫暖而柔和的光圈。柏玥偶爾下筆，偶爾沉思，偶爾望着燭光發會小呆。
除了照例的好好吃飯、好好睡覺、好好喝葯，這次的信里還能添一點長蘇哥哥感興趣的事。霓凰郡主也好，靖王蕭景琰也罷。長蘇哥哥雖然每十天能得到一次關於他們的消息，但總不如親眼見見來得放心。於是便把入穆王府見霓凰郡主和靖王殿下的事情一一說了。
霓凰郡主雖然悲傷但精神依舊很好，靖王殿下倒是比兩年前在燈會上看到的那次瘦了不少，領兵的風餐露宿堅硬了他的臉部曲線，似乎是更帥氣了。
寫到半夜才磨磨蹭蹭地把信寫好，想到明天大早就要送出府去，柏玥也就把信擱在桌子上，自己回到床上睡覺去了。
哎。果然還是江左盟的床舒服呀。
迷迷糊糊地睡過去，一睡就睡得昏天暗地，直到清晨門外的嘈雜把柏玥驚醒。
“就算玥妹妹還睡着，我還不能進去等她醒嗎？”
這個聲音分明是柏珠的，她大清早的怎麼過來擾人清夢？柏玥鼓着包子臉，略略睜眼抬頭，朦朧的視線中驀然闖進來一個人。
是柏珠。
柏玥瞬間黑了臉。沒想到柏珠現在在慶國公府里已如此囂張，連自己身邊最得力的展眉都攔不住她了。
“玥妹妹怎麼還在睡覺？”柏珠本以為門口那個丫鬟是誑自己，沒想到柏玥是真的還在睡覺，頓時有些尷尬，進退不是。
柏玥也懶得和她計較，由展眉服侍着慢慢起身。一邊撥弄她的長發，一邊問柏珠：“珠姐姐無事不登三寶殿，有什麼事情直說吧。”心中暗暗想，無非是為了前天晚上譽王拔劍的事情，柏珠果然是已經把自己完完全全當成譽王府的人了。不過自己無意和譽王糾纏，額頭上的傷也不重。只是要養一段時間才能恢復如初罷了。
“前天晚上殿下無意間傷了玥妹妹，心中十分懊惱苛責，於是吩咐我過來看看妹妹。還希望妹妹大人有大量，不要怪罪於殿下才是。”柏珠笑着示意丫鬟把帶過來的禮物放到書桌上。
那放禮物的小丫頭看到桌子上的信，心下好奇，不由地多看了幾眼。
柏玥聽柏珠的話里話外都在刺探她和譽王的關係，藉著起床氣冷笑道：“我有什麼事情也輪不到譽王來關心。”
柏珠雖然被柏玥的話刺得臉紅，但心中的大石頭總算落了地，無論譽王怎麼想，柏玥是絕對不喜歡譽王的。
達到目的，也不多留，柏珠施施然帶着自己的丫鬟走了。
這就是柏玥不喜歡慶國公府的原因。看着柏珠像打了勝仗一樣離開，柏玥的臉愈加黑了。在柏玥的心目中，琅琊榜的世界是專門為像長蘇哥哥這樣的人建造的。
隱忍智慧的梅長蘇，有情有義的蕭景琰，銳麗明艷的穆霓凰，瀟洒快意的藺晨。琅琊榜的世界，該是他們的世界。
柏玥想進入的，是他們的世界。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睡在令人作嘔的慶國公府，看着柏珠自以為是的鬥法，每天最有趣的事情就是等待廊州方向過來的書信。
好想迴廊州。
柏玥讓展眉把桌子上的東西都收拾掉，自己伏在書桌上，重新打開了給梅長蘇寫的信。
從頭到尾通讀了一遍，柏玥在末尾處把譽王的事情帶過一筆，最後加了一句：不知廊州清荷，何時映日？
書信到達梅長蘇的手中，聰慧如他，又怎麼會不明白柏玥的心思。想來是柏玥在慶國公府受了委屈，才如此歸心似箭。
梅長蘇在心中嘆氣，他還沒有完全的力量來保護他所珍惜的人。
黎剛從外面進來，見宗主對着柏玥姑娘的信發獃，手中無意識地搓着他棉白衣角。他身後的書柜上整整齊齊地碼着不少珍奇書籍，在這一刻，遠不如他手中小小的一頁新來得吸引人。
“宗主，是藺晨少爺的來信。”
梅長蘇這才把目光聚焦到黎剛身上：“拿過來吧。”
黎剛恭敬地把書信遞上。
梅長蘇一目十行地看完了藺晨的信，覺得事情有些難以把控，譽王蕭景桓派人上琅琊閣問了個非常棘手本質卻非常簡單的問題。
如何才能讓柏業心甘情願地把自家的兩個女兒嫁入譽王府？
這兩個女兒，一個是在金陵風頭無二的柏珠，另一個，怕就是柏玥了。
譽王這個問題的答案其實十分簡單，柏玥一介小小女子，對於譽王這樣心機深沉的人來說，簡直是手到擒來。只是他顧及到慶國公在軍中所代表的勢力，處事謹慎了幾分。
藺晨斷然不會讓蕭景桓如願，已經用琅琊閣不問朝堂之事的理由回絕了。但他依舊給梅長蘇休書一封，讓他早點知道譽王對於柏玥的覬覦。
譽王在琅琊閣這裏買不到答案，並不意味着他沒有其他人可以問詢。譽王身邊除了他從小玩到大的幾個幕僚，最近還出現了一位美艷的女謀士。這位謀士的名字非常好聽，讀在唇齒之間，似乎有千絲萬絲的溫柔。她不僅名字好聽，相貌絕美，手段更是不一般。她還是紅袖招的幕後老闆，所能收集到的消息不亞於立於江湖中的琅琊閣。
她叫——秦般若。
這次譽王上琅琊閣，就是她出的主意。
譽王的這個的問題邊界模糊。既可以說是朝中黨派的拉攏收買，也可以說只是男子對於心愛女子的愛慕追求。
如果琅琊閣為譽王出了主意，那麼以後便可以向琅琊榜請教許多諸如此類的問題。能用錢買到答案的問題，實在是最好的問題。
琅琊閣執意不給答案，也沒有關係。正好說明了琅琊閣的不問朝堂之事，譽王從這裏買不到答案，那為了自己江湖名聲，琅琊閣也絕不會給獻王一些小小的建議。
秦般若到譽王殿下身邊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叫譽王殿下看清楚敵我。不僅立馬拉攏了軍中頗有勢力的慶國公府，還替譽王判斷的不少江湖勢力。
獻王獨木難支，在金陵，已經頗受譽王的壓制了。還好他的母妃越貴妃十分給力，她在陛下枕邊吹的枕頭風，可要比木訥的言皇后說的話要香多了。
藺晨在信中特別地提到了這個秦般若，就是要梅長蘇多加註意。
梅長蘇眼睛一黯，心中已經有了主意。
既然這位秦般若如此厲害，那麼就藉著她的手把柏玥遠遠地從譽王身邊推開吧。要讓秦般若知道，柏玥絕不能待在譽王身邊。
“黎剛，之前藺晨送來為我消除傷疤的玉露痕，往小玥那裏送一瓶吧。”
在慶國公府自怨自艾的柏玥，卻意外地收到了霓凰郡主的邀請。
“柏玥姑娘，我不喜歡彎彎繞繞的說話，相信柏玥姑娘也不喜歡聽彎彎繞繞的話。”穆霓凰的眉眼之間含着虛無縹緲的微笑，“那我便直接問了。”
柏玥灼灼的目光落在霓凰郡主身上，幾分探究，幾分欽慕。穆霓凰自己也覺得好笑，她竟然在一位女子眼中看到了所謂的欽慕之情。
“你為什麼要去家父的靈堂祭拜兩次？”穆霓凰的問題擲地有聲，砸在柏玥的心間。
她知道了，而且非要她給一個答案。
柏玥想了想，回答：“第一次陪着祖母，第二次是為一個故人。”
“哪位故人？”
似乎是想到了長蘇哥哥嘴角含着的溫柔的笑，柏玥以她最溫和的口吻告訴穆霓凰：“林殊。”
金陵縱馬奔騰的林殊，靖王口中別名小火人的林殊，在梅嶺遭遇兵火兩重天艱苦求生的林殊，霓凰郡主的未婚夫——林殊。
穆霓凰的神色一下子凝重起來，她反覆打量柏玥，確定從未在林殊哥哥生前看到過這位姑娘，才心情複雜的開口：“柏玥姑娘以前……”
柏玥聞言急急地解釋：“當年，林少帥和靖王殿下從綁匪手中把我救了出來，我這樣做……只是報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