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南山唐菖蒲
“你，你有話快說，外面還有人。”
要是晏爸晏媽覺得他倆待廚房時間太長一個不小心進來看到就糟糕了，那她可沒臉再回家了。
“你害怕什麼，這裏是我家，沒有別人。”
他知道她心急，就是純熟好玩想逗一下她，畢竟這種太久沒有過的輕鬆心情他一時有些心神蕩漾。
聞海光受不了那種壓人的感覺，撇開頭，“晏林晗，你，變了很多，你以前不是這樣的。”以前要不然就不理她，要不然就會一句話講明白，哪有像現在這樣磨人不清的。
他本來還眉眼柔和的神情，漸漸就淡了下來，眯着眼睛“哦？”了一聲，“那你呢，跑去新加坡這麼多年，變了多少？”
他這句話意味不明，她沉默，他亦不說。
直到外面晏媽在問怎麼這麼久，晏林晗才直起身子，去端剛才已經盛好的湯。
她拿碗的手心密密有一層汗，心裏還在思忖他應該沒有發現什麼吧，他又停在了她身邊，“一聲不吭就走了這麼多年的人，又指望別人能留下來等你多久。”
......
一頓飯吃到後半場顯然更加壓抑，她努力調整情緒讓自己在晏爸晏媽面前表現自然，身邊的晏林晗依舊一言不發，偶爾晏媽問起他行程他會答幾句。
晚上她準備離開晏林晗的家，晏媽還推着晏林晗說：“去送送小光！”
“不用了，這麼近我就當散步自己走回去。”她還真不想和他一起走，但看見晏林晗拿了鑰匙，也不再拒絕，關門，下樓。
“明天，去看奶奶？”
晏林晗沒有帶帽子，大晚上戴帽子也挺奇怪的。小區里晚上還是有人出來散步，他人又高又矚目，總是有路過的多看幾眼。
聞海光應了一聲，眉眼就黯淡下來。
他也不說話，走到了她家樓下，他雙手插進口袋站在一旁，“上去吧，聽我媽說最近小區有幾戶遭賊，晚上睡覺門窗鎖好，你自己小心一點。”
她低頭，心裏翻滾着難受，還是應聲上樓，走了幾步又回頭，才發現他還在原地看她，轉身，咬了咬，快步走了回去。
晏林晗瞧着二樓的燈亮了，才轉身慢慢往回走。從口袋裏拿出手機，周肅未接來電二十一個，他回了個電話給他，那邊已經快虛脫的聲音：“大哥，你答應我今晚回的，可不要賴賬，明天你可是滿戲！還有採訪！”
晏林晗加快了腳步，直接報了個地址，“我這邊的事已經完了，你開車到那裏，今晚我們就走。”
......
南山公墓。
聞海光穿了一條黑色長至腳踝的裙子，飛一吹就隱隱飄動，今天是陰天，黑色讓她看起來更顯清瘦，好像風一吹過就要被壓到的小樹苗。
奶奶的公墓由這邊的親戚定期幫忙打掃，其實中途有一年聞海光回來過一次，那一年她遇到很多挫折，發瘋似地想家，她一個人偷偷跑回國，在外婆的墓前哭了一天，最後是被管理員發現，聯絡到她的家人，這才發現她居然在中國。
奶奶的墓前有一束新鮮的唐菖蒲，秋天雖然沒有夏天容易脫水，但花脫離了土壤和水源的保質期也不會太長，顯然是幾天內有人來過。
唐菖蒲，唐菖蒲......她怔怔地看着這束花，還有自己手裏的，倏然落淚。
以前奶奶就告訴她：“花就像人的一生，有些人明艷奪目燦爛高貴，有些人平凡善良樸素堅韌。我們總認為世人所看見的高峰才叫頂端，其實真正的頂端，都在你的心裏。其實越平凡越細膩，就像這唐菖蒲一樣，懷念，愛戀，康寧，堅固，都包含在它小小的花蕊里，只有用心才能感覺得到。”
奶奶去世的那天她目光獃滯一言不發了一整天，不哭不鬧，像個木偶人一樣。父母在國外趕不回來，這邊的親戚着手安排奶奶入葬的事情，她現在都還記得那一天，大雨，所有人都是哀痛的表情，黑色一片，她跪在墓前沒有撐傘，旁邊人勸她都無動於衷。
晏林晗站在她身邊時也是全身雨水，他半跪在在她面前，拿起她的一隻手，往裏面放了一束唐菖蒲。
“唯有唐菖蒲，她能感覺得到。”
用心懷念。
她死死地握住，嚎啕大哭。
“奶奶......”她眉眼悲傷地撫摸着公墓上那張慈祥的照片，“我回來啦，這麼久沒來看你，你會不會怪我？”
“奶奶，我又見到他了，以前我就和你說過，我好喜歡他，可是現在，我不知道自己到底要怎麼做，畢竟太久了，太遠了，我很害怕......”她看着那束唐菖蒲，眼神飄忽，收緊了手臂捧着懷裏的這束。
她還是在杭州多留了幾天，聞爸的店面裝修進入收尾階段，這幾天親戚沒空她需要過去監督，等回到上海后已經是距離那天一周之後的事情了。
回來之後才得知戚柳巧已經進組準備拍戲，而聞海光所在的工作室這邊又準備啟動開始上班，現下兩個人都是忙，基本是白天她出門戚柳巧才回來，晚上她回來人家下午又過去拍戲了，能抽空也就晚上聊會微信。
聞海光所在的工作室是國內一家品牌婚紗公司旗下的一個工作室，主要負責拍本，出外景，做宣傳。而聞海光的職業正好是類似編導的職位，在根據每個不同系列的婚紗寫出相應的故事之後還要負責前期到後期的拍攝已經製作，近來這個品牌很火，需要人手不夠，她正好是這個專業，多虧了她的導師一封介紹信她才順利進入。
最近手裏比較大的項目就是公司即將推出的一套“月影海面”的婚紗，以海藍、銀白為主的設計，給人深邃沉靜之感，彷彿海面上那映出的銀白月光。
為了打響新品名聲，有足夠的知名度和影響力，他們需要在這一個月內趕出“月影海面”的宣傳文案和宣傳微電影，所以這段時間工作室的人員都在不停地收集材料聯繫演員準備道具以及處理文案劇本。
攝影師小鄭是剛新婚的一個年輕男青年，每次加班都是愁眉苦臉的，“我才剛結婚不久還不給我請假度蜜月！我新婚妻子被我拋棄在家裏知道我有多捨不得嗎！”
男編導在抽煙，斜了他一眼：“晚上回去給你們膩歪的時間，白天就給我好好工作！”
男道具師感嘆：“有老婆的人了不起啊，欺負我們單身晚上還沒人摟着睡覺？”
女造型師在一旁笑得曖昧：“現在什麼沒有，買一個不就好了。”
聞海光聽得一樂一樂的，“看不出來，一個個知識分子，尺度還挺大。”
“我說的可都是大實話，你看我們這群人，誰敢說說自己有沒有男朋友女朋友的？”男道具師指着他們一群人，目光落在不久剛來的聞海光身上：“小聞，你剛從國外回來不久，你先說。”
聞海光想了想：“以前在新加坡讀書時有一個，不過分手了，現在單身。”
一群人“切”了一聲，顯然不太相信。
抵不住一群人挖根刨底，終於一個電話就解救了她，果然目標轉移了，她出去接電話：“怎麼了巧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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