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一塊錢難倒大小姐
那賣大力丸的嗓音好像還在耳邊迴響,楊曉菲不敢再去碰奇怪的藍牙耳機,想大概是自己被變態弟弟逼得也快變態了:“哥,你把這怪東西丟掉吧,我們現在要把心思放在過海關上。”
楊逸明鼓搗了一會兒,發現真是個壞的,也就丟到一邊不再理會。很快到達濱海,離開底艙時楊曉菲鬼使神差地往後看了一眼,藍牙耳機還丟在髒兮兮的旮旯里,連黑工都不要它。她又想起那奇奇怪怪的聲音,疑惑真的是自己幻聽還是?狗子轟她快走:“你他媽又拉在最後,一男一女都空有張嫩臉,真他媽做雞也趕不上硬的!”
到海關后楊曉菲就把這件事拋在腦後,他們捏着手裏的證件排起長隊。按工頭的話說,一般人PS過證件上的照片,有九成概率能矇混過去,他們全憑一個藍殼子務工證,裏面照片除了性別之外都不對版,要是檢察人員正好青光眼加白內障再帶點散光,那他們過關也不是沒可能。
檢查處吵吵鬧鬧得不行,隨着隊伍慢慢往前移動,楊曉菲緊張的心也懸得越來越高,她沒注意到身邊的哥哥楊逸明。船上人縫合傷口的手藝畢竟有限,再加上擠來擠去,好像縫合線繃開來了。他捂着熱乎乎的右胳膊,緊咬嘴唇臉色慘白,心想忍着點熬過去,別再給妹妹添麻煩。
“快看快看,”突然附近幾個男女尖叫起來,“啊啊啊是何令霜!!!”
“我的女神,天哪我今天看到何女神了,嗚嗚嗚我要去買彩票!”
“快快快跟上去,她們肯定是拍完第一季真人騷回來,那集豪華游輪的馬上就要播出啦,我居然看到了真人,我要瘋了,我要瘋了!”就在半分鐘裏,現場由於一個名人的出現導致一片大亂,好多知道消息的粉絲,以及巧合遇見的粉絲統統鬧騰起來,紛紛舉着手機就衝上去拍。楊曉菲毫不知情被人群沖了一下,望着他們歡騰地跑過去。
“天哪,火成這樣?”她想了想,好像是個名人何令霜,知道就是從沒關注。但這些粉絲的尖叫歡呼也太誇張了吧!望見檢察人員也抬頭去看名人,她心頭一喜,現在的混亂正好矇混過關。“哥,現在是好機會,我們想辦法趁人多擠過去。”她拉了一把楊逸明,此刻楊逸明卻緊咬着嘴唇,臉色慘白,被她一碰更是劇痛襲來。
“哥、哥你別嚇我,你怎麼啦?”楊曉菲嚇了一大跳,“不會是傷口裂開了吧!”楊逸明硬撐:“沒事小口子而已,我們快走。”說著就要走,後面哇哇叫的粉絲正好衝上來,撞在他手臂上,他忍不住喊一聲,低頭及肩發遮到臉上,鮮血從指縫裏流出來。
“哎呀,這個帥哥流血了!”旁邊一個大媽大驚失色,楊曉菲咬着牙想拖他先過關再說。可旁邊群眾實在是太熱情,不知誰喊了一嗓子這裏有人受傷啦,兩個工作人員往這邊跑來。千萬不能說是槍傷,眼看圍上來的人越來越多,嘰嘰喳喳問出了什麼事?楊曉菲急中生智望見遠處粉絲熙熙攘攘,哽咽着抹眼睛:“我哥他也是何令霜的粉絲,他平時聽到她的名字,就激動得流鼻血,今天大概是忍着,所以忍到內出血了,嗚嗚嗚我要送他去醫院……”
工作人員也算見多識廣,他們紛紛叫別人讓開一條道,扶起楊逸明就走。他們往前面開道說讓傷者先走,隨便看了一下務工證就過去了。一路讓粉絲們讓一讓,大家幫幫忙。粉絲們也被這狀況給震了,熱愛到流血,那絕對鐵杆啊。
這邊的貴賓通道,何令霜一再要求低調,但行蹤仍被發現,她戴着棒球帽和墨鏡,穿着普通休閑裝還是掩飾不住腰細腿長的好身材,被助理簇擁着趕緊離開,聽到附近有人看到她激動得內出血,不禁往那裏望去。助手護送她快走:“霜姐別擔心,大概哪個粉絲太狂熱了,不會有事的啦。”
那裏兩個工作人員架着個中長發男青年,旁邊跟着個廠妹模樣的年輕女子,只是片刻的側面。何令霜輕輕瞥到一眼,那一瞬覺得好像有點面熟,目光尚未躍過四周的人群,周圍的粉絲吵鬧高呼着阻擋了視線,助理示意趕緊走吧,她即刻匆匆離去。
檢查處這幾天在評選文明先鋒,兩個工作人員很賣力地要送楊逸明去醫院。楊曉菲趕緊要求去最近的地段小醫院就行,理由是便宜。其實她知道去大醫院肯定證件查得很嚴,去小醫院的話容易矇混。
楊逸明被急診收了進去,楊曉菲對他們千恩萬謝:“你們留下姓名和領導辦公室的地址好嗎,我以後要寫表揚信。”那兩人挺高興,還真的寫在條子上。如果有鏡頭能把她拍下來,她肯定會佩服自己的演技,歪打正着還把廠妹演得挺像的。
楊逸明沒有生命危險,傷口裂開流了血,安排一張病床給他輸液和縫合,大概住院一周就能出院。這小醫院也有好處,撈到一個病人算一個,反正收錢治病救人就行。護士登記的時候問他叫什麼,楊曉菲胡謅了一個名字:“金髮財。”
這又增加了一筆不必要的開支,楊曉菲沒想到小醫院的藥費這麼貴,沒有醫療福利只能付全款。定金加上一周的藥物、伙食、護工費用,雜七雜八地都必須馬上付清,她掏了半天才藏在內衣里的兩千塊送出去。上個月她才定製了一套海藍色珠寶小禮服,眼睛都不眨地刷了一萬二,現在拿出個零頭來,小手顫顫抖抖。
兩千塊錢在印鈔機里唰啦唰啦翻動。楊曉菲心情忐忑地等啊等,看看要找回來多少。“找零請當面點清。”噹啷一枚一元鋼鏰兒在櫃枱上滴溜溜打了個轉兒,她的心像胖女人收腰帶那樣嗖嗖往裏緊,我的天哪只剩一塊錢啊!
回到八人病房,護士正幫楊逸明擦拭酒精輸液。楊曉菲站在旁邊心情複雜,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怎麼會落魄到這個地步?手心裏的一塊錢被攥得發熱,與此同時一股冷氣從腳底冒上來,他們總算離開變態弟弟的魔掌,但就靠這最後的一塊錢,能活幾個小時呢?
護士弄好輸液叫家屬簽字:“我們住院的用品只有熱水瓶,什麼毛巾牙刷臉盆都要病人自備,你趕緊準備好。”楊曉菲鬱悶地答應,她只有一塊錢,上哪兒買這些生活用品呀。楊逸明問她怎麼悶悶不樂,楊曉菲頓時綻開笑臉:“哥,他們說你的傷口一周就能癒合,反正我們住酒店都要花錢,你睡在這裏又能治傷又有護工,豈不是一舉兩得?”
楊逸明及肩長發亂糟糟,臉色蒼白地笑笑,他是個典型的大少爺藝術家頭腦,對錢真的沒多大概念,只是關切地問:“伙食我們能一起吃,那菲菲你晚上睡哪裏?”
睡大馬路上,她心裏嘀咕一句,拍拍床沿:“不是有家屬陪夜嘛,我等會就去找何老闆,如果沒找到,那晚上就在床邊湊合一下。”剛說完,旁邊一床的病友老婆就不高興了:“你這小姑娘住在男病房算怎麼回事?”那中年病友笑眯眯地說不介意,他老婆鼻子一哼:“你當然不介意啦,巴不得有這麼年輕漂亮的小姑娘看你吃喝拉撒,是不是啊?”
中年病友好生抱歉,讓楊曉菲多包涵。其實她也只是隨便說說,這麼多男人睡着,她怎麼可能擠在一塊兒呢,就算跟哥哥說沒錢,他打着點滴也只能幹着急,還得靠她自己想辦法。
楊曉菲帶着那一個鋼鏰,離開小醫院投入到濱海市的茫茫人海中。她剛邁出門呼吸到都市的風,就深深感到一文錢難死英雄漢的苦惱。濱海市人口幾千萬,她又沒錢沒手機搜索,怎麼能找到何老闆?即便找到了,他看到自己這女盲流的形象,又沒有任何身份證明,不願意幫忙怎麼辦?
之前逃出來的時候,只是一心想到濱海,現在真的到了,面臨的問題反而更嚴峻。楊曉菲琢磨着:必須先找一份活兒掙點零花錢,給哥哥買臉盆牙刷毛巾,再把這身廠妹衣服給換掉。她學過樂器,走了一大圈終於發現一家私人少兒鋼琴課堂,高興地想進去應聘。“哎哎哎你找誰啊?”前台把她攔了下來。
“我想來應聘當鋼琴家教,能不能讓我彈奏一段,如果覺得可以就給我一個機會好嗎?”楊曉菲睜大一雙明亮美目,表情誠懇到不行。前台打量她身上的舊紅格子襯衫、肥大工裝褲:“我們這兒不招人,你走吧走吧。”
不出意料地遭到拒絕,這身糟糕的模樣太減分。爾後又跑了兩家,這回人家壓根沒問她來幹嘛,直接就說我們沒訂外賣,真把她當成送餐小妹了。
跑了兩個小時,打聽了幾家外賣餐廳倒是能用她,但需要證件去參加體檢辦理健康證,濱海市食品衛生方面很嚴格,無法渾水摸魚。去工地上搬磚倒是不用證件,而且工資干一天算一天,可是楊曉菲這瘦體格怎麼幹得了?她在腳力所能及的範圍里奔波,終究還是一場空。
找了半天不要證件她又能幹的活兒有兩個,一個是賣身,一個是賣腎。楊曉菲想到這個就有點膽寒……我不至於混到那個地步吧。跑到最後她嗓子都要冒煙,拖着好像不是自己的兩條腿來到公園,那兒有沙濾水免費飲用。喝水之餘她也拚命祈禱自己千萬別來大姨媽,現在對她而言,衛生/巾絕對是比名牌包包還要奢侈的東西。
冷水拂面后她總算清醒些,作為一位養尊處優的富商大小姐,去髮廊當站街女是不可能的,去洗碗送外賣也肯定幹不了幾天,那麼她還能幹什麼來掙錢?她心急地想,莫名又想到昨天海上飄來的奇怪的耳機,什麼金百合直播平台,那誇張的聲音像是搞傳銷的,可為什麼只有自己能聽見,而別人都說沒聲音呢?
別想這些沒用的玄物,她揉揉酸痛的雙腿想找個長椅歇會兒。突然一個男的慌裏慌張地從旁邊拐角處跑出來,險些撞到她身上,看了她一眼好像要提醒,一秒鐘之內又撒腿就跑。
莫名其妙,那後面有什麼,一個大男人緊張成這樣?楊曉菲不自覺往那裏走了兩步,隱隱約約好像傳來女性的叫聲:“喂,好討厭,怎麼沒人來幫幫我啊!”
有人遇到困難了嗎,楊曉菲踟躕片刻,我都自身難保,還是別惹麻煩。
轉身就走,但沒走兩步又想不對……剛才那男的慌裏慌張跑出來,別是在裏面侵害女性了吧,還是趕緊去看看出了什麼事。